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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惟昱想过几十种自己逃回吴越的可能性,但是最终也没想到居然是用这么一种方式回去的。
在南唐朝臣之中,居然已经有了大部分势力愿意主动放归自己。而且根据周宗的介绍,周宗、徐氏兄弟这些文人都是倾向于为了两国百姓的安稳日子而主动放回钱惟昱的。另外冯延鲁冯延巳和魏岑、文徽(已经被钱惟昱放回来3年了)等“五鬼”也是赞同放走钱惟昱的,不过他们的目的和周宗等不同,他们是为了利用钱惟昱回去恶心钱弘,最好在吴越国也诱发叔侄相残的戏码。至于强烈要求继续扣留钱惟昱的,在那些不站队的朝臣里面已经不多。
至于南唐皇室内部,这一刻,则是显然分为两派的。皇太弟李景遂和齐王李景达不希望看到防备吴越的皇长子李弘冀手中兵权越来越重,所以极力希望和吴越和睦,这样一来李弘冀靠着“吴越威胁论”扩军的戏码就玩不下去了。而李弘冀自然是完全相反,恨不得一刀剁了钱惟昱让南唐和吴越彻底开战。至于没有野心的李从嘉和年纪还小的李从善虽然没有明显的政治立场,不过李从嘉从朋友立场上当然是希望帮助钱惟昱的。
寒秋将尽,时将入冬。951年10月的一天,随着钱惟昱逐步加强烈度的“走门路、通关系”小动作逐渐被南唐高层“自然而然”地发现,而吴越国国内也有一些以‘行贿’为手段婉转表达吴越王钱弘“不期望自己的侄儿回来”诉求的行为也被南唐的正义之臣密奏给李,正反交加之下,李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看来,以如今的形势,把钱惟昱放回吴越,坐看嫡子已经周岁的钱弘和钱惟昱叔侄之争,比吧钱惟昱扣在南唐作用更大。因此,应该把钱惟昱放回去!”
这道诏令下来之后,钱惟昱心中狂喜,装怂装无害装了那么久终于要熬出头了!而且,是可以大大方方地暂时不破坏两国外交关系地合法闪人!
不过就在他自觉得到了一个突破性的进展之后,又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他有些郁闷:李似乎对于自己弟弟们和自己的大儿子之间的矛盾丝毫没有意识!而且,李似乎也不知道他的大儿子李弘冀如今是恨不得把钱惟昱给剁了!
所以,李给钱惟昱安排的回国路线,依然是让吴越人派船队来金陵,沿着原路把钱惟昱接回去也就是从金陵上船,走长江经过润州、常州附近的江面,随后到苏州地界转入大运河回杭州。
钱惟昱可以想象,就算李有旨意要放自己回国,李弘冀不敢明着抗旨干掉自己,但是只要自己经过润州和常州的江面,肯定会被“势力归属不明的长江水贼”给干掉的!所以关于如何自卫、具体走什么路线回国,他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南唐国使很快带着李的决定去了杭州,让吴越王钱弘安排船只来接钱惟昱回国,使者往返和安排船只也要四五天的时间。因为是在南唐的地盘上,对于吴越一方派出的接应船队的规模自然也要严格限制,只允许3条楼船200名士兵入境,这些人如果遇到李弘冀铁了心要阴着干掉钱惟昱,显然是不够使的。
因为还有几天时间,钱惟昱还想再做一番筹备,比如考虑是否要安排真假使团用假使团吸引李弘冀的火力然后自己偷偷换条路。正在他筹划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邀约。
……
这天下午,钱惟昱还在策划逃跑路线,侍卫长顾长风拿着一封密信急匆匆步入钱惟昱的内院,禀报道:
“小王爷,刚才门口有一个蒙了面的女子向卑职出示了一把扇子正是殿下平时用的那把日本折扇。并自称是周府大小姐的侍女。请小王爷明日午后去玄武湖畔法宝寺进香,有要事相告。卑职见她出示的信物无误,也就呈报请小王爷定夺。”
