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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乔带来的医生和护士,打断了卧室里钱妈和钱小沫的对话。
钱妈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指着钱小沫手里的那份离婚协议书,叮嘱道:“你尽快把字给我签了,这场婚姻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妈妈以前没有管你,看现在的样子,不管不行了。好了,快出去吧,李院长在外面等你了,我还要喂小湘吃药。”
“妈……”
“出去出去!”钱妈推着钱小沫出了卧室,呢喃道,“哎,你们两个可都不让我省心啊!”
“妈!”
钱小沫被推了出去,面前是紧闭的冷冰冰的房门,她拍了拍门,钱妈根本不理她。
李乔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小沫。”
钱小沫一怔,急忙把手里的离婚协议书背在身后,转身看着李乔勉强一笑,“不好意思,李院长,又麻烦你如此大动干戈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李乔含笑地凝视着钱小沫的双眸。
此时的她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和李乔多说什么,便找了个借口急急忙忙回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把离婚协议书藏在了柜子里,这才又出来陪着李彬检查伤势。李乔始终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皱眉担忧的样子,她抿嘴紧张的样子,都被李乔看在眼里。
而此时的雷铭,已经回到了急诊大楼的病房。
他关上了病房的门,迅速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把病号服往床上一扔,雷铭就迅速的离开病房,消失在了急诊大楼里。他的车被拦在了山脚下,是徒步上来的,所以现在雷铭要下山只有乘坐公交。
一路晃晃悠悠的下山,绕着城外走了好久,公交车才终于进城。
雷铭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没有人,整辆车里空荡荡的,只零星坐着几个人。大部分的人还都睡着了。雷铭单手撑在车窗框上,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头上缠着绑带,隐隐渗出了一些鲜血,朦朦胧胧的。目光冷冽得令人胆战心惊。
因为雷铭把呢子外套给了钱小沫,所以下车后站在码头吹着海风的他,此时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领韩版宽松的毛衣,毛衣上编织的麻花的图案,很经典复古却又不失休闲的款式。如果不是他一身整洁干净的打扮,码头的工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流氓混混。
不过即便如此,码头的工人都担心雷铭一个想不通会从这里跳下去。
雷铭一直站在码头边上吹着海风,一动不动,双手插在裤兜里,衣角翻飞着,他穿得这么单薄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难怪工人会怀疑他是来自我了断的,直到,身后一辆老式捷达车停了下来,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来,码头的工人这才打消了心里对雷铭的怀疑。
“深海市最美的地方,就是这片海了。”
李坤走上来与雷铭并肩而站,西装外套敞开着,被风吹得翩翩起舞。
雷铭没有回头,目光直视着眼前的海面,淡淡地说道:“我也很喜欢这里。”
“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暗涌浮动。”李坤冷笑着,“这不就是深海市的真实写照吗?”
“大海能包容一切,可人心不可以,所以它并不是我们的真实写照。”
李坤挑了挑眉,稀松的头发被风吹得更乱了,“你找我出来,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很清楚。”话音落地,雷铭伸出手来扔了一枚手机在李坤的怀里。
李坤拿在手上,并不觉得意外。
“我收到了很多小沫和李乔的照片,是这个手机号码发给我的。我也看到有人用这个手机和另一个人联系,汇报自己失败的任务。”雷铭瞥了李坤一眼,神情淡漠到了连不屑都慵懒了,“利用一个七岁的孩子,你忍心吗?”
“我没有利用他!”李坤的脸色骤然一沉,“这是彬彬自己的选择,他讨厌你们!”
“家庭教育对孩子的发展尤为重要。我记得你说过,你后悔自己把m带入组织,让她失去了平凡人拥有的一切,爱情、友情和亲情,m全部都不曾拥有,甚至在她最美的年华里失去了生命。现在,你又要把彬彬带上m的老路吗?”雷铭侧过身来瞪着李坤,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着,“仇恨,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彬彬应该为他的人生做出选择,而不是你。”
雷铭的话戳中了李坤的痛点,martini的一生的的确确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李坤一开始就是为了martini好啊!他没有办法养活她,他们想要活下去,只有投靠组织,他只是想要他们都活着!李坤皱着眉咬着牙强忍着,这一切怎么可能是他的错?不是不是,这一切都是雷乐成的错!都是雷乐成!
