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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作美,微风拂面,本该是出去游玩的日子。
可是远处确映这一火光熊熊的大火吞噬这一切,茂密的丛林顷刻间化为乌有,「爹,不要回去,不要丢下我」一个女孩骑在一头白马上不停的拉着一个男子,哭着,喊着拉着他不让他走,可是男子刚毅的脸上却充满着决绝,只见他一把甩开了女儿的手,「熙儿,你娘还在里面我不能抛下他一个人,熙儿出去之后好好活下去」
说完便狠狠的拍了白马的屁股,白马受到了刺激开始策马狂奔,「不要……爹…」随着马儿越跑越远也带走了女孩凄惨的哭叫声,男子看着她离开也转身奔向大火中去。
寻找自己的爱人…
京都大雪纷飞,连绵三日,漫天的大雪将这繁华的都市增添了一丝神秘感,远处白色轿子慢慢的行动着,因为大雪掩埋了道路轿夫也值得更加小心翼翼的抬着轿子,生怕一个不稳会伤到轿子里的贵人,只是对面酒馆里不经意扔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好巧不巧的绊倒了轿夫,吓得轿夫赶紧停下对着轿子一跪,道「主子,可安否?」
轿子里传出了一个慵懒的声音「无碍。」轿夫这才吐出口气查看被扔出来的东西,他掀开坛子一看,里面确实一个娇小的女孩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长什么样子,一双眸子却是很特别静是莹白色的,眼神很空洞,又很悲伤,轿子里的人看到了她「带着小丫头去吃点东西,然后带回府里,走吧」
轿夫冷眼一看,咕噜大眼的女孩,说道:「是!」
漫天的白雪,悠扬的琴声回荡着,允千年披着狐皮大袄,弹着琴,欣赏者美景,这是轿夫带着女孩过来了,这是小女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一身白衣称的她整个人更加飘渺只是眼神仍旧空洞没有感情,来到允千年身后,轿夫道「主子,人给你带来了。」
「恩,你下去吧。」便退下去。就这样湖边就剩下两人,一个听着一个弹着,倒也是一番和谐的画面,突然琴声停止。
允千年默默转身,冰冷无情的眼睛看着她,道「叫什么名字?」
「小熙,空影族」
「恩…」一声声的回答却没有任何起伏,机械搬的回答没有任何的情感好似再无任何事情能影响到他。「如今你们空影族大半已流落他乡了,想你流落街头定是无处可去了,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个近侍如何?」
说完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这时的小熙眼神里透露出了一点波动道:「以后你就叫小鲤吧,是我救了你。不然你肯定熬不过这个冬天,以后你的世界里只有我,就想鱼不能离开水一样,懂吗?」
「你叫什么名字?」
「允千年。」
千年……
允千年是谁?
从那以后,不论允千年走到哪里,身边总跟一个素衣的丫头,身子单薄脚踝处一抹银钉在阳光下闪着冷冷的光彩。那是空影族奴隶才有的标志。可如今,她却成了整个景国最有权势之人的近侍。
夜已深,允千年却仍在批阅公文。小鲤侍奉在他左右,瞧着他眼下的青色越来越深。
外界皆传,允千年之所以如此羸弱,乃是因为上苍不愿赐予他健康。不知为何,允千年总是常年做噩梦,时间久了身体便虚了。
窗外已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小鲤抬头,只见允千年双眼通红,满是疲惫,可他仍睁着眼,不敢入睡。房外已有仆人候着,就怕允千年睡去后,会有什么不测。
允千年已忍到极限,终于忍不住瘫倒在书案前,闭上了双眼。
可是没过多久梦里的他仿佛受到了惊吓搬一直在不停的大吼大叫,好像这个梦永远不会醒一般,小鲤看着他眼睛里划过了不忍心,每个人的梦境都是不一样的每天做的梦也会不一样,可是为什么你的梦境确实永远一样的呢,为什么你永远做着醒不来的噩梦呢,我到底该怎么样帮你呢,小狸就这样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突然允千年的手狠狠的抓住了小狸的臂膀用力的捏下去,小狸差点疼的叫出来,可是又不敢叫醒他,只能忍着陪着她一起痛着,仿佛这样他就能少点痛苦了。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允千年终于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引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苍白的容颜,白皙的脸上却都是汗水,好像才刚刚睡着一般,再仔细一看女子的手上满是伤痕,允千年一动小狸就睁开了眼睛,道﹕「主子,你还好吧!」