钱惟昱看了密信,示意顾长风不要声张。安排第二日照密信约定地安排行程,少带护卫以免招人耳目。毕竟南唐人对钱惟昱的看管只是类似于每隔几天报个到之类的监视居住,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钱惟昱,何况最近都已经决定放他走了,要想稍微开点小差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第二天到了点,钱惟昱就换装混在几个出府采买的侍从之中,没有坐轿坐车,策马出了府邸,随后绕道如约前往法宝寺进香。因为法宝寺坐落于玄武湖的西南角,所以和钱惟昱的府邸相聚并不远,步行一刻钟也就到了。
法宝寺是金陵城内有名的古刹,香火极旺,纵然不是过节或者佛诞佛会,依然每日人头攒动摩肩继踵。其前身是南朝梁武帝萧衍年间筹建的同泰寺想当年,齐梁二朝佞佛之风比如今南唐更盛,“南朝四百八十寺”的诗句就是其最好的写照。
而同泰寺曾经作为南梁的皇家寺院达48载,基本上和梁武帝萧衍的皇帝任期重合了。萧衍曾4度“舍身”入同泰寺出家为僧,朝臣为表示虔敬,每次需从国库筹资一万万钱为萧衍“赎身”,仅仅从皇帝那儿就得到了4亿钱的施舍,此寺繁盛可见一斑。此后,一直到梁末侯景之乱的时候,台城毁弃,同泰寺也一并被侯景乱贼焚毁,隋唐虽然略微恢复旧观,但是唐末“会昌法难”再次因为灭佛而毁,到了南唐初年才二度遗址重建,改名法宝寺。
钱惟昱在前殿恭敬地敬了香,观察了一番没有见到周府的车马,想来对方已经按照约定的地点等待接头了。
钱惟昱依计而行让顾长风出面,用假名施舍了法宝寺五十两白银。知客僧立刻换了一个更加谦卑的脸色,给他们换上好茶,延请到后院精舍内奉上素筵。随后钱惟昱表示自己乏了,知客僧也就退下了。
整个后院有数处精舍,可以供几户大施主檀越同时在寺中游览时歇息、接受招待,一般情况下,每一处都会有知客僧相陪,如果遇到的是重要的大檀越比如皇室的那堆王爷们来进香,则会有方丈首座一级的高僧亲自相陪。不过,很多东西是客随主便的,如果檀越要求自己清静的话,那些陪同的僧人往往就会退下,那几处独立的精舍就再无外人打扰了。
待知客僧走了,钱惟昱起身,转到玄字号精舍,按照暗号敲了门。须臾门被推开了,露出一个带着斗笠面纱的身段窈窕纤细的绰约女子,居然毫不避嫌地把他让进了院子,随后自己在院中一处石案前袅袅婷婷地做下,示意钱惟昱坐在另一张石案前。石案上有早就煎好的茶水,茶水已经微凉了。显然这个女子既想让这次见面不被人所知,所以连丫鬟都没带到院子里;又不想和钱惟昱太接近,所以提前煎好了茶水摆好了案席,让钱惟昱连近身的借口都没有。毫无疑问,面前这个女子,便是周娥皇了。
钱惟昱端详着戴着纱帘斗笠的周娥皇的同时,周娥皇也在仔细观察钱惟昱。
“想不到这人这般俊,而且,好有英挺峻拔的气息。如此人,也能做出那几首如此婉约细腻的诗词,且词风如此之多变,真是不可思议。”
周娥皇心中如斯想到,纱帘下的玉面微红,随后羞怯地暗啐了自己一声,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惶恐不已。她自小家学渊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有不通,最仰慕的是文名远播的风雅俊彦。此前一直以为李从嘉乃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在李从嘉猝然被比下去的时候还为李从嘉抱不平、对钱惟昱心怀薄怒。不过在周宗开解、让她知道钱惟昱此前不过是低调而已、之后,她对钱惟昱的感官也就日渐改善了。
“承蒙师姐邀约,师弟不胜惶恐周平章升太傅也有一年了吧,这同门之谊倒是早就想叙,固所愿不敢请耳。”钱惟昱落座之后,率先开口云淡风轻地说道,他这番话虽然微有轻薄的效果,但是字斟句酌一个个抠的话却看不出任何轻薄失礼的地方。
钱惟昱本不是轻薄之人,可是,面前这人,可是千古闻名的大周后啊。第一次见如此美人,即便只是见猎心喜的一些绮念,也足以让人微微冲动。
果然,对面的周娥皇听了这番话之后只是微有局促地一拂袖子,面纱微微摆动,似乎是有些轻嗔薄怒,浑然没想到钱惟昱这个几年来名声一贯低调、装迂腐的人居然还有如此一面。周娥皇还没开口,倒是一旁隐身在侧的周嘉敏跳出来,拿着缣帛折扇半遮面庞、气鼓鼓地说道:
“喂,谁是你师姐师妹的,再敢这样说,也不怕你装了几年的不近女色被看穿先说正事儿吧,你可知道李弘冀想杀死你么上次新词的事情上是我们姐妹刁难了你,这次就告诉你这个消息,算是赔礼了!”
