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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加急!反了,就在中秋节那天,安禄山正式起兵造反了!”,与闻言色变的杨国忠不同,李睿的脸上竟然丝丝的惊喜,看向唐离的目光中也满是钦敬,“只是……只是安禄山起兵的旗号是‘清君侧’,他要清的就是杨相公及师……师父你……”。
“反了!”,身在监室的唐离幽幽一声长叹后,即对木栅外出神儿站着的杨国忠道:“老杨,你还发什么愣,还不快去宫城!”。
“噢!”,杨国忠激灵灵身子一抖,随即撒脚向外跑去,这一会儿他更没有了半点宰相气度,只是唐离分明听见他边往外跑边口中尤自喃喃道:“反了!真反了?”。
听着安禄山口中的嘀咕,唐离真是哑然,感情直到此刻杨国忠都不相信安禄山会反,而他前一段时间如此卖力的在玄宗及杨妃面前宣扬范阳要造反,不过是想借这个十大逆中的第一罪名彻底打倒安禄山,其实心底里还是不相信承平百年的唐朝会有人造反。所以如今安禄山真个起兵作反的消息传来,才让他如此失态。
“师父!”,李睿的叫声使唐离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当下直接问道“睿儿,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师父你到了大理寺,我就回到父皇身边了!这是我刚在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听到的,得了消息我就趁乱跑出来了,走的时候父皇正在读安禄山的起兵檄文,上面说要清君侧,还有师父的名字在”,李睿一口气说道这里,瞅了瞅唐离后期期艾艾道:“檄文中主要说的是杨相公,不过后面提到师父,说……说……”。
“说什么?”。
“说师父是撮尔小丑,党附杨奸,辜负圣恩……”,这时节李睿的记性倒还真是不错,檄文中提到唐离的那几句竟然背的一字不差。
“撮尔小丑!”,闻言唐离嘿嘿一笑,也没再问,而是直接对李睿道:“消息我知道了,睿儿你现在速速回去找贵妃娘娘,如果勤政务本楼没有就直接到宜春院,让娘娘想办法尽快放我出去,越快越好!”。
李睿闻言,答应一声后掉头就向外跑,跑不几步,就见他一个停步急转道:“师父,你既然知道安禄山要反,那他……”。
李睿话虽没有说完,但唐离却知道他的心思,当下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他这撮尔小丑成不了什么气候!”。
见唐离说的镇定,李睿也是一笑后继续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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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下急如星火的唐离走出大理寺监室时,见到的那个传诏太监依然是那个与贵妃娘娘份属同乡的杨太监。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赶紧进宫吧!”,往日见了都是一脸笑的杨公公现在也是铁青着脸色,边一溜儿小跑领着唐离向外走,边小声着道:“现在勤政务本楼已经乱了套了,陛下气怒交加已经躺下了,娘娘刚跟陛下吵了一架才勉强放你出来,杨相公和李相公差点没打起来”。
脚下随着杨公公快步而行,唐离忽听此话,顿时一惊问道:“陛下病倒了?”。
“只是一时气怒,并无大碍”,杨公公的话让唐离心头一松,这时节玄宗可万万出不得半点问题,心头稍松的同时,他也不免心下暗自叹道:“老了,真是老了!”,论说玄宗也不是没经历过大事,当日他初登基时废韦后,诛太平,那是何等的英姿勃发,如今只是初闻安禄山造反的消息就身体不支而卧倒,看来这十余年倦政后醇酒美人,声色歌舞的生活是彻底掏空了他的身子。与身体的老态相比,让人感受更明显的是玄宗这曾经的一代英主心境上的老态,此时的他再没有了手创开元盛世时那股子杀伐决断的刚毅。从李睿跑出来报信,到杨公公现在来传旨放自己出去,安禄山造反的消息传回的时间也不短了,但现在勤政务本楼中依然还是一副乱糟糟的样子,单凭此点已可见今日之玄宗之根底。这也就难怪在历史上玄宗能干出边号召长安百姓抵御安史叛军,边自己偷偷出奔西蜀的事情来。
