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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这个东西,很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早兴起的几大产业之一,虽然在不同国家称呼不一样,但是无论是在古埃及,古代庞贝或者罗马帝国,乃至世界上所有古代文明的遗址中,都可以发现青楼妓馆的痕迹。
于是,在李倧和熊成的一力推崇下,李沐本着好奇和探究的精神,来到了这个让他感觉到无比新奇的地方。
在朝鲜,青楼叫做妓馆,与大明青楼的差别,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一个通常真的是楼,一个通常真的是馆。
在这里,没有灯火辉煌的中央大厅,也没有想象中的戏台子,更没有穿梭左右客人之间的大茶壶,只是有一个巨大的中庭竟如广场一般,正对着一座气势不凡的高瓴大屋,看上去被分割成了数十个单间,有的单间灯火通明而人影绰绰,有的单间漆黑一片,也不知是没有人,还是里面的人们羞于见人。
春香院之所欲**香院,当然不是因为那位和李梦龙花前月下的春香姑娘,所以当李沐一脸好奇的问是否有一位叫做春香的女子时,李倧只是一脸嗤之以鼻的样子,听名字档次就不是很高!
中庭之中,坐着不少穿着朝鲜服饰的女子,只是相比起大多数朝鲜平民的女子,这些女人的服饰色彩要鲜艳的多,甚至有很多经过特殊裁剪的衣物,露出了纤腰上的一抹雪白,看上去颇有些诱人。
李沐只觉得这些女人倒不是丑不可看,自己也没达到那种看到姑娘若隐若现的身体如同看到红粉骷髅一般的境界。只是这些朝鲜女人的衣服虽说宽大而端庄,但是失去了展示曲线的机会,对男人的诱惑力无疑会大打折扣。
李倧也没有看这些庭中坐着的女子,只是在门口站定,三人一身富贵公子的打扮,立刻吸引了门口老鸨热切的目光。
那妈妈桑一路轻巧的迎上来,开口道:“哟,这不是李公子吗,真是春节之前都不来这里看一眼,薰儿好几次提到你,思念的又是瘦了一大圈呢。”
李沐听不懂老鸨说什么,看那热切的样子,想必李倧是常来这里的罢。只是转念一想,好像电视剧里的老鸨对所有客人都是这样的,你第一次来,她也会让你觉得你是个熟客一般。
“徐妈妈,这一次我带来的可是贵客,只是他们都听不懂朝鲜语,这就要麻烦洛鸢姑娘了。”李倧笑着说道。
“好说好说,这李公子来春香院,洛鸢想必也是开心的,还请几位公子里面请,东海馆已经收拾停当,备下酒菜,一定让几位公子满意。”徐妈妈赶忙往前引路。
李倧满意的点点头,回头对李沐说:“汉城妓馆不少,只是这通晓汉语,又多才多艺才貌双绝的名妓当是难得,我是真觉得你们的汉语真是难学的很,小的时候不知吃了父王多少的打。”
李沐呵呵一笑,说道:“不知这位姑娘芳名何许?”
“哈哈。”李倧大笑数声,对李沐说道:“这么好的开场白,还请云琪自取问那女子罢,管不能让你失望便是。”
李沐苦笑着摇摇头,看着熊成只是眼中不住的在周围女子的身上流连,眼瞅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突然翻手为掌,一招力劈华山拍在熊成的后脑勺上,说道:“赶快走了,二师兄!”
“二师兄?”熊成莫名其妙的揉着脑袋,问道:“谁是你二师兄。”
“在我们锦州,所有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年轻后生,都叫二师兄。”
“那为何不叫大师兄?”