语气是那般的着急,他说「没事,你手上有伤,自己下去敷点药吧」
说完便再也不看他了。小狸见他这般模样只得默默退出卧室,却不知道心里的那厮酸楚是为什么。
在府上的日子过的很平淡,小狸要做的不多只是陪着自己的主子伺候好其他也不用做什么,允千年不管去哪里也习惯着把它带在身边好像两人早已融为一体。
一日在府上允千年真正在亭子里看书,小狸在一边安静的站着,忽然听到一振振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一席红衣便印入眼帘,一个女子长发飘扬手上拿着一根皮鞭正欢快的跑来就像个精灵一般,戴看到韵千年便甜甜的叫了一声「允哥哥,小业在哪呢?听说他最近得了个稀罕玩意,叫我来意同观赏呢’」
云千千冰冷的墨子里也才闪过一丝波动,只是脸上还是淡淡的无任何表情,听他到这会子因该是在后院吧。
「那我这就过去找他啦!云哥哥再见」
说完便走了,而这边允千年确实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默默的转身继续看书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过,小狸却心里感觉酸酸,因为他不懂,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去看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难受,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的看着他陪着这时的小狸开始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是自卑的吧觉得自己陪不上他,就只能默默地陪着她把自己的心思深深的埋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想着想着,突然听到他在说︰「刚那位是慕家的千金慕婉,是我弟弟的未婚妻,还有以后晚上不用陪着我了,我做梦的时候容易伤到人的,知道吗?」
说完便走了只留下小狸一个人呆呆的站着只说了一句「我想陪着你」可惜这话只能随着微风飘散,那个人却再也听不到了。带了片刻,小狸见主子已走远就赶紧收回思绪追上去跟在他的边上手上的伤痕为好还泛着青紫。
小鲤却毫不在意,仍扶着他慢慢走过扶疏花架。允千年苍白的脸被夕阳映照,透出些微的血色。身旁的空影族少女极其单薄,不知为何,允千年却始终觉得,这样一个沉默的少女身体里藏着巨大的力量。或许连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量吧
小径的另一头传来熟悉的笑声,同时还夹杂着男人喝彩声。花园里不知被谁吊了一架秋千,那身着红衣、腰佩长鞭的女子此时正站在秋千上奋力地荡漾着,似一只飞鸟,又似一片红霞,几欲冲向云霄。
这是方才见过的慕家千金,她立在秋千之上笑得极其张扬,旁边有人在为她鼓劲。允千年停下脚步,望着那一对男女。小鲤是认得那个男人的,他正是允千年的弟弟苏卉。
小鲤在苏府内时常见到这位二爷,他终日同一帮京都纨绔在一处斗鸡走狗,庸庸碌碌。允千年对他甚为严厉,也大约如此,苏卉在他面前才会格外谨慎规矩。
有丫鬟看见了允千年,她连忙扯了扯苏卉的衣袖。
啊,大哥!苏卉见了允千年,收敛了眉目间的放旷,连忙敛襟行了一礼。秋千上的慕婉也停住,跳下来朝允千年笑道:「允哥哥,你也来看我荡秋千啊!」
允千年微微颔首,眉目间仍是一片冰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再也不敢像方才那般肆意喊叫。没了旁人的喝彩,慕婉也失了兴趣,恹恹地站在秋千旁,任风吹乱她的发梢。「好好照顾婉儿别让他摔着了,知道啦吗?」「是,大哥,你还有事吗?」聊了片刻,两人便径直回书房了,回去的路上,允千年一直蹙紧双眉。花园里的风很暖,依稀能够听见远处再度响起的笑声。
允千年用力地咳嗽起来。他弓起背,咳得撕心裂肺。小鲤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要松手去寻人过来,却被允千年反手拽住。他拖着她的手走了几步,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咳了好一阵,他才慢慢平复,一张苍白的脸泛着青色,双唇上更是透着血丝。小鲤冲他打着手势,要去请大夫,允千年却抓紧了她的手,冲她摇头:「不必喀不必去找大夫。」