眼见着将要出大理寺衙门,杨公公脚下快步不停的同时,左右打量了一番后,才更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太子如今也在勤政务本楼”。
“太子?”。
“是,太子”,一步迈出门坎儿,杨公公的声音显的更低了,“总之唐大人小心那道檄文就是”。
“阿离!”,唐离刚一走出大理寺,就听一声惊喜之极的声音响起,随即就见一道红衣人影飞奔着扑进了他的怀中。
“蛟儿,我没事儿了,放心,放心”,李腾蛟刚一扑进唐离怀中就开始号啕大哭,劝慰了几句不见她收声,唐离也只得强自将她的身子扳起,盯着那双泪眼蒙蒙的眸子道:“蛟儿,好了,现在没事儿了,我马上要进宫,你先回去给卿儿她们报个平安,稍后闲些我就回府”。
对李腾蛟说完这些,唐离快步走到随行而来的唐七身前低声道:“安俸山反了!别发愣,仔细听好,按原本的计划河东别情楼的那些教坊司乐工该已经撤到晋阳了,明线是没法子用了,你告诉暗线的兄弟们多辛苦些,从今天开始,两河的形势一天一报,另外,马去找四娘,将山记货栈给我抄了,记住,一个人都不能放过”,见唐七应声要走,唐离想了想后续又补充道:“还有,通知天王,他从安西万里迢迢带回来的那几个人一定要看好,千万别让他们死了,没准儿马上就能用的着”。
“你们好生护卫着夫人”,唐七脸色严峻的点头应是后,向随行而来的几个护卫交代了一句后,便疾步向朱雀门而去,凭着李腾蛟的面子他们能进皇城已是不易,坐骑是无论如何带不进来了。
这时节不是儿女缠绵的时候,转身拍了拍容颜憔悴,脸上尤自梨花带雨的李腾蛟后,唐离快步走到早等的发急的杨公公身边直往承天门而去。
一路经皇城过承天门往宫城勤政务本楼,沿路所见的那些官吏及宫人面色并无异常,看来至少到目前为止安禄山已经起兵造反的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
二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到了勤政务本楼,唐离还在上楼的当口儿,就听楼上杨国忠拔高了三分的声音传来道:“陛下,李复道留不得呀,否则何以坚朝廷及将士们的死战之心”。
踩着厚厚的旃檀而上,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唐离就见玄宗正躺倒在西墙前的那张锦榻上,锦榻边不仅坐着满脸戚容的杨妃,另一边还有一个四旬有余的中年,虽然从不曾跟他见过面,但只看他服饰上的绣龙,唐离也知此人该是当朝太子李亨无疑了。
锦榻前,双目无神,面色苍白中映出铁青的李复道正端正而跪,旁边的旃檀上放着他的官帽,从唐离的角度看去,正可见李复道紧攥成拳的手上没有了半点血色,且不住的颤抖,连带着他那宽大的官衣袍袖也抖动不休。
离李复道三步远近处,满脸涨红的杨国忠也跪倒在地,而在他身前,正有一张写满字迹的绢纸飘在地上,想来这就该是安禄山起兵造反时所发的檄文了。
说来这不过是一瞥之间的功夫,最先看到唐离的杨妃见是他到了,脸上一喜道:“唐卿你来了!”。
仅仅是片刻功夫,眉宇间带着一丝灰败气息的玄宗看向唐离的眼神儿已有数变,从茫然的失落到微不可察的愧疚,其中最让唐离记忆深刻的是那一抹蓦然闪现的寒光与杀意,两天时间不见,玄宗却明显的衰弱了许多,脸上老相尽显,扭头注视唐离许久后,才听他依然用不肯相信的语气喃喃道:“安禄山怎么会反?”。
玄宗眼中的杀意虽然一闪而逝,却让唐离心下一寒,他知道玄宗这份杀心的由来,也知道这次若非有杨妃在,只怕刚才安禄山造反的确切消息到京之时,只要玄宗心思稍变,或许就是他自己身首异处之时。
“安禄山已经反了!”,迎着玄宗的目光,唐离提高了语调道:“我朝军力布置重外而虚内,当此之时,陛下应急调京畿兵力北上驰援两河;并立下诏书调集江南边镇诸军星夜北上;与此同时谴使前往关内道,将安思顺麾下军马交由陇西哥舒翰统一指挥,河北,关内两道接壤,安禄山与安思顺份属亲族,此事迟则生变,以上三事迫在眉睫,臣请陛下速颁诏书”。
“抽调京畿兵力及江南镇军的诏书已经送出了”,喃喃说了一句后,玄宗支着臂膀就要起身。
