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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拿人的手短。钱惟昱刚刚给了几位叔叔偌大的好处,而且还私下对钱弘亿许诺了只要他允许钱惟昱在严州募集新兵(后世的淳安、建德,都是浙西山区穷地方),钱惟昱就每年白送钱弘亿可以铸造两万贯铜钱的铜锭——这相当于是把钱弘亿讨要钱监铸币权所背上的铸币税给包了。
于是,在各方潜移默化的劝说影响下,钱惟昱异地募兵的请求很快就被钱弘俶批准了。
拿到敕命后后,考虑到如今距离明年开春也就五个月了,时间紧迫。钱惟昱也就没有再耽搁时间,立刻派人和钱弘亿、钱弘俨打了招呼。分遣顾长风和林仁肇去婺州、严州等浙西南山区州府招兵了。钱惟昱所开的入伍钱粮赏赐一律比照此前几个月林仁肇在苏州、明州和台州的价码还要高一些,还额外宣贯了所招募人马均比照内牙军按月支领军饷的条件。
同样的价钱,在相对富庶的苏州城、明州城内根本找不到多少人模狗样高大壮实的兵员,但是到了婺州、严州、处州等山区,因为物价水平的差异,和这些地方普遍相对较穷的社会现实,立刻就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那些苦哈哈挖一年铜矿银矿也捣腾不出几个钱养家的婺州矿工,还有靠天吃饭的严州猎户、温州渔民纷纷踊跃拼命报名。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天上下的时间,顾长风和林仁肇等人就各自凑起了四千多人的新兵兵源,并且重新编队行军赶回苏州。
兵招来的同时,钱惟昱也少不得给了自己那两个叔叔治下总计价值约摸有三十余万贯的钱粮物资,还掏出了同等数量给新兵们自己及其家属的赏赐粮米。本就已经开始收紧的镇海军财政,进一步绷得如同一根随时会断的弓弦。
“唉,一边暴兵一边投资种田攀科技,果然还是花销太大了啊。看来得考虑寅吃卯粮问蒋家把明年我名下的盐田产出先借来一用了。”钱惟昱如今是一遇到钱粮匮乏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想到问小茹家借一些来救急。虽然蒋家已经给了他一千顷的大琉球良田和一百顷平湖盐田,外加数十艘大海船,但是他依然会源源不断地有各种小需求需要协调蒋氏商会的资源。
……
这次回杭州拜见了王叔之后,钱惟昱总算是回到了苏州稍微安顿了下来。
年初的时候,他在苏州城南圈的“沧浪亭”这处园林,如今也至少草创出了一些规模,虽然建成的明屋广厦还不算多,不过至少把园林的景观都收拾齐整了,那些低洼的湿地泥淖要么开凿成河渠池塘,要么就是把别处开凿挖深掘出的泥土填埋过来,整成平地种植竹林堆砌假山什么的,倒也颇有一番曲径通幽的豁然野趣。
随着冬季将近,钱惟昱也总算进入了一年当中相对空闲的时间。于是他平时也不再住在留后府,而是搬进了如今还是半成品状态的沧浪亭。
历史的时间,很快转入了952年十月下旬。这时候,北国总算是传来了一条令钱惟昱欣慰的好消息:后周太祖郭威,给他那个镇守淮北的外甥、东南行营招讨使李重进李大帅舔拨了两三万兵马;分别是从郓州、济州等处的天平军节度使和宋州、亳州的归德军节度使处调来的。
郭威给李重进增兵,虽然说不一定是准备对南唐开战了,但是威慑的企图还是很明显的:你丫的李璟要是乖乖地留着淮南江表的大军,那咱说不定还能哥俩好;你要是敢把淮南军调到楚地去扑灭新起事的武平军节度使的话,那么……啧啧,就不好说了。
就在汴京传回好消息不久,林仁肇、顾长风也带着各自在婺州严州处州等处招募过来的新军,回到了苏州的昆山大营,把军马安顿好。钱惟昱巡视交割了一番之后,便命令他们开始展开基本的新兵训练。
反正如今时间已经进入冬季,正是农闲时节,来年又可能有大战,所以苏秀明台四州的战争机器几乎是全力开动起来。不仅牙军、新军要全力训练,连平时农忙时节需要生产的团练兵,也被加法了两个月的粮饷,投入到了冬训当中。水丘昭券和司马球、孙显忠各自也忙的不行。
光阴荏苒,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个把月,靠着以内牙军精兵担任什将、队副刮练新兵的事儿也顺利进展了个把月之后,钱惟昱估摸着那些新军的列阵行军、令行禁止的基本军纪和队列、体能初步练得差不多了;便又把林仁肇和顾长风喊来,随后给了他们一份新鲜出炉的操练法则和一些看上去非常幼稚潦草的阵图,让他们看看能否依法施为。
