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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昱哥哥的母妃了么?昱哥哥比人家大九岁,怎得他母妃却比母后过世时的遗像都看着年轻?这般神妃仙子的体态容貌,如此年轻便要孤守一生,当真是可怜之人呢。”
“这便是昱儿在日本认的义妹了么?倒真个是乖巧伶俐,着实可爱。若是当初大王不曾骤遇变故,以致……若是大王能让臣妾怀上,不拘男女,此刻,怕也有这般岁数大小了吧。”
一身缟素缭绫的仰元妃,浑然不施脂粉,坐在红梅阁的主座上,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身着淡雅华贵的八色西阵织巫女服,只是点了一色玫瑰玉露的绛唇,挽着水滑油润的双环小髻,依照汉唐古法的礼仪,恭恭敬敬地跪姿正坐在仰元妃面前——这小萝莉,自然正是选子了。此刻,她正递上一碗用新习学的烹炒茶的茶道之法,炮制出来的红茶茶汤,请仰元妃品尝。如今这时代,这也算是母女认亲的标准礼法了。
一个熟女,一个萝莉,偷觑着互相观察了半晌。选子的母后藤原安子,当初正是生选子的时候,难产而亡的——这也是后来村上天皇在几个女儿当中选取应当出家的贺茂斋院住持时,选中选子这个不祥之人的主要原因。不过,这也意味着,选子从小不曾有感受到母爱,无非是被父皇的其他女御抚养长大的。
当初选子的母后藤原安子过世时,也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占据中宫皇后之位不过十年。如今仰元妃的出生年月虽然比藤原安子要小那么六七岁,但是比之藤原安子死的时候,毕竟是差不多了。选子年少,感情容易冲动。在无所寄托之下,加上对方是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义兄的母妃,移情之下,拜见仰元妃的时候,便真个有几分把对方当作自己母后一般的心态。
仰元妃则是十三四岁入宫,侍奉钱惟昱的父王钱弘佐三年,便遭遇了钱弘佐堕江遗落肺痨之疾的事情,此后钱弘佐虽然拖了两年,但是已然形同废人,不能和仰元妃行人道。如今仰元妃也是七八年的久旷之身,如果不是她本就出身宁****节度使仰仁诠府上,家教甚严、清心寡欲,肯虔心为亡夫守节的话。换做常人,这般花季年纪正该是少年得意、上得夫君宠爱,下有幼子膝下孝顺的年纪。
钱惟昱虽然和仰元妃有着母子名分,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仰元妃只是钱惟昱生母死后,被钱弘佐扶为正妃的。如今仰元妃见了选子,心中也不忍思量着:若是当年大王出事之前,能够有幸让自己受孕的话,诞下孩儿,如今也该有这般年纪了……
仰元妃和选子的相惜,也算是天意如此吧。仰元妃接过选子烹的炒茶,深深啜吸了一口,随后满含爱抚地拿过一对通体碧绿润白的玉钗,簪在选子的双环发髻上。
那钗子是用大理国的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的,上面用金银錾铸之法嵌合上了七颗巨大的宝石,有鸽子蛋一样的渤海国东珠、僧伽罗国鸽血红宝石、矢车菊蓝宝石,极尽吴越海商北达契丹、南极南洋所得的四方奇珍。若是换做别国,哪怕是周朝皇后,纵然能拿得出比这贵重的首饰,但是要想如这般能在一件宝物上同时有天南海北的异国奇珍,也不一定能够了。
当年,这也是仰元妃入宫时,先王钱弘佐所赏赐的诸般头面首饰之一。如今,这件睹物思人的遗物,便当是给选子的认女儿见面礼了。
选子乖巧地任由仰元妃把钗子簪好,顺势被仰元妃搂进怀里,脆生生喊了一声“母妃”。着实让仰元妃觉得心思都要化了一般。此生未能亲自生养孩儿的满腔怨念,一时之间,便如一江春水,流作乌有。
……
解决了选子危机,这个年,也就好过了。剩下的,无非是繁花着锦、烈火烹油。从大年三十开始,一直到元宵佳节,葛岭半闲堂内张灯结彩,一方面要欢度新年,一方面也要为年后迎娶的大事儿做准备,自然是比往年更为繁华。
连续半个多月,府上开着的流水宴席几乎不断,身在杭州的诸多之臣若不是身居要枢、不怕大王猜忌他们结交宗室的,基本上都会来府上拜会送礼,钱惟昱也少不得拿市舶司得来的海外诸般奇物回礼。
今年这个年,也算是钱惟昱编成《汉和字典》之后过的第一个年,有一个“文坛泰斗”、“当世文宗”的光环顶在那里,那么只要不是结交藩镇武将,其余文臣读书人再是如何往来,王叔也不好意思来猜忌的。
选子和清少纳言在府中跟着厮混了许久,尤其是选子被接到红梅阁内,和仰元妃吃住一处,真个如亲生母女一般。而既然跟着仰元妃混了,选子这段时日自然也有由蒋洁茹亲自掌厨给她们张罗席面的待遇。