御榻旁侍候着的太子见状,忙躬身去搀扶,边与杨妃合力扶起玄宗,李亨边低声温言道:“父皇便自躺着就是,您这身子骨干系着天下安危还宜珍重,安禄山杂胡小儿还真能撼动父皇的大好江山不成?再则,看这檄文中所说,安禄山此次不过是因与朝臣不合而一怒起兵,这胡儿的粗鲁莽撞父皇也是知道的,此时谴一使者往河北厚加安抚,也许朝廷不需一刀一枪就能平定此乱也未可知。”
听着李亨的温言细语,跪倒在榻前的杨国忠脸色应声而变,随即瞅向李亨的那一眼中满含恶毒,与此同时唐离也心下暗恨李亨恶毒,这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中包含着极其恶毒的用心。安抚,安禄山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造反,除了将檄文中列出的人加以处置之外,还能怎么安抚?虽然这檄文主要针对的是杨国忠,但作为“杨奸”的“朋党”,唐离自己可也是榜上有名的。
李亨这番话虽然恶毒,却让正起身的玄宗双眼一亮。
眼前的玄宗正如历史中一般无二,直到安史之乱爆发数日之后他还不肯相信这个消息。对于他这种心态而言,李亨的这句话实在有极大的诱惑力,眼见此状,唐离当即冷笑声道:“安抚?事到如今尤自想着安抚,莫非是怕我大唐亡国不速?”。
闻言,太子李亨随即色变,唐离对此毫不理会,续又言道:“安贼早有起兵造反之心,这纸檄文不过是为其狼子野心稍做粉饰而已,又岂能信得?便是如此,他这檄文中也是一派胡言,近年以来,范阳虽不能如往年一样预支钱粮,但户部可曾使其有一日缺粮?朝廷官牧年年战马俱是由范阳先加挑选,纵然今年章法稍变也并不为过,类似如此种种,岂能称之为‘打压’?若是这样都算是打压,那朝廷对其余九镇岂不就是‘虐待’了?如此说来,纵然镇军要反,要清君侧,也该是其它九镇先动手,什么时候轮着他安禄山?此人连王都封了,受恩之重可谓天下皆知,陛下,娘娘及朝廷待其如此他都反了,如今还怎么安抚?”,言至此处,唐离向李亨讥诮一笑道:“再则,如今安禄山反旗已举,他安禄山有这个胆子接受安抚?纵然朝廷无心追究,他又岂能自安?事已至此,朝廷与安贼已是不可共存之局,所谓安抚,不过是使陛下及朝廷颜面扫地的自取其辱之举罢了!”。
这番直指李亨建议是自取其辱的话说下来,太子本人固然是脸色发青,坐起身子的玄宗也是黯然一叹,而一边的唐离续又乘胜追击道:“安贼手握我朝三分之一军力,十八万精锐正席卷南下,眼前这形势稍有不慎就有亡国之虞,当此之时,除了‘战’之一途外更无其它侥幸可言,在此当奋发平叛的时刻,又岂可轻言安抚?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陛下都不能坚定战心,又怎能指望前线将士奋勇杀敌?如此君王无必战之心,将士无决死之意,则我大唐亡无日矣!”,言至最后一句时,心下激动的唐离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来。
也许是受“亡国”二字的刺激,话音刚落,自锦榻上霍然而起的玄宗恶狠狠瞅了唐离一眼后,沉声道:“你来拟旨,关内道节度使安思顺为国镇边多年,劳苦功高,特进职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晋爵镇远公,迁升尚书省令正之职,诏书到日将军权移交陇西节度使哥舒翰后,即刻入京履新!此诏分发关内,陇西两地”。
耳听玄宗此诏,脸色发青的李亨神色又是一变,借着上前搀扶玄宗的由头低声道:“父皇,哥叔将军如今已领有两镇军马,再接掌朔方军怕是统属不过来,倒是国朝老将王忠嗣正在安北节度任上,他那大营所在距离关内也近些……”。
“哥舒翰乃国之名将,多加这几万军马自无问题;再则大战之际,军力宜专而不宜分,陛下如此处断正是上策”,这回将李亨一口堵回去的正是依然跪倒在地的杨国忠,说道这里时,他更哼了一声道:“王忠嗣负罪之身,陛下当日恩恕其罪已是天大的恩宠,当此之时又岂能任其单掌一军?”。
“住口!”,一声喝断了二人的争执后,玄宗扭头向御案前的唐离沉声道:“用印吧!”。
说完这句,玄宗也不看杨国忠及太子李亨,踱步到一边跪着的李复道身前沉吟良久后道:“你且回府,稍后朕自有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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