……
“殿下,这是什么阵法?莫菲便要末将等按着这个阵图操练么……”林仁肇和顾长风看到那副阵图和旁边的文字解说的时候,感觉完全没有头绪。尤其是林仁肇,他是颇有带领大军进退自如的天赋的,看了之后不由得评价道,“这个阵图,乍看上去似乎非常灵活,但是却完全形成不了冲击力、凝聚力,遇到大军交战的时候,只怕容易崩溃。”
“林将军果然有见地。此阵名为‘鸳鸯阵’。也不是小王自创的,乃是从古人兵法上所得罢了——据说,乃是三国时东吴大都督陆逊和贺齐讨平山越族时所用过的阵法,最是擅长丘陵水网交错复杂的地形作战,弥补常规兵法中那些大开大阖的阵法不利于狭窄地形下兵力展开的弊端。另外,听说秦末汉初的南越王赵佗亦曾以此阵率秦军南破百越。”
面对林仁肇、顾长风等人的诧异,钱惟昱非常自然的为自己抄袭五百年后戚家军鸳鸯阵的事迹安上了一个捏造的来源——当然他也完全可以更不要脸地宣称这个被称作“鸳鸯阵”的阵法是他这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少年人自创的。但是那样不经济,不仅会让他落下一个将来令人忌惮的虚名,还会让执行层的将领对这个阵法的效果产生疑虑,不敢全力以此施为。
这是个很显而易见的道理。以钱惟昱体内那个后世而来的灵魂原本的经验;当年作中有什么改革交代要对下面的人宣贯的时候,哪次不是言必称董事长、行必效500强。哪怕那些新主意新点子真是自己亲自动脑子反复揣摩出来的,也不能说是自己原创的,只有扯虎皮拉大旗地搞才能让下面的人在执行中不敢保留。
不过,杜撰法则出处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如果随口胡诌一个,就很容易穿帮,闹出那些学渣高考作文当中“蒙哥马利大战拿破仑”之类的揣误。但是此时此刻,钱惟昱拿出陆逊赵佗这些例子作为假借,一帮没怎么读过古书的赳赳武人在揣摩解读了一下阵图和说明之后立刻就相信了这个出处——至于为什么此前没有听说过,林仁肇和顾长风也只会以为那一定是因为他们自己读书少,不如殿下那般见闻渊博。
原因无他,主要是中国古代的军阵研究历史往往都是着眼于逐鹿中原,就算和江南六朝的政权作战,无非也就是打到长江中下游平原的南京周边就算是完了。从东吴到南陈,哪个南方割据政权不是金陵石头城被拿下之后就算是玩完了,哪怕是按照历史原本的走势、二十多年后南唐亡国的时候也是如此,金陵城一完蛋,李煜也没想着说跑到赣南山区去继续抵抗,直接就投降了。
这样的军事史,让中国古代的军事家、军事理论家们对于东南沿海那些水网丘陵密布的山区作战研究存在一个盲区。浙南赣南闽地的仙霞岭、武夷山这些地区,除了当初绞杀山越人的赵佗、陆逊之外,再无军事家有此经验。从孙子孙膑、三略六韬到二十四篇、李公问对都没有涉猎到这一块儿。
所以在林仁肇顾长风等人仔细一揣摩,发现这个阵法在南方地形复杂的山区作战中非常适合兵力的展开和机动之后,立刻就相信了钱惟昱的说法。
“居然是陆逊大都督发明的阵法,此阵看上去虽然兵力分散、杂乱无章。大兵团平原决战的时候确实不易发挥战例。但是一旦战场被起伏丘陵和细流水网切割施展不开的时候,却是着实灵活。”林仁肇听了钱惟昱的解释之后,立刻暗暗颔首,觉得深以为然。但是很快,他又看出了一个战略上的问题:
“殿下,我军如今与李弘冀在常州对峙,常州境内可是一马平川的江岸平原啊。这种山地、丘陵战阵,只怕要到宣州、广德等地,才有用武之地吧。莫非来年开春那一战,殿下不准备以无锡-常州一线作为主力进攻的突破点么?那我军长江上的水师之利又如何施展呢?如今这几年,吴越水师强于唐国水师,已经是天下人的共识了啊。”
“林将军,连你都觉得吴越水师强于南唐水师已经是天下共识,那么,李弘冀会没有防备吗?何况我吴越水师之绝对优势,在于海船水师。如果在长江中决战,我军战船虽有优势,我军水兵虽然更为精锐。但是也顶不住李弘冀数倍于我地强大兵力——这些年,李弘冀为了扩大巩固其在南唐的地位,与其叔李景遂争夺储位,在常州的新设水师花了多大的功夫,林将军不会没听说过吧。”
“那殿下的意思,便是我军要做好两手准备,到时候一实一虚、视时机奇正相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