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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村上天皇也算是个隐忍不拔的有为之君了。其兄朱雀天皇幼年即位、内外廷隔绝,当了二十多年傀儡,酿成了今日藤原北家藤原实赖、藤原师辅兄弟的专权揽政。
村上天皇以藤原师辅的女婿身份,早年故作恭顺亲和藤原北家、得以在朱雀天皇禅位后继承大统。数年来在民政礼法、外事邦交方面也算渐渐削夺回来一些事权,在藤原氏老狐狸兄弟手中,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然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想来村上天皇若是享国日久,定然也能把摄关之权压制回去。
然则,这里面有个问题,定然是回避不过去的——村上天皇先天体质虚弱,多年劳损也必然折减寿数。当今太子宪平亲王有癫痫、痴愚之症,癫痫虽然在上次咱东渡日本睦邻邦交的时候,由秦院判以地龙汤和牛黄血蝎丹压制住了,痴愚却是无药可救。一旦宪平亲王登基,村上天皇毕生的努力定然化为泡影——
上个月从日本送《汉和字典》最新一期注音修订书稿回来的商船队,又咱镇海军的密探,回报说藤原师辅已经让其三子藤原兼家将长女藤原超子许配给宪平亲王,定下娃娃亲。到时候,藤原师辅既是宪平亲王的外祖父、又是宪平亲王岳丈的父亲。连续数代皇后都是藤原北家的女儿、又搭上一个白痴天皇,从此日本国还不成了藤原北家的铁桶江山。”
蒋洁茹听钱惟昱说得停顿了一下,马上把刚刚斟好的茶递过去,让说渴了的钱惟昱润一润喉咙。随后说道:“这些奴奴原本也略有所知,只是不曾有钱郎这般分析地透彻。如此说来,钱郎定然是打着‘清君侧’的主义。到时候一旦藤原北家欺君专权,钱郎便以山阴地方的驻军进京勤王、诛杀藤原北家及其兵马势力,控制白痴天皇以为傀儡,渐渐吞并日本了?只是不知此法与今日周姐姐进门的事情之间,又有什么违碍呢?”
“小茹,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若是清君侧、立傀儡,孤自命为征夷大将军或摄关、太政,总揽日本朝纲,那也不过掌权数代而已。日后我钱家若是君临天下,难不成还能兼着日本国的征夷大将军之职么?孤要的是一劳永逸,让日本国万世臣服的法子。”
“那又该如何去做呢?”
“你想不到,也不怪你,因为你可能不曾知道,日本历史上,也是有四五位女天皇的——女子也可为天皇,那么,咱又何必包下宪平亲王那个白痴呢?”
听到日本历史上有多名女子也可为天皇,蒋洁茹心中巨震,马上融会贯通想明白了钱惟昱的计划。之所以此前她没往这个方向想,主要是压根历史上就没有人靠“娶公主”这种手段来得天下的。
“啊,原来女子也可为天皇……怪不得,如此说来,钱郎定然是要扶选子内亲王的了……”
“聪明——而且选子身为贺茂斋院之职,平素不住皇宫之中,出家侍奉神明之身,也不会有男子与之结亲。若是有朝一日,藤原北家弑君作乱,宫中皇亲国戚尽数被杀……啧啧,孤也有把握把选子护住。到时候皇族男丁尽数杀绝,仅剩女子可以继位,把选子扶上去数年之后,杀尽反抗势力,孤再娶了选子为妻、选子生下的长子,自然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天皇。只可惜……”
蒋洁茹联想了一下钱惟昱的打算,和今日的前因后果,惴惴地揣测道:“可惜如今钱郎要把正妻之位给周姐姐,选子殿下将来必然难以为……皇后,可是这个难处么?”
“小茹,你想的还不够远。不仅仅是中宫名分的问题——如若孤得了天下,孤的嫡长子自当立为太子,继承大业。但是在日本一方,纵然将来孤削平了那些抗拒选子登基、抗拒女天皇与外族通婚的反抗势力。但是有一条底线暂时是无法突破的,那就是将来的天皇必须是选子所生,若是孤的其他女人所生下的子嗣,与日本国何干,孤又如何把日本人万世臣服下去?