“什么?弘冀殿下与我无怨无仇……”钱惟昱当然早就知道,可是,他能够不配合一下,不故作惊讶么?
“无怨无仇?哼,你以为无怨无仇就没人愿意杀人了么!”当下周嘉敏不疑有他,还以为钱惟昱是真的不知道,blabla地说了一大堆,似乎是为自己终于在智商上碾压了一次钱惟昱而颇为振奋。
“嘉敏,不要班门弄斧了,看来富阳侯心里明白着呢,倒是我们自作多情了。”
一直沉默的周娥皇默默地听着钱惟昱和自己妹妹虚与委蛇半晌。她和周嘉敏都是一个念头要转*十个弯子的七窍玲珑心,而眼光更是比妹妹要准得多,察言观色之下哪还能看不出来钱惟昱其实早就想到了李弘冀有可能图谋对他不利。见妹妹还在那儿卖弄,终于忍不住开口喝断了妹妹的聒噪。
不过,她说话说得太急,一时不曾想“自作多情”这个词可能有歧义,再加上语气一贯是娇嗔不已的那种闺怨腔调,因此说完之后自己一反应过来就羞红了脸,幸好有面纱阻挡,倒也不虞被人瞧见。稍微定了定神之后,这才转向钱惟昱低声叹息:“富阳侯,家父可是对您评价甚高呢。对自己的朋友,还有必要如此这般么。你初来的时候,我还不能断定你是否知道弘冀殿下对你的敌意,可是,你后面的话不是装得太过了么。以你一贯的宠辱不惊,刚才听到弘冀殿下的谋划时,反应好像过度了些。”
“师姐真是蕙质兰心、知微见著小弟也是身在异国,不得不如此而已,并不是和师姐师妹见外,想不到入戏太深,居然转不过来。”
这番话说出来,倒似是承认钱惟昱此前都在演戏,只不过演戏是给外人看的,今天对你周娥皇周嘉敏不演了,那是不拿你当外人。虽然周娥皇对于这种突兀的做派有些反感,可是内心却不可抑止地萌发出一股奇怪的念想:这个人,果真是对谁都防范不已,唯独对我推心置腹么……呸呸!自己都在想些啥呢。
女人的心思有时候是很奇怪的:比如说如果遇到一个高富帅、天天挥金入土的公子哥儿,这样的人要是哪一天给美人花钱买礼物,美人说不定也就一笑置之而已,尤其是这个公子哥儿如果原本就有见女人就送重礼的习惯的话,那意义就更是浅薄了;但是,如果一方是一个一贯以俊雅帅气、学识渊博但家财不殷的姿态出现的人,原来从来不见他送旁的女子礼物、向旁的女人献殷勤,这时候却突然凑了几年积蓄或者说一招金榜题名之后筹钱给美人一份厚礼,那么美人的虚荣心得到的满足度就会大大增加。
和李从嘉相比,如今钱惟昱就是在这么一个角色上,论人品样貌,钱惟昱是不输于李从嘉的;论学识风雅,靠着亦真亦假的抄袭和周宗对他“深藏不露”的秘密考评,所以此刻在周娥皇心中,也误以为对方至少是和李从嘉才学相当之人。
而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李从嘉多多少少是多愁善感见到美人就赋诗的人,所以数年风流下来他的恭维就不值钱了;而钱惟昱可是装了几年不近女色的“圣人”,无论受到什么诱惑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起波澜、今天才刚刚破冰。对于能让这样的人软化,周娥皇心中还是多少有些对自己魅力的傲娇自豪感的,反而是不通人事的周嘉敏还毫无感觉。
……
周娥皇但觉心头小鹿乱撞,被对方的突兀变化弄得不知所措,连坐姿都变得僵硬无比,双手交替隐在团扇后面不安地绞动,而那一对莲足更是彻底收入到裙摆之中虚虚点地不敢踩实了,整个人就如同要彻底缩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才好。
就这样稍稍冷场了片刻,钱惟昱正要想办法找话头避免尴尬,抑或是就此开口告辞。却不想便在此时,背后院墙上传出一阵低低地阴沉冷笑,似乎是有人害怕被人听见,但是又实在忍不住嚣张的那种。
“呵呵呵呵……原来所谓的三年不近女色的圣人君子,不过是背地里污行秽言的浪荡子罢了。不过还真是能装啊,爷爷我最看不起这些伪君子,这就纳命来吧!”