“我都是被你逼的!你的父亲,还有你!”李坤情绪高涨地低吼着,“是你们摧毁了我们的家庭!如果不是雷乐成,我们现在可以过着普通人一家三代的幸福生活。可是,雷乐成害死了我的弟弟,所有的美好都被他打破!既然法律惩治不了他,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我眼睁睁看着我弟弟惨死,我却无能为力,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李坤忽然冷嘲热讽地大笑起来,风吹刮在他的身上,发丝乱舞,衣角狂飞,整个人的表情狰狞如魔,五官都在他歇斯底里的狂笑中扭曲变形,“我从来都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我不后悔!这都是雷乐成应得的下场!人在做,天在看,他遭到的是天的报应!有钱、有权、有地位……哼!又怎么样?你能欺压我们这群脚踏实地、穷困潦倒的老百姓,但是你欺压不了你头顶上时刻注视着你的老天爷!你的良心拯救不了你,上苍也会让你恶有恶报!”
李坤怒吼着,忽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雷铭,双眼都充满了血丝。
“你!父债子还,你也要为你父亲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调查过。”雷铭镇定自若地说道,“凯盛集团的员工名单中,从来没有李科这个人。”
李坤一怔,脸色铁青,大步冲上来揪着雷铭的衣领怒吼道:“你说什么?没有李科这个人?哈哈哈哈……肯定是你父亲……对,是你父亲抹掉了李科在公司里的所有痕迹。因为李科的事情,他认为公司蒙羞,所以抹掉了他整个人,这样一来他维护了凯盛集团的荣誉,又找到了人替自己顶罪!对,就是这样!你们都是奸佞小人!”
“证据呢?”雷铭淡漠的表情就像个局外人。
“什么证据?”
“证明是我爸爸陷害李科,最后杀人灭口的证据。”
雷铭一锤定音,海风吹拂着他的发丝,他只能微眯着眼,整张脸更加棱廓分明。
李坤怔怔地看着他,“证据?我还需要什么证据吗?我就是最大的证据!那些能指证你父亲罪行的证据都被雷乐成给毁了!我要是能指证他,我还需要无可奈何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哈哈哈哈……证据,这个年头,有证据又能怎样?我说出来的话,有人相信吗?”
“我查过当年的警局记录。里面详细记载了调查过程……”
雷铭始终用着平静到了像是死水一般的腔调说着话,波澜不惊,丝毫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好像对面大吵大闹指着自己大骂的李坤只是电视机里的一个小角色,而他是看电视的人,隔着屏幕,谁也不管谁的事。
“当年凯盛集团财务亏空了五十万,的确有人因经济犯罪被抓,但是这个人不是李科,而是一个叫肖明的男人。而且警察的档案资料表示,肖明是罪犯的证据十分充足,肖明也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放屁!”李坤恼怒地咆哮着,“什么肖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人是我弟弟李科!这些掩耳盗铃的手法,不就是你们有钱人经常玩弄的把戏吗?骗得了那些人,可骗不了我!我见惯了你们这些龌龊的手段,真是为你们感到恶心!不要再为你的父亲说好话,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再清楚不过了!你们雷家,没一个人是好东西!”
雷铭撇了撇嘴,“你和我,究竟是谁不肯面对这个现实?”
“当然是你!”李坤冷笑着,“既然废话了这么多,你都不肯相信我,我还指望你什么?李科的死,martini的死,都是你们雷家欠我们的!彬彬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也没有法子。我想要彬彬杀了你们,可是我开不了口,他无辜的看着我,我都没有办法解释!这样也好……我们那一代的仇恨就终结在你这一代!也足够了……我一直隐忍在公馆伺机报复,既然现在一切都开诚布公了,那么也是时候来个了断!”
李坤的尾音混着呼啸的海风和浪头的声音,还没落地,他已经麻利地从身后抽出了一把手枪。枪口安装了消声器,笔直地对准了雷铭。雷铭依旧神色淡漠地看着他,带着几分怜悯与同情,却一句话都没说。
“从你抢走彬彬的手机后,我就知道事情穿帮了,我也不想再掩饰伪装什么,所以,我来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这片美丽的海域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当然,你不用谢我,也不用客气,我杀了你就会自杀!你死了,我们李家大仇得报,我活着的使命也完成了,我会一命偿一命来还清这笔孽债!”
李坤眉头一皱,枪口笔直地对准雷铭的心口,右手手指缓缓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