现在娥皇年内便会进门。而选子今年也才八岁,要到可以施为人道、生育子嗣的年纪,起码还要五六年。若是娥皇或者别的女子,这五六年内抢先为孤生下嫡长子。到时候中原的皇位由嫡长子继承、日本的皇位由选子所生的长子继位。那么中原与日本仍然会永远成为两个国家,或许在孤的干涉之下,可以成为兄弟之国,却不能完全一统。”
蒋洁茹心中一颤,钱惟昱口中说的是“娥皇或者别的女子”,这个“别的女子”当中,自然包括她蒋洁茹了。
“殿下是希望,六年之内,跟了殿下的女子,都不要生出子嗣,同时又不想伤了她们的心,在行……周公之礼的时候,不要露出异样——奴奴说的可对么?”言语之间,蒋洁茹和钱惟昱都没有注意到,蒋洁茹对钱惟昱的称呼,已从又从一开始亲昵的“钱郎”恢复成了“殿下”,显然一道隔膜正在滋长,把两人的关系包裹起来。
看着蒋洁茹灼灼而带着悲戚的目光,钱惟昱居然难得的觉得一阵愧疚:“便是如此吧,当然,孤心中对你们,皆是一般的疼爱。如此这般,也不过是为了天下大计而已。何况你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便是再等五六年,也不过二旬出头,年纪太小便孕育,对身子也不好——只不过,此事孤心中如此思忖,确实不得其法,世上唯有小茹你通情达理,足以原宥孤这番想法,也只有和你倾诉了。”
钱惟昱长叹一声,随后很没风度地随意往后一倒,躺在蒋洁茹的闺床上。鼻端嗅着蒋洁茹刚刚留在上面的淡淡体香,心中却烦闷不已,找不到办法。这种事情,如今这个朝代又没有避孕药。就算有,也不能常年偷偷给娥皇下药吧?这种事情要是穿帮了,将来娥皇肯定要和历史上那般想不开,把自己活活气死不成。
“殿下若只是想要只与女子行鱼水之欢,又不让女子受孕,却是也有办法呢。”
“什么?小茹你果真……你是如何知道这些法子的?”
钱惟昱刚刚有些激动,一听此言便振奋地直起身子,但是很快又有一股奇怪的醋意涌上心头——小茹也是自己内定的女人,只不过因为平素太过恬静温婉、对自己百依百顺无有不从,这才让他对小茹的许多付出觉得习以为常了,现在一听小茹会这些寻常不该被女子知道的秘法,又有些警觉。实在不得不说钱惟昱身上有一股某些犯践男人的特质: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对他一心一意好,什么都依着他的女人,他就不去珍惜,把自己最焦躁最不耐烦的一面时时展现在对方面前。而那些明明傲娇撩拨他的女子,他却更愿意在别人身上下功夫。直到那些一贯百依百顺的女子生出了异心,他才会警觉并且珍惜。
说出自己知道办法的那一瞬间,蒋洁茹本就已经羞红得面色如欲滴血。此刻钱惟昱的神色变化之间,她又如何不知道钱惟昱心中在想什么?当下她娇横地拧了一把钱惟昱腰间软肉,恨恨地啐道:“想到哪里去了!奴奴也是偶尔机缘巧合,知道安倍素子妹妹那里有修行阴阳道的秘法和补药。奴奴自己如何既得事情!”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把钱惟昱听得一愣一愣地,同时心中八卦之火猛燃。他不是那种和八婆一样爱打听的人,但是刚才那句话里面,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啊。蒋洁茹见钱惟昱眼珠子瞪得溜圆,都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一般可怕,当下也不再藏掖,忍住羞意继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
“钱郎可还记得,当初在大江山酒吞童子处把素子妹妹救了出来的时候,素子妹妹知道酒吞童子一党的真相,为了害怕殿下以为她会泄密而灭口,情急之下愿意以献身侍奉来纳投名状、换取殿下的信任。”
“此事孤自然记得,怎么,难不成素子后来有什么异动么?”钱惟昱剑眉一挑,他知道蒋洁茹不是好妒之女,她若是在自己面前说旁的女子,钱惟昱定然是愿意相信的。
“钱郎想到哪里去了,这也太看低了了自己的才气俊朗、名望身份了!那素子妹妹一开始虽是为了纳投名状保住性命,这才献身投靠。但是奴奴也看得出来,她心中着实对钱郎真心仰慕得紧。回到平安京的时候,素子妹妹便以为是钱郎面皮薄,不好意思趁人之危要了她的身子。所以她便取了一些助兴的迷幻秘药,那是一种上等阴阳师常用的幻药,可以使人服用之后如梦似幻、如胶似漆……”
虽然说到后面,蒋洁茹用的词汇已经尽可能文雅,而且完全不顾语法以及这些词汇用的是否恰当,但是钱惟昱很显然还是听明白了。我靠,原来在自己身边,还曾经发生过这么多劲爆的事情!
“那,后来呢?”钱惟昱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面皮有些紫涨,似乎蒋洁茹不说下去,他就会爆体而亡一样。
“后来,自然是因为那时候素子妹妹刚来,奴奴怕她对钱郎不怀好意,日日注意,揭破了她的图谋,还把殿下的养生修行之法和她说了,说殿下日夕勤练武艺、强生健体,兼修吐纳引导之法。为了长寿,十八岁前不可破了童子之身。素子妹妹听闻之后,这才羞赧非常,放弃了那次打算。”
听了这段话,钱惟昱心情着实复杂,要是没有蒋洁茹拦着他,说不定他已经不做处男一两年了。可是克制*也是他自己一直辛苦隐忍的初衷,当下也不好多说,冷静了一下,才说道:“那,小茹你说的素子有办法,便是那些药物了么?这个好像毫不相干吧,而且自古助兴之药多是虎狼之药,不可妄用啊。”
“想到哪里去了,奴奴和素子妹妹说了之后,素子自然不会再图谋用那种如梦似幻的药剂了。但是日本国的阴阳道修行也颇为悠远,其中另有一些药物法门,却是奴奴后来得知的。这解决之道,便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