小鲤只得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帮他理顺气息,耳边却又听他道:「小鲤,只因你不爱说话,我才会同你说这些。你听完,便忘了罢!」
小鲤正疑惑,却见他血丝遍布的双眼里慢慢泛起一种沉寂的光。那光就好像是一豆烛火被风吹灭时的残影,认命、绝望。
「我不能大笑、不能奔跑,更不能似我那个弟弟一般陪着自己的爱人做一些开心的事。我活了二十多年,却夜夜被噩梦缠身,不得安宁。即使略有才华,得些虚名,可我却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他淡漠地说着,眼里仍是一片死寂。
小鲤想要伸手抚上他的肩膀,给他力量,却终究害怕逾矩,害怕他嫌弃自己,只得咬牙、握拳站在他的身侧,静静地看着他。
允千年却笑了,他削薄的唇角向上勾起,露出满含嘲讽的笑。
「小鲤,你可知当年慕婉要嫁的人是我。他陡然抬起头看着她,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深了,她的丈夫,本该是我。就因为我这身体父亲才把他许给我弟弟,呵呵,我恨啊我真的好恨老天爷啊,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只是他没发现他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却始终在看着他」
小鲤不知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钝钝的、酸酸的,还有些疼。听着她说着对别的女人的不甘心,心里真的很痛啊,痛的麻木了这时的自己也才明白自己有多爱他,很想哭却又不敢,心里正想着呢?却又听到他在说
我自幼身体羸弱,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十五岁。当年我父亲与慕老将军指腹为婚,将慕婉指给我。只是慕老将军见我活不长,过了几年便将慕婉改指给了弟弟。他眼里蒙上一丝雾气,在外人面前始终强大而孤傲的允千年,此时却是如此的脆弱。
小鲤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肩。他一声叹息:「我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将允千年送回书房,允千年便让他离开了,他只好退下了,看他离开,允千年的眼睛里终于出现那生藏着的温柔,『小狸你知道吗?我恨的是老天为什么不给我个健康的身体让我能在预见你的时候好好的保护你,婉儿已经盯上了你我只能把你推开才保护好你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因为我怕你受伤不想害了你啊。』
门外的小狸却已经走远听不到了刚走到花园,便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慕婉仍在秋千旁。慕婉站在秋千上,垂首望着苏卉道:「你莫要放在心里,他一贯都是这样的。」
苏卉却冷哼一声,道:「他摆出那样一副死人脸做什么?我好歹是他弟弟,从不见他有一副好脸色。哼!不就是在这景国里有些势力罢了,当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慕婉听罢,语气柔软地劝道:「他是你大哥」
「啐!是我大哥又怎样!我真恨他是我大哥!」苏卉说到此处,显然有些激动,又昂首冲秋千上的慕婉道:「我总是被笼罩在他的光环下,旁人提起我也总是说那是允千年的弟弟,真是叫人厌烦!我最恨的就是我为什么有这么一个哥哥。」
你莫要厌烦,旁人许是嫉妒你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哥哥才这样说的。
『嫉妒?哼,有什么好嫉妒。若换成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等知道其中的痛苦了。指不定比我更恨他,局外人不知道我的痛苦只知道一味的羡慕摆了真成了他那般,我倒宁愿没有这样一个哥哥。其实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残废罢了。』
小鲤听到此处,心中的怒火烧到极点,身体已先于思维朝着苏卉冲了过去。她将苏卉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自己也因收不住力而扑倒在地。哪里来的杂碎!反应过来的苏卉一脚便踹上了小鲤的肩头。待看清来人,他的眼里已多了一丝鄙夷:「我道是谁,原来是我大哥身边的一条狗!」
小鲤恶狠狠地看着苏卉,咬牙切齿,银色的眼眸里透着十足的恨意。苏卉笑得极其开心:「瞧你这样子,像要杀了我似的!」
