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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机关机后,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次日回到社里,刚进门韩丽就告诉我发现了重要的信息:秦俊的秘书陈艳宜,在陈婕自杀身亡的第二天就辞职了。
韩丽是在劳动局网站上查询秦俊公司人事档案时发现这个巧合的,至于陈艳宜的个人资料,当然也已经在我桌子上了。
我当初留下韩丽的决定,在这两年里被多次证明是我最明智的决定之一。不单是因为她要的薪水少,她确实有一种侦探迷所特有的直觉。回头想想,秦俊的世界,主要由家庭和工作构成,想要找到神秘电话的主人,从他的同事入手显然是最合适不过的。当然从这个角度,也可以说韩丽这人很八卦。
一切如我所料,果然和微博中提到的一样,陈艳宜和陈婕确有几分相似,但是发型完全不同,陈婕是染成红色的短发,陈艳宜则是黑色大波浪长发。
韩丽看上去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此刻她正坐在我为客户准备的皮椅上,叼着一个模型烟斗,发表她的观点:“一个小姑娘,双亲远在西北农村,本地可能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涉世未深,情窦初开,形单影只,寂寞空虚,只要稍稍动点手段,就能把她俘获,何况是自己的上司。”
关于陈艳宜的情况,一半是从劳动局网站上登记的,另一半自然是她脑补的。
“人家年纪还比你大几岁,你那些涉世未深什么的我看用在你身上更合适。我也没看你父母老盯着你呀。”我白了她一眼。
“我们家老板老实啊,没那个姓秦的那么花心。”她摊手道。
“谁知道是不是陈艳宜自己招惹的,人家说不定就是要找一张长期饭票呢。”我说。
“我看这种事情,罪魁祸首明明是脚踩两条船的男人,背负道德压力最大的反而是小三,太不公平了。”
我不再说话,心里其实是有点赞同她的。
……
……
快下班的时候,我在离开秦俊公司一个路口的地方等候,直到看见秦俊的车从车库驶出。
跟踪他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绿灯开始闪烁时他必然减速停车,路口转弯也都提前打灯。是个守规矩的人。
跟了十分钟左右,见他转进一个普通的公寓社区,我迅速赶上,紧跟着他驶入了社区,看着他停好车,走入16号公寓。
紫荆公寓16号,正是陈艳宜资料上登记的地址。我本来猜测他们会找个隐秘的居所,以避人耳目,没想到秦俊丝毫没有顾忌。
我在车里坐了几分钟后,黯然离去。有那么一瞬间,我曾想要打开车门,冲上门去,但是转念一想,我能和他说什么呢,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难道打他一顿出出气?
算了吧,我也未必打得过他。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常去的酒吧,坐在角落里喝威士忌。我酒量很浅,几杯下肚,就有点晕晕乎乎,第二天早上从床上醒来时,才模糊记起昨晚好像喝醉了给秦俊打过电话。
我在手机通讯记录里确认了一遍,确实如此,通话时间长达三分多钟,可我却死活想不起和他说过些什么,只记得他声音低沉空洞,像是出自一个将死之人。
难道他还沉静在妻子自杀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可是如果这样,他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搬去陈艳宜那里呢?我弄不明白。
我鼓起勇气,再一次拨通了秦俊的电话,电话里我告诉他我是陈婕的同学,有一些事情想和他说说,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答应了我。我没有记错,他的声音确实很沮丧,很无力。这让我对他稍稍改变了看法。
我翻箱倒柜,终于在某个尘封的旧箱子里翻出一个纸盒。里面放着的,是一些陈婕的照片和两大本她的诗集手稿。大学毕业十多年来,这个盒子再没打开过。
自从那次教室的偶遇,我就经常去那间教室自习,她也常来,但只有第一次见面时简单交谈了几句,互相留了学院和班级,之后每次遇见,我们都只是招呼一声。
通常我都坐在最后一排,她在我前面几排。从背后看去少女修长纤弱的脖颈和耳鬓绒毛般细幼的头发,是那个年代我对异性最深的印象。
我当然渴望和她说话,说什么都不重要,可惜当时的我没有开口的勇气。
天气转冷,我还是常去那间教室,但好几个星期都见不到她,到后来我甚至每天都在那儿等候,生怕和她的时间正好错开。但始终没有见到她,直到收到她的圣诞卡片。
卡片上写的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圣诞节后不久,我终于又看到她了。
我告诉她卡片已经收到,她莞尔一笑,笑得有点羞涩。我觉得该多说些,但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看出我欲言又止,还等着我开口。
我感觉脸烫起来,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给你拍照片好吗?”
……
……
我给秦俊打过电话,那种奇怪的感觉就一直在。我想他语气中的悲哀不是装出来的,对一个陌生人更没有必要这样装。
第二天,我照着约定的时间去找他,他的车还停在楼下原来的位置,可敲门却没有人应。我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抽了根烟,在防盗门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才离开。
照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结束了,斯人已去,我再矫情也没人在乎。然而,一个礼拜后,一大清早我就在睡梦中被韩丽的电话吵醒,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很激动,可我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的听着电话,直到隐约听到“秦俊”和“死”之类的字眼,才打了个激灵,彻底醒过来了。
秦俊死了,紫荆公寓16号楼的住客闻到莫名的恶臭,叫来了出租这处公寓的房东,继而发现了秦俊的尸体。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这个消息就登在当日的新闻晨报上。
我来到侦探社时,韩丽已经在了,她走来把那份报纸拿给我,就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看上去像是有话要说,见我脸色铁青才强忍住的。
秦俊的死讯在报纸三版上才占了很小的一块,但是信息很多,警察推测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死因是中毒,目前似乎还没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
我正捉摸着要不要找熟悉的警察去了解下情况,他们自己就找上来了。当然不是来给我了解情况,而是来让我帮助他们了解情况的。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态度显然不会太好,直接把我拷上带走了。
我坐在警车上,心里已经大概知道他们找上门来的原因了。去秦俊别墅的时候肯定留下蛛丝马迹,紫荆公寓的住客应该也注意到我在秦俊家门口可疑地逗留过。我想好一旦到了警局,不等他们问,就先交代情况,既然他们已经知道,那不如显得坦诚一点。毕竟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他们应该不至于太为难我。
我早见识过警察问讯的场景,两个警察在我对面坐着,我坐在一张不怎么舒服的凳子上。常规地问过姓名性别之后,就问到了上个周三,10月24日晚上我在干嘛。
周三那天,应该是我给秦俊打过电话的次日,晚上我去了秦俊的公寓,但是敲门没人应。我这样回答,这些都是事实。
当问到我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时候,我说出了之前曾经潜入的秦俊的别墅,两个警察并不惊讶,我想我做对了,他们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故意装作什么都知道。在这一点上,我不存侥幸的想法,我入室没有偷窃,就算证实了也是小事,命案可是大事。我可不糊涂。
关于做这些事情的动机,我也都如实说出。
但是对秦俊的死,我一概不知,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来。
傍晚,韩丽来拘留所看我,告诉我警察并没有排除自杀的可能性,目前应该是例行问讯,叫我放心。我想她只是说些理由来安慰我,不过我确实什么都没做,应该没有直接针对我的证据,最多关我几天就会放出去。
我让刘丽照顾好侦探社的事情,如果客人问起,就说我出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