半个月里,极尽水陆八珍、天下美味。苏杭本地的龙井虾仁、西湖莼菜鱼、菌笋野意锅、贵妃元贝;取材自辽国的水晶驼蹄、竹荪熊掌、全鹿烹鼎、雪貂赤烩;南洋越海而来的猪婆龙炖芭蕉、彩条石斑珍珠鱼;来自日本的芥汁真鲷、鲔鱼刺身、势州龙虾、虾夷海参北极贝、高丽角鲍白鲨翅……
此前不过是只见识了蒋洁茹厨艺一两次、而且对于如今吴越航海贸易之发达缺少全面了解的选子,如今总算是彻底被震惊了。如果说穿着首饰、用度器物方面,这个时代的日本贵族还略有可以自矜之处的话,论眼界,他们实在是太狭窄了。至于清少纳言是以巫女的女侍身份混进来的,没资格每次和选子一处同席,就只能拿那些她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海外水果出气、“化悲愤为食欲”了。
元宵节这日,仰元妃本想请了抱朴道院内早就探问过消息的道长,把这请期的仪式正式办了、请出钱惟昱过大礼的吉日。不过,却着实被钱惟昱阻拦了一次——如今钱惟昱的身份,求问黄道吉日这种事情,还要找那些没名没分的僧道解决么?仰元妃一想也对,也就不介意更加正式一些。
于是,“清凉散人”张湛然小道姑,因为其身为当代天师张秉一妹妹的高辈分,把抱朴道院内的道士同行给挤兑失业了,抢过了这个活计,算出说二月初八便是大吉大利的日子。另一方面,选子等一干打着“阴阳道高手”旗号的日本巫女也不甘示弱,选子让安倍素子干活儿,她只是在一旁装神弄鬼了一番,结果也扶乩请了个相同的日子。这下子,倒是让仰元妃更加深信不疑了。
……
正月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吉日。正月里诸般准备,把钱惟昱忙得脚不点地,几乎要累趴下。不过到了吉日将近,因为尊贵的身份摆在那里,后面少有要亲力亲为的事情,倒也相对安生下来。从元宵之后,周娥皇便被搬到别处居住了,要大喜的时候才能迎回来。
这一日大早,钱惟昱穿上浑身赤红的礼服,由蒋洁茹、选子、陈玑等帮着梳妆了一番,在众女温柔地目光注视之中,跨上“六骏”当中那匹火赤一般色泽的“赤电”宝马,带着迎亲的车马轿队,从半闲堂直奔安置周娥皇的别业处,把美人接来完礼。女方因为缺少家人,一应除了周嘉敏这个小姨子撑持,别的也就唯有从钱惟昱那里借人过去撑场子了。
递过催妆诗,把一应刁难新官人的戏码过一遍,便用镶金嵌玉的轿子把周娥皇拉回了半闲堂。吉时一到,各种参拜大礼就绪,便算是已经成了夫妻。周娥皇被送入洞房安置,钱惟昱少不得再应酬一番诸般观礼的客人。
大王钱弘俶不曾亲临,却派了宫中的宦官送来贺礼,其余坐镇外藩的吴越宗室,自然也不好轻离镇所,唯有礼到为敬。只有身处闲职正在杭州的宗室,以及文武臣僚,少不得来应个景儿。至于那些日本使团中人,除了那些高僧不好相与,其他不拘阴阳师还是巫女,自然也要公费来观瞻一番。
……
漏断人静,红烛高烧。红梅阁内,一双璧人。约摸亥时初刻,在洞房中惴惴等待了半晌的周娥皇,总算是得了钱惟昱走进来的声息,可是这股声息,确实让她更加心跳难抑。
钱惟昱从桌上抄起酒壶,斟了两盏交杯盏儿,又拿起纸笔,默默书写了几句:“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间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娥皇捺不住好奇,终于偷偷掀起盖头,见了钱惟昱所书,不禁有些犯了痴呆文妇的性子,双目迷离地痴痴看着钱惟昱不语。
“师姐……哦不,娘子,为夫恰才也是心有所感,追思你我一路波折,殊为不易。若非娘子能有这般孤高清雅之量,又如何能便宜了为夫呢。这便喝了这交杯盏儿,安歇了吧。”
“官人……妾身能有今日,此生也算是得天之幸了。”娥皇结果盏子,和钱惟昱交颈颔首,把杯中酒液尽数喝下,只觉那酒液微红,泛出馥郁的醇厚缠绵。
红烛高烧,不曾吹熄,锦帐纱幔,轻放遮掩,如层层的烟霞云雾一般,缭绕着那张用数百颗僧伽罗国红宝石妆嵌的沉水香木大床。锦帐之内,两道修长的身影,一道阳刚挺拔,一道纤侬合度。在那影影绰绰之间纠缠数遭之后,赤色的外袍如同蝉蜕一样蜕变脱落,露出粉光莹润的香玉娇体。
“还请官人怜惜妾身,务要鲁莽。”娥皇被那诸般摩挲贴合、激吻拂拭弄得娇喘不已,心中万般羞涩,却也勇敢地婉转相就。
“娘子且宽心,为夫不是鲁莽之人。”钱惟昱也不多言,说完这一句,依然只以手足口舌施为。阵阵娇喘随着时间的推移,虽说音量已经被娥皇用咬着锦帕的方法压抑到了极度,那音调的高亢,却是愈发难抑。
“啊……官人疼煞奴奴也。”娥皇松开口中的锦帕,浑身放开了一般放肆娇喘,浑身如水蛇一般迎合上去,似乎疼痛也不能排遣她心中长久的郁结和隐忧,此刻唯有以极尽放纵的姿态,来宣泄平素端庄雍容到骨子里的名门淑媛姿态。
一对红烛,整整烧了两个时辰。钱惟昱和周娥皇停停歇歇,纠缠不休,最终才带着满身伤损,随着烧尽的红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