小鲤涨红了脸,愤怒的说到︰「他是你的大哥,他对你严厉是为你好你怎么能因为别人给他的光环你就恨他呢?你不直达你大哥会很伤心吗?他很疼你的」
只见他一说完,苏也就笑了慢慢的都是讽刺,就连秋千上的苏皖也笑了﹕「好了,苏卉,你何必同一个空影族的奴隶计较!」慕婉话音还未落,苏卉就反手抽出袖里的折扇向小鲤的脸颊抽打过去。
待小鲤反应过来时,脸上已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只是平常银色的眼睛却是变成一片火红长发飞扬整个人象变了似的宛如死神降临搬只见他一手抓着苏辉的脖子就把提起来了,谁都不准伤害她即使你是他的弟弟,说完便把他扔出去了,这一幕倒是惊呆了一旁的慕婉只见另一边苏卉狼狈的爬起来狠狠的盯着小狸还想打他。
苏卉还想举手抽打,却被慕婉挡住。她从秋千上跳下来,疑惑望着地上的小鲤,明艳的脸上满是戒备:她如今可是大哥身边的红人,你这样欺负她,若是被她告上一状,也有你受的了。
苏卉听她这么一说,脸色白了白,随后咬牙道:「哼,凭她一个空影族人,大哥还能将我怎么样?!」
慕婉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她俯下身望着小鲤那一双已经变回来地银色的眼睛,许久,唇角的笑意渐深。小鲤冷着脸看着她,直到她直起身,拉着苏卉离去。
回到书房,允千年仍在批着公文。知道是她进来了,便头也不抬地开口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没有听到她动作,允千年才见到了红肿着脸的小鲤,蹙紧眉问道:「怎么回事?是谁打的你。」语调是一贯的冰冷。
小鲤银色的眼里一片淡漠,只静静地立在彼处,并不接受他瞧过来的目光。
允千年也未再多问,只喊了仆从进来,带着小鲤下去处理伤口。
眼前公函里的字密密麻麻,扰得人格外烦躁。允千年抛了笔,唤人进来吩咐了几声,便捧着一盏茶,靠在西窗等着。
不过一会儿,苏卉便来了。
看到大哥的脸色已是不好,他只得做出谦卑的姿态垂首默默走近。
允千年一语不发,捧着茶冷冷地看着他。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苏卉再也受不了他拷问的目光,便抬头硬着脖子道:「是那空影族的小贱人冲撞我在先!而且他还还手了」
允千年目光森冷,苍白的下颌更是紧绷着一股怒意。他放下茶盏,开口道:「我且问问你,你口中那空影族的小贱人说的是谁!怎么你打了人家还不准还手了是不是」
苏卉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怯懦地向后退了一步,再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眼光里的恨意却更深了
小鲤是我的近侍,即使要罚,也轮不到你来动手。自小我便教你要以仁为本,宽待下人。且不论小鲤是我的近侍,就算是一般的仆人,你也不该如此待她!
允千年语气严厉:「你自幼读遍圣贤之书,那书中的道理全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听得见苏卉粗重的呼吸声。他握紧了双拳,似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允千年道「:你今年也已弱冠,我不便再多说什么,你下去吧。」
苏卉躬身退下,到了书房门口才挺直了背脊走了出去。他走了没有多远,回首仍看见允千年倚靠在窗下的侧影。
恨意陡生,他狠狠地啐了一声,‘一个废人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四月初四,乃是苏卉与慕婉成亲之日,苏府内的仆人都跟着苏卉去新宅帮忙,府上只余下允千年同小鲤二人。
允千年坐在湖边的亭子里,手握着一卷书却呆呆地望着湖面。那里波光粼粼,锦鲤三五成群地啄着湖面的落花。小鲤立在一旁很久,也看着允千年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直到日头开始偏西,才听得允千年道:新宅那边怕是已拜过天地了。
小鲤盯着允千年那被湖光映照的脸,微微蹙眉。
允千年又道:「我没有去参加胞弟的婚礼,怕是旁人又要非议。只是我去了,苏卉又会不开心。」
小鲤眼见着允千年微微眯起眼,他一旦想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就会有这样一个小动作。
父亲在世之时,常叫我多多照顾这个弟弟。只是如今,一切都偏离了我原本的打算。苏卉与我越来越疏远。他的双眼陡然睁大,转目望着小鲤,唇角已含了一丝笑,「小鲤,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小鲤望了他片刻,上前伸手按住了他的肩。