钱惟昱闻声转头看去,之间院墙墙头不知何时居然已经跃上了两个身着灰衣的彪悍恶客。只见那两人口中叼着兵刃,说话时刚刚取下来握在手中,随后纵身就要跃下。很显然那两人此前把兵刃叼在嘴里也是因为上墙的时候需要手足并用,如果手上持刀的话难免不好施展,这个世界毕竟不是武侠世界,武艺高强的人要翻墙无非也就是靠冲力惯性和手足力量的摆动攀缘而已。
有刺客!很明显,这肯定是冲着钱惟昱来的,毕竟周氏姐妹从来没有仇家,就算是周宗的仇人,又怎么可能对两个弱女下手呢。
灰衣客说的话虽然看上去要七八秒才能说完,但是他们手下并不缓,一边开口说话的时候,一边已经纵身准备跃入院内。此前之所以开口说话,那也不是说完全因为他们托大,而是身在墙头之后,坐在那里面对院墙的周娥皇和周嘉敏二女本来就能看见他们的身形,与其被人喝破,不如自己先开口恫吓,还能扰乱被袭击者的心神。
当然,在这两个恶客眼中,他们显然不会觉得周氏二女和钱惟昱会身具武功。他们开口恫吓的时候,二女一下子惊得互相抱作一团,而钱惟昱也是满面恐惧,哪里像是有会武功的样子。
当先的那名灰衣人从墙头跃起的那一刻,原本还侧身扭头保持惊诧状的钱惟昱动了。
他连纵三步向着院墙飞速冲去,每一步都很急促,但是却可以跃出七八尺距离,浑然不似跑步,也不像跳跃,倒是和后世那些跨栏高手一样,身体飞速前移过程中,脚步上抬的同时压低上身,似乎整个人的重心根本没有上下跃动的速度分量,只是平滑地向前趋附。第一步跨出的时候,钱惟昱的左手摸到了腰带,第二步落地的时候,腰带里面已然抽出一根银灰色的带子,第三步落地,他的身子距离当先落地的恶客也就只有五尺距离了,他反撩那根银色带子挥了一个半圈,随后身体立刻发力倒纵出来。
那个灰衣恶客看上去武艺和江湖经验还是颇为老辣的,从墙上纵下即将落地的时候,手中横刀已经凌空挥了一个八字,护住了周身要害,按理说如果有人趁着他身在半空靠近偷袭的话,这两道刀势肯定可以伤到对手抑或是格开兵刃。
钱惟昱看到对方挥刀护住周身要害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一凉,自以为这一次偷袭已经无法得手了。谁知,因为他白昼出门不好带刀,所以今天用的是插在腰带里那柄产自天竺国的缅钢软剑。天竺的缅钢软剑一般长有三四尺,挥动的时候全靠惯性灌注才能如同柳叶风扇一般展现出刚硬的一面。
如今他反撩的时候恰好刀势起步慢了,这一剑甩起来的离心力还不足以彻底抵消剑刃本身的分量,所以剑刃去势低垂绵软,恰好避过了对方的格挡,一剑撩断了那人左足上的腕筋,于是这个恶客刚刚落地就“噗通”一声扑街了。随后,那人才感受到自己脚筋已断,几乎哀嚎出声。
一切变故,只在三次呼吸的时间之内。钱惟昱重新退后护住周身的时候,在他对面一丈开外,是一个成功落地的刺客,和一个已经断了一条腿筋的扑街佬。
“啊……你……你居然有武功?想不到我刘某人纵横赣南十余载,居然栽在这里申屠老弟,这点子扎手得狠,动手稳当一些,速速干掉他,不要活口!”
“救命……呃……”周嘉敏第一个沉不住气,几乎立刻就惨呼出声,试图招呼外面的护卫进来保护她周宗这般南唐重臣家里,小姐出行怎么可能不带护卫?只不过刚才约见钱惟昱的时候,她们把丫鬟侍卫这些都打发到外面去了,也不知这两个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被钻了空子才有如今这一幕。
对于钱惟昱来说,也是如此,不是他没带侍卫,而是那些人都是守外虚内而已,只要开口大叫,不用半分钟这些人都能冲进来。
听到周嘉敏刚刚出口的惨呼,钱惟昱几乎就要立刻转身过去堵住她的嘴喊那么大声,如果把闲人引来了,被发现他钱惟昱此前几年“不近女色、不问世事、一心守孝”的行径都是装出来的,这会让别人对于他的城府之深产生多少提防心理?且不说南唐有可能节外生枝重新审视是否放他回国的问题,就算让他走了,从此世人也都会认为他是“隐忍英武的有为之人”,想要再装低调再装怂还怎么混?