“大师兄太瘦了,不招女孩子喜欢。。。”
三人一路说笑来到后面的贵宾区,这里环境幽静,每一座房屋都是单独辟出的小院一般,周围有几个用鹅卵石铺起来的水池,水池边开出有一条小溪绕过这些华丽的屋舍,几个作为景观使用的小水车咕噜噜的转动着,好似一幅江南园林的景象。
这些屋舍的门口都立着石碑,碑上写有“东海馆”“秦风馆”“流松馆”等等各馆的名字,旁边都有印鉴,看着李倧一脸赞叹的样子,想必题字的都该是朝鲜国内知名的大人物。
东海馆是一座典型的朝鲜式建筑,看上去大气典雅,气质不凡,周围更是树木环绕,单独把这座屋子包围在中间,显得格外的安静,看来确实是真正的贵宾才能享受的高端待遇。
三人进屋坐下之后,眼前的矮桌上琳琳朗朗的摆满了各色菜肴,还有几个精致的小桶,里面想必装的是酒液。
想起前世看《大长今》,长今的养父母家里都是酿酒的,总是往宫廷里推销自己家酿造的美酒,李沐不禁有些好奇,朝鲜的酒是什么味道呢。
看见李沐一直看着身边的几个小木桶,李倧笑着说:“云琪是不是好奇我朝鲜的酒液比之大明有何区别啊。”说着竟是端起李沐的杯子,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
李沐也不客气,只是问了一问,觉得清香扑鼻而来,隐隐的有一丝草药的芬芳,想必是可口的,只是喝了一大口,一下子脸都绿了。
我的天,怎么会这么苦!
李倧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沐那变幻莫测的脸色,只是笑而不语,熊成一个劲儿的好奇,睁着眼睛问道:“云琪,怎么样,此酒如何。”
李沐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然后转头对熊成说:“简直清冽可口。”看那眼神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熊成信以为真,也腆着脸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他更夸张,闻都没闻,直接一饮而尽。
“呕。”熊成简直觉得自己的苦胆都要翻出来了,胃里一阵阵说不出来的感觉,赶忙站到门口一阵干呕去了。
“哈哈。”李倧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笑出声来,看着李沐似乎要恼羞成怒的眼神,认真的解释道:“云琪不必生气,这酒确实是我朝鲜特有的最上品的好酒,取了百年的高丽参酿造而成,虽然甘苦无比,但是对人的身体极有裨益,说在朝鲜贵比黄金也不为过。”
“原来是人参酒。”李沐这才点点头。“那确实珍贵,只是。。。实在是不好喝。”李沐也不是不识好歹的,百年的高丽参珍贵无比是当然的,更不要说用于酿造顶尖美酒的人参了,只是这酒液好则好矣,却实在是难以下咽。
“所以,我们喝这种酒的时候,都要加一些额外的东西。”李倧笑着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碗,碗中盛着满满的白色晶体,一块一块的规整排列。
“冰糖?”李沐苦笑了一下,原来不仅喝咖啡有人放糖,喝酒也有人放糖啊。
“李云琪,你真是害苦我也。”熊成骂骂咧咧的从门外走进来,高大的身躯此时佝偻的像个老头子一样,一坐下来就满桌子把一些糕点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抱怨李沐坑害队友的无耻行径。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了一会儿话,又喝了几杯朝鲜特产的人参酒,当然这一次李沐差点把一罐糖都倒光了。掺杂了冰糖的酒液显得可口多了,喝完之后不仅暖身,奇怪的是食管中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舒服温和,让人心神安定,这高丽参确是难得的珍品药材。
不多时,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只听一个非常美妙的声音传来:“洛鸢求见各位公子。”
李倧笑着看了李沐一眼,对门外吩咐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的推开了,只见一位抱着伽耶琴的女子,身穿一身粉色汉装,身上罩着一层白色的薄纱,胸口能隐隐看到一抹淡紫色的抹胸,这女子身量很高,看上去都和李沐差不多了,一双修长浑圆的玉腿在裙下若隐若现。
洛鸢手抱伽倻琴,弯腰进来,却不料低头似乎慢了一些,头上的发髻不走运的轻轻的磕到了门板,这一下子,原本打理好的头发像是泄开的流水一般散了开来,惊得洛鸢呀的一声就想伸手去扶那散乱的头发,竟是忘了手中还抱着伽倻琴。
“彭”的一声,伽倻琴重重的摔在地上,虽然没有立马四分五裂,却也是摔断了两根琴弦。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仿佛都凝固了,李倧是贵为朝鲜王,当然是不能容忍在他眼中蝼蚁一般的歌伎如此失礼。