自花园那次后,每当她想要给他安慰时,便会伸手按住他的肩。他也并不觉得她逾矩,只在她那只单薄的手掌下再度望向湖面。
「你可曾感受过,一个你怀着莫大期望塑造的人却快要反过来与你对抗的感觉?」允千年盯着湖面,低声喃喃,不像是在说给小鲤听,而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快了,我早该料到有这样一天。
那一天,到底是什么样,恐怕也只有允千年一人知晓。只是那晚,空空荡荡的苏府内,允千年再度被噩梦困住。这一回,只有小鲤在他身边,也只有她才看清他是如何痛苦。只是好像今天他的好像更深了。
新人成亲第二日,照例要回门拜访族亲。苏卉便依礼携慕婉一起回来拜见允千年,书房内照列是要为喝新人的茶的,喝完茶后两人坐了会陪着聊聊夏天,便打算离开了,只是允千年说有事很弟弟说让慕婉先走,木碗便先行离开了书房。
花园内,小鲤碰见了本该在书房的慕婉。她将一柄长剑横在小鲤的颈项,眼里满满都是鄙薄之意。小鲤并不害怕,只抬起银色的眼眸望着那红衣女子,面上神色是与允千年几无差别的冷漠。慕婉见她如此,心中恨意更深,手中的剑也不禁往她颈间又送了一分,剑刃陡然染了一丝红色。
「你一个卑贱的空影族人,怎敢赖在大哥身边这么长时间!」慕婉声色俱厉,明艳的脸上是一片怒色,「二十多年来大哥身边从未出现过什么女人,定是你这空影族的小贱人使了什么族内的秘法,让大哥鬼迷了心窍,安排你做他的近侍!」
小鲤听她口中全是妒意,心中觉得奇怪。看她这样,分明还是在乎允千年的,那么当年他父亲悔婚,她怎么又顺从了呢?便出声道﹕「你既然如此在乎,那你有为什么要嫁给苏……」
慕婉咬牙切齿,怒道:「这是我的是不需要你知道,但即使我现在木已成舟,也不让你得逞的,走着瞧」
她莫名的丢下这一句,抽回剑,转身离去。
小鲤摸上颈项,看了看自己一手的血,随后转目望着那红衣女子消失在花园深处的背影,不禁叹息一声。想着便去了厨房房准备吃的,这时的允千年在亭子里喂鱼享受着午后的宁静,这时慕婉却走了过来,允哥哥,你倒真是好兴致,你怎么没回去,小卉已经走了他回去是有事我回去又没什么事情便打算完先走哦是吗?聊着聊着,慕婉便从背后包住了允千年道允哥哥我好想你啊,「你该知道我根本不愿意嫁给苏卉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漠啊允哥哥。」
「婉儿放手不可于礼。」说完便拽开了他的手,只是远处正端着食物过来的小李却看到了这一幕伤心的他只能默默地走开躲着哭,抱着自己一遍遍的说你只是奴隶只是仆人不要多想知道吗,另一边慕婉却已经安静下来,恭敬的退走了只是他的心里却在想为什么你让一个贱人当你的近世,却不愿意让靠近一份,我恨你
这慕婉,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卉夫妇离去之后,允千年便一直在书房外的那棵桃树下看书。
满头的黑发被束成了文士髻,桃花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浑然不觉。听见响动,他猛然抬起头。
炫目的阳光之中,那一刹那,他的眉目并非凌厉,而是如桃花般雅艳至极。
「怎么又受伤了?」看到小鲤颈项间的包扎,允千年微微蹙眉,只是转瞬之间面上便恢复成了一片冷色。
小鲤并未回答,只走过来坐在他脚边的矮几前为他煮一壶香茶。
空影族人本就性情淡泊,跟在允千年身边这么些年,她也沾染上了他身上的冷意。如今任谁提起允千年,总要加一句若你见到那人身边总跟着一个眉目冷淡的空影人,那么定是允千年无疑这样的话。
小鲤还在想方才那件事,冷不丁却听到允千年在唤她的名字。这一声并非寻常时候那冷淡低沉的嗓音,似乎是带了感情的。
小鲤就这样微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却看到了允千年一双红彤彤的眼。常年的少眠让他的眼里总是布满血丝,可是这一刻,小鲤却发现允千年有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漆黑而明亮的眼睛。
允千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目光就仿佛从树叶中洒下的阳光,斑斑驳驳,让人瞧不清楚。他忽然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向了小鲤儿的发顶,然后,他从她的乌发上捡起了两片落花。
「花落到你头发上了。」允千年微微蹙眉,桃花夹在他的指尖,更衬得他的手指白皙如玉。他将花轻轻地掷在地上,小鲤的目光便也追随着那落花,一路向下,最终归于尘土。