见他回首分身的一刹那,那个被唤作“申屠老弟”的恶客已经一声虎吼扑了上来,手中横刀大开大阖搂头劈下,钱惟昱赶紧收摄心神横刀去挡,这才想起他手上拿的是软剑!
软剑在杀人切皮肉的时候和硬质的刀剑相比差距不大,甚至还有一些额外的“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的妙处,可以贴合着骨节经络的缝隙斩入。但是,如果是用来兵刃相格的时候,软剑就完全无法受力了。
两刃相格,钱惟昱但觉手上劲道一松,才知道大事不妙。幸好这几年他让顾长风教习武艺的时候还算练习勤快,当下把软剑往右侧一卸,带歪了对方的刀势,随后整个身体往左倾斜倒去,这才堪堪避过对手的一刀。自己的软剑被对方的横刀带着几乎是贴着鬓角往下披风,斩落了一撮鬓边的长发。
钱惟昱觉得自己穿帮的时刻已然来临,但是略一定神才发现周嘉敏的呼喊并没有喊出,,这一次他吃一堑长一智,先摆了一个架势守住门户,这才微微侧首用余光去看周娥皇周嘉敏姐妹的情况。
只见周娥皇从水袖下面伸出一只皓腕,紧紧按住了妹妹的嘴不让她出声。见钱惟昱的余光扫过,周娥皇撑起身子急促地解释道:“姐姐不让嘉敏喊可不只是为了我们姐妹的名节,也是怕弟弟你身有武功的事情被人发现你大喊让你的护卫进来就可以了,我们姐妹到后面暂避,总归不会让人发现就是。”
钱惟昱刚看到周娥皇捂住周嘉敏的嘴的时候,眼中闪过的是一丝对凉薄女子的不屑之心,随后又带着一丝温柔,直到周娥皇出言说明之后,最终才归于一种“高山流水”一般的释然自己都没开口问,对方就似乎是料到了自己会问什么;而且是在这般危急的情况下,在自己短时间内给了对方很多震惊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有这份应变,实在不像是深闺女子可有的急智和果断。
自己一开始看到周娥皇这么做,心中想的确实是误以为周娥皇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私会钱惟昱坏了自己的名声,但是随后又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想差了。直到周娥皇主动开口解释,他才确认两个人的想法居然心灵相通一样:钱惟昱这几年装孝子装于是无争的努力不能白费,钱惟昱身有武功的事情更不能为外人知道,否则,对他的回国会有很大影响!
周娥皇抱起八岁的妹妹快速退入精舍屋中,钱惟昱手持软剑护住门户,随后从衣袖里放出一支响箭。响箭一出,只要一二十秒顾长风等外面的护卫就会闯入这个院子,围捕这两名刺客。
与钱惟昱对峙的灰袍男急了,挥着横刀冲上来攻得又急又很,钱惟昱也不与对方力敌,只想着但求无过拖平这20秒让护卫来收拾刺客。此前一度交手他也明白了,自己学习的刀法剑法从档次上来说是高于那个刺客的野路子的。那刺客应该只是山野草寇出生,只不过自己的实战经验几乎等于没有,所以才难以正面敌过对方而已。
两人交手了三四招,外面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看上去刺客在外面还有几个望风警戒的,不过武功应该比冲进来的这两个更逊,钱惟昱都可以听见顾长风的指挥呼喊之声了。
随着院门“咣当”一声被顾长风撞开,七八个吴越国精锐侍卫已经冲进了院子,那个还在酣战的刺客眼见事不可为,对着钱惟昱当头猛力狂劈三刀。完全不顾自身的防御,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他知道钱惟昱身份尊贵,肯定不会和自己一个鄙贱之人同归于尽的,当下只是想要把守住屋门的钱惟昱逼开。
钱惟昱当下也不敢轻撄其锋只是挽了几个剑花趋身退开,剑刃在冲势凶猛的刺客左臂左肋划了几道口子。
那刺客拼着被划几道口子,吃痛冲进屋子,试图挟持那两个女子做人质挽回败局,可惜冲进去之后,却发现不过一丈见方的精舍内完全空无一人,在不到30秒的时间里,周氏姐妹居然已经藏得不知去处了。
刺客愕然之间,顾长风已经如秋月行空、流星坠地一般飞射而来,一柄乌兹刀斜斜对着刺客肩头斫去,在刺客惊愕之间,“咔擦”一声斫断了其琵琶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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