朝鲜王得意满满的想展示朝鲜女子的温柔知礼,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放肆!”李倧勃然而起,拿起还盛着温热人参酒的酒杯,就朝洛鸢的脸上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眼看酒杯就正中姑娘的俏脸,却被一只大手挡了一下,失去了目标的杯子不甘心的掉在了地上,酒液撒得到处都是。
“姑娘不用慌张。”李沐温和对洛鸢说道,“请姑娘整理发容吧。”随后拿起酒杯转过身去了。
李倧和熊成看见李沐都说了,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也都转过身去。
只听得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见洛鸢的声音传来:“洛鸢无能,坏了贵客雅兴,实在该死。”
三人转过身来,就看到那洛鸢姑娘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娇躯似乎还在轻轻的发抖。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在我这里失礼?”李倧又说起了朝鲜语,语气看上去平淡温和的紧,像是在安慰洛鸢的情绪一般。
李沐听不懂,听着李倧的语气似乎不是很严厉,也没有制止他。
“贱妾不知,求大人饶命。”洛鸢赶紧回到。
李倧发了一会火,逐渐冷静了下来,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本来是出来炫耀的,没来由的被折了面子,但看来李沐没有嘲笑的意思,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说起来李沐这小子真是奇怪,在他眼里似乎都没有什么阶级等级的区别,听说这小子在国宾馆居然和婢女伊宁同桌吃饭,也真是异类,要不是秦良玉的官凭是真的,他都怀疑李沐这个宁远伯的嫡孙是不是假冒的。
熊成只是淡淡的瞥了洛鸢一眼,不由得愣怔了一下,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李沐知道李倧肯定心中不悦,要是再怪责这位姑娘,恼羞成怒之下,李倧让人把这女孩儿拉下去杖毙的可能性要远大于弹琴。
“洛鸢姑娘是汉人吗?”静默了一会儿,熊成突然开口问道。
洛鸢跪在沾着冰冷酒液的地面上,低着头轻声说道:“回大人,贱婢原籍乃大明山东青州人氏,万历三十九年,建奴入寇山东,劫掠无数,婢子与家人搭乘海船逃出山东,漂流至此,至今已经十年了。”
李倧点点头,对李沐说:“这洛鸢本是汉人,自小在我朝鲜长大,是汉城有名的琴艺大家,难得她精通大明和朝鲜各种弦类乐器,论伽倻琴的琴艺,此女当得冠绝天下。”
李沐心道原来这妹子还是个艺术家,只是一转头,看到熊成正目光灼灼的望着洛鸢美好而窈窕的身段,但是眼中却满满的都是疑惑。
李沐咳嗽一声,熊成猛然惊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是默默的端起了饮酒的杯子。
“既然如此,便烦请姑娘为我兄弟三人演奏一曲吧。”李沐轻声说道。
洛鸢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望向李沐,美丽明亮的眼睛微微的眨了一下,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拾起那已经断了两根琴弦的伽倻琴,稳稳的坐了下来。
“那婢子就献丑了。”洛鸢轻轻的开口,用手指勾住断掉的琴弦,居然就这么抚起琴来。
一边抚着琴,洛鸢一边又娇娇怯怯的开口唱到: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
我的郎君翻山过岭,路途遥远,
你怎么情愿把我扔下,
出了门不到十里路你会想家!”
这首世所公知的《阿里郎》几乎是整个朝鲜民族的代表,早在高丽时期就广泛流行于朝鲜,阿里郎就是汉语中“我的郎君”的意思,源于古代高丽时期的一个传说。
大概情节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生活清苦,丈夫想让妻子过上好日子,就想外出打工挣钱,但妻子不让,她告诉丈夫,只要两人守在一起她就很知足了。可是好强的丈夫不那么想,于是,有一天夜里,丈夫悄悄的走了。
而女主角生的貌美如花,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大美人,丈夫走了以后,村里的地痞就来骚扰,让她改嫁,被她严词拒绝了。一年之后丈夫挣了钱回来了,夫妻俩久别团圆,自然是欣喜非常,可是那些地痞又来了,村里也传着有关妻子和地痞的闲话。丈夫起了疑心,以为妻子不贞,一气之下,拿上行囊就要离开妻子。妻子心中委屈,追着丈夫出来,一路跑着一路用歌声表达自己的心意。唱的内容大概就是对丈夫的关心思念和爱慕之情。妻子唱的这段就是“我的郎君”,也就是阿里郎。
最终她的诚恳融化了夫君冰冷的心,夫妻二人恩爱如初,二人一起离开了故乡去了京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故事简单,却饱含深情,更重要的是洛鸢尽情挥洒的才气和琴声,仿佛能让人听出她歌声中的委屈和不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