「小狸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想做的事,没有,哦,难道你的人生都没有目标吗,有,是什么,你说过的我的一切都是你,呵呵,可是我现在害怕你把我当成却世界了。」
「小狸一愣,为什么?」
「没事走吧去吃饭」
朝中局势动荡,苏卉因多次立战功,被封兵马大元帅本该是同心协力孝敬朝廷的苏卉却总是允千年作对,什么都跟对着干用尽一切办法清楚允千年的势力而允千年却仍有他胡作非为把一切都弄的混乱也不管只是静静的看着把本该是他的东西全被他弟弟抢走,却不动一下。
一日正是用膳的时候,允千年对着小狸说「你走吧,以后的你就是自由身了,做自己想做的是去吧。」
「为什么要让我走为什」
「没有什么为什么」
「不要我不走」「你不走你留下有什么用,没看到我现在已经一去所有了吗?」
「那又怎样,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的心意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你可以无视我的心里但你不能把我的心意放脚底下砸啊。」
「你还真贱啊,空影族的人就是犯贱非要留下给人做奴隶。」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难道不是吗?世人都说空影族的人没有泪,因为他们的眼泪还没有离开眼眶就被风吹干。」可这一回,小鲤眼中滚落了两行泪,她跪下来扑在允千年的脚边,用最粗哑难听,也最伤心的声音恳求他。「主子,我不走,我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别赶我走,好不好」
「你滚吧!留着你只会让人笑话」允千年缩回脚,慢慢地扶着桌腿,一点一点站起身。他垂下头,背对着他走陆内室,只留下小狸一个人在哭,过了好一会才默默的起身离开了只是他不知道屋里的人也在痛苦的蹲在地上哭,小狸小狸对不起我活不久了,我只能这么做不想你伤心啊,对不起对不起,心痛的让他只能趴在地上
另一边小狸边走边哭小鲤似乎明白了什么。多年前那个雪天,他将她捡回来,就如同捡回一只流浪的狗。他寂寞时可以和这条狗说话,却不需要这条狗有任何回应。一旦他觉得这条狗对自己已无任何意义,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它赶出门去。
她,小鲤,不过是一只跟在允千年身后摇尾乞怜的狗罢了。在她的眼里,他小鲤只是一条狗。其他什么都不是,想着想着泪水又不由得落下来了原来他只是一个人被父亲抛弃后就没人在乎过她,从来就没有人把。
其实并没有下雪,只是杨花随风簌簌而下,落满了头发,落满了双肩。她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大雪纷飞的那一日。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晃荡,企图从酒馆里偷两个馒头,却被人暴揍一顿。
是那个人,命人带她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他并不是主人,他只是一碗大雪天里的牛肉面,只是那没有尽头的寒冷里唯一的温暖。
小鲤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怎的就遇到了慕婉。
她仍一袭红衣,立在彼处,瞧着小鲤的目光依旧一片鄙夷。
她说:「你已然成了条丧家之犬,若是还感念大哥对你的救命之恩,就去极西之地为大哥找来梦师。你也知道,大哥被噩梦困住,已活不了多长时间。作为最后的报答,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梦师吗?好吧,那就试试吧就当回报那日的恩情吧!」好像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一般,神光异议的向前走去,另一边慕婉一来到书房看到允千年正缩在地上,眉毛都缩一块了便赶紧把他扶起来做到凳子上又为他到了杯热水,允千年才喘过气来到你怎么来了,来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子,说这话时倒是很讽刺的样子。
下一句却是诶。你是故意的吧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故意让小卉让小卉拿走一切是吗?接着他对我很好,我也开始离不开他了毕竟谁都想要一个疼自己的人,所以现在我能说对你我是真的放下了。你既然知道那就多提醒他功高盖主我的话他不听,你的话他总能听进去点,怕的是我的话他也不听啊那个人打仗行其他的根本就是没脑子的两人这么一聊就是一上午聊完慕婉便回府离去了偌大的府里就剩下了允千年一个人
十二月的京都下起了大雪,就如同十年前那般。
允千年撩起帘子,似乎还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女孩立在路中央。她满身的雪,单薄得可怜,本该是最卑微的人,可一双满是淡漠的银色的眼却毫无胆怯的直直的撞向自己的眼眸。
就好像在看一面镜子,多年前的他,也是这样一副虽落魄却始终毫不在意的模样。
她离开已经三年,不知去了何处。
这三年京都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苏卉在竞野大战中一战成名,君王赐他虎符,令他掌管国中一半兵力。大约如此,朝堂之上苏卉的脊梁挺得更直,瞧着他的目光是肆无忌惮的轻蔑。
这几年他过得不太好,苏府的气数日渐式微。众人都道,这允千年一世英名却是却毁在胞弟手中。
『人生可真是失败啊!』允千年放下帘子,闭上眼,再不愿多想。
原本以为,所有人终将离去在不复返。却未料,一回府,便见到了她。
允千年瞧着眼前的小鲤,微微眯起眼。
小鲤仍记得他的习惯,每当情绪波动之时他总会眯起眼来掩盖。而这一回,小鲤想,他心中怕是恨的吧。
「你回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离开吗?允千年捧着一盏热茶,缩在狐裘里看着她,你这次回来,难不成是想来看我的笑话?」
小鲤不语,只倔强的看着他,那目光好像在说,这一次不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会离开一样。
他将自己锁在房中,提着酒壶灌酒。这三年来,允千年的处境越发的艰难。苏卉的权势越来越大,仅仅三年就成为了景国的兵马大元帅。而允千年,他府前已是门可罗雀,朝堂之上更是频遭他人弹劾。
那些人,曾经都不敢直视允千年的人,如今却也敢上奏君王,言道允千年倨傲无力,视君上若无物,早有谋反之心。
呵允千年只觉得好笑,他又怎会不知这些人背后到底是谁在撑腰。只是他不屑罢了,不屑与这些臧仓之辈多做计较。即便是再怎样污秽,也不能染上这浊世佳公子的衣角。
只是令世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却在如此剑拔弩张之时,苏卉居然亲临苏府。都这样了你还写什么写为什么不休息,苏卉看到他这样便忍不住的出身制止,咳咳你怎么回来了,来问你些事情,什么事说来听听,你故意把你的一切让出来的,咳咳,你觉得是不是,我再问你呢,是不是这有什么异议,你现在得到我的一切不是应该高兴,可我要的是赢你而不是靠你让我的,小卉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羡慕你啊,可是我不知道你居然想赢我,呵呵,可我却是为了不想被你比下去才这么努力的啊,你说谎你骗人,没想到一切居然是这样呵呵
父亲不让我喝酒,我今天还是喝了;父亲叫我照顾好弟弟,我却没能做到。你可知道,我羡慕你。你自小就能跟在父亲身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可以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可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可我呵我只能被锁在书房里,哪里也去不了。」
我害怕做一个真正无用的废人。我拼命地读书,十岁便与当朝最有学问的博士激辩,获得人生中的第一次胜利。可是,哪怕我做得再多,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个可怜的残废罢了。
他说到此处,他将脸贴在桌上,闭眼轻轻道:「苏卉自幼在军营里长大,父亲死后,便一直是我带着他。我怕军营里那些习性让他变得愚笨粗鲁,便严格要求他,还望他长大能成为国之栋梁,与我一起为国效力。」
「可我错了。我的用心却只让你如此的恨我,或许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出军营」允千年的眼角慢慢流出一片水渍,他更加用力地抓紧她的手,,我错了,原来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恨我了。对不起是哥哥的错,放手天亮了要上朝我要走了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等一下功高盖主你该收手了不然皇上不会容你的,我是将死之人皇上无所谓你不一样,懂吗?不用你教
并没有过多久,就在众人以为此番允千年必定要从神坛跌落之时,苏卉确称厌倦沙场主动交出了兵权只愿带着夫人镇守边疆,皇上倍感不舍略加挽留便同意了苏卉的请求,隔了三日苏卉便动身离开了
带苏卉走后,人们才终于明白,苏卉手握重兵,这些年势力做大,功高震主。苏卉这么做才能保全自己,撤了皇上的戒心
不过几日,允千年便得知了弟弟消息。没有流泪,他端着一杯清茶平静地听着仆人传来的消息。没有任何惊讶好像早已知道了一般,后来所有人都说,允千年怕是真的已入了神人的境界,早已没了凡人的喜怒哀乐。
那天夜里,允千年的房内反常地没有传出惨叫的声音。小鲤陪着他,却在昏黄的灯光里看到了允千年眼角蔓延的泪水。嘴里还念这别走
「或许,这是比往常更可怕的噩梦吧?」
她知道他不能再等了。她慢慢俯下身,轻轻地用手擦去他的泪水。而他,竟如孩童一般在她的臂弯里微微蜷缩起身体。
并不是他性子寡薄,只是他在乎的东西从来都不愿被别人知道而已。他所想要的,抓得太紧,终究是伤了自己。
她指间的昙花在昏黄的灯光里静静地绽放。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说的那样一句话︰「你的全世界是我。你要忠于我,要不离不弃地追随我。」
她不会离开他,她要陪着他。
她静静地抱住他的身体,在他的胸膛前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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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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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千年做了一个梦。
那是很多年前,他靠在桃树下的软榻上读书。当时春光明媚,微风拂过,桃花就像京都雨季时的雨水一样,连绵不绝地向下飘落。那空影族少女静静地跪在自己的身侧,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心思早已不在书上,目光偷偷地越过书籍去看那个少女。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她微微蹙眉,银色的眼里是一片明媚的春光。这春光触动了他心中柔软的琴弦,他伸出手,温柔地拈起她乌发间的一朵落花。
她抬起头,静静地凝视他。
只是一瞬间,却仿佛定格了一生。
醒来之后,他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雕花的床顶,忽然嘲讽地笑了起来。
他只是个残废,从来不敢向她坦白心中所想。他不能大笑、不能奔跑、不能陪着心爱的人做一些开心的事,他只能尽最大的能力保护她。他刺她一剑,只因他知道,慕婉早就盯上了她。而他已无任何力量去保护她,只能在最落魄的时候赶走她。唯有如此,她才不会受到牵连。
这么多年,他从不敢开口,不敢说清,他只是怕一个残废的话没有任何信服力。
那一晚的梦境离奇地持续了一年,直到一个身着白衫的男子出现。
男子称,他是来看自己的徒儿,为她送驱除噩梦的工具。
允千年不明。
男子讶然,奇道:「公子是否脱离了噩梦的困境?」
允千年回想这一年间确实不曾做过一场噩梦。
男子呆了片刻,终是一声喟叹:「那丫头,当真是傻。」
允千年心跳止了一拍,过了许久,才颤声问道:「何出此言?」
若是没有这两样东西,小鲤根本就不可能帮你驱除噩梦,除非男子叹息,面上已有惋惜的神色,她将自己的美梦渡给你,与你交换。
换梦啊,换梦。
允千年大声笑了起来,这个傻姑娘啊,居然将自己最美的梦境换给了他。而可怖的噩梦,她又怎会受得了?
原来十年间,她一直珍藏的美梦不过是那片刻的宁静时光,而这片刻的时光却成为了她一生中仅有的美梦。
允千年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他看见酒馆下面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被众人推来搡去,又想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在雪地里看见她的情景。
小鲤与河流,呵又有谁知,鲤鱼的全世界是河流,而河流的全世界里也始终只有这一只鲤鱼。只是,他知道的太迟,太迟了。现如今小狸却不知道去向。
他饮下一壶琼酿,睡了过去。
梦里,他为她拈下乌发间的一朵落花,阳光落满了整个桃花树下。
漫漫浮生里,这个梦,他梦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