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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条短信,穆萨都没有回复。他到底看到了吗?如今,他应该是沉浸在即将新婚的热烈氛围中,不会再分出别的心思吧。可我又是为什么要故意发给他这样的讯息呢?我还在期盼着什么吗?我一遍遍地责问自己,又一遍遍地用强有力的回答坚定自己的心。可是转瞬,所有的强装镇定,都在这两条没有回复的信息前再次溃退。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方才的愧疚、自责、紧张,渐渐都转化成了浓郁的悲伤。光影流转,觥筹相交,酒吧的灯火燃成一片,漂浮在纷乱的音乐间,倾轧着我脆弱的情绪。
真心话大冒险玩得累了,爱德华和连翩手牵手步入舞池,这个小酒吧不像巴拉斯迪酒吧看管得那么严,他们跳得放肆而尽兴,不会因为身体的亲密接触而被呵斥。空气中漂浮着**的气息,凄凄汤汤,是他们的**,或是我的**。节拍有致地击打着,酒吧歌手演奏的居然是上次听到的那首《desert rose》,富有穿透力的声音敲击着我的耳膜,我想起穆萨的脸和沙尘暴中缠绵的亲吻,突然掩面痛哭。
“你没事吧?”小熊给我吓了一跳,他坐在我身边,人很憨厚,不动手动脚,也不像爱德华一样油嘴滑舌。
我灌了一口酒,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只是有些伤心。”
“你失恋了?”他直愣愣地问,我哽了哽喉咙,不知该何从说起,恋都没恋,何来失恋?本不想回答,却看见小熊满脸苦涩地闭上眼,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低声说,“我也失恋了。”
“嗯?”我诧异地转过头,遇见他人相似的心情,总有一种安慰。
小熊低声道:“就是因为我最近一蹶不振,爱德华才想着让我今天一块过来。其实,我压根就没有这个心情。”他灌了一口酒,和我碰杯,似笑非笑,“之前还一直担心你会缠着我,结果你压根没看我一眼,我就放心了。”
我微微一怔,旋即也哈哈笑了起来,给空杯满上酒,一碰再碰。且让给我们用酒精麻痹神思,为着这悲痛欲绝的夜,为着这狂恸颤栗的心。
两个人的对饮,总胜过一个人的独酌,我很快进入灌酒状态。模模糊糊间,脑海中反复翻腾着一个念头,穆萨明天就要结婚了,就要结婚了。这个念头令我泛起钻心的痛,痛促使我喝下更多的酒,酒又令我浮起过往的幕幕尘世。循环往复,不得解脱。
好久没有这样醉过了,隐隐约约中,竟好像看见了穆萨的身影。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凝视着我,穿着一身帅气的便装,没有那身禁锢的白袍,多好的一场美梦。
我推了一把小熊,兴高采烈地说:“再来喝再来喝,我要看得更清楚些。”
“看清楚什么?”他没听明白,眼皮醉得快要阖上。
“看他呀。”我指了指前方,一看,居然没人影了,揉揉眼睛,还是没有,赶紧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想借着幻觉再瞧瞧他,酒杯凑近了嘴,还没入口,便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我有些气恼,正想埋怨小熊,身体就被人一把拽了起来。浑浑噩噩地回头一看,那金棕色的眼睛,那卷而翘的长睫,那轮廓有致的脸庞,不正是穆萨吗?
心有所思,梦有所念,我是在做梦吗?亦或是醉酒后的海市蜃楼?一瞬间,心底泛起一种魂碎过、梦销过、肠断过的惆怅和苦涩,不禁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中。温热的气息徐徐飘来,竟是如此真实的触感。
“你来了。”我轻声呢喃。
“我来了。”他的声音有几分怒气,“怎么喝成这样?我送你回去,能站稳吗?”
“不能。”我竟是耍起了浑,软软地挂在他身上,怕什么,反正又不是真的。
“别这样,试着站直了。”他拍了拍我的肩,扳正我的身体,霸道的力度令我手臂一酸,恢复了一丝清醒。
擦擦眼睛,他竟是还在,耳朵靠在他的胸膛,甚至可以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我流连着他的怀抱,犹自不敢相信,啜泣道:“穆萨,你真的来了?”
“真的,是我。”即使是在这样的酒吧,他也不敢任由我抱得太久,轻轻推了推我,再次问道,“你能站稳吗?”
蛊惑的声音就在耳边,吹来潮热的气息,在轻推之中,我的神智终于意识到,穆萨来了,真的来了。可意识归意识,我的身体依然绵软,摇摇晃晃,如同飘散的浮萍,找不到重心和根基。
穆萨无奈地叹息一声,扶起我的手臂,问我:“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
“说一声?”我喃喃重复,转头看去,爱德华和连翩正舞得酣畅,丝毫没有注意我们这边的情况。小熊已经昏昏欲睡,微眯着眼,手里还捏着个空酒杯,对着我晃了晃,意识不清地煽动唇舌:“你走吧,我知道了……”
闻言,我机械地点了点头,任由穆萨扶着我的手臂向前走。他一直把头埋得很低,似乎怕被人看到,好不容易走到了门边,服务员替我们打开酒吧的门。
酒吧处在大型商场的角落里,明亮的光线一渗出,我的意识立刻恢复清醒。法律的作用是惊人的,这是在迪拜,如果我摇摇晃晃地走出去,过一会儿恐怕就身置警察局了。我也不能让穆萨如此亲密地扶着我,与他隔开几米的距离,不停地在心底告诫自己,我不能坐牢、不能坐牢,必须昂首挺胸地走着直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正常的行人。
手脚微颤、头脑发麻,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神经绷紧得眨也不敢眨。肆意醉酒本就是为了麻痹神经,可在这里,竟还要强迫自己从昏厥的思维中觉醒过来。醉中之清,清中苦楚,连一醉方休都不能解忧,我只觉头脑一片混沌,已经无法再思索任何事。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停车场,凉风飕飕地吹来,刮到骨头里,我坐上穆萨的车,再次把两个人锁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他没有忙着启动汽车,拿过我冰冷的手,将暖暖的温度传递给我,沉默着,屏息着。
我的思维已是恢复了几分清明,声音却还是软绵的,“你怎么来了?”
“你叫我来的。”他沉着气,含着愠怒。
我听出他声音中的不悦,咬着唇,自责、惭愧、被嫌弃的悲伤,一齐朝我涌来。几乎是突然地,两行清泪一涌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拿游戏作弄你。”呜咽声,合在风中,合在车内的空气里,细声哽咽道,“我后来,还给你发了第二条信息,让你别来了,你可能没有看到……”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细,渐渐迷失了音线。
穆萨仍捂着我的手,只是加紧了力度,良久,手中的力度倏然一松,终于低哑地应道:“我知道,我看见了的。两条短信,我是同时看见的。”
他一语吐出,我僵住了。
错愕中,我怔怔地抬起头,就着月光,看向这张俊美沉凝的脸,带着颤抖问他:“那你为什么还来?”
穆萨清亮的双眸,温柔地注视着掌心里的手,低低地、徐徐地说:“我装作没看见。”
我愣愣地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接下。
穆萨低叹一声,捂着我的大手也是一紧,“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而已。”
极简单极简单的一句话,我含笑的眸子中,却不觉涌出了湿意。狭小的空间里,他的眼神如同一汪深潭的湖水,十分十分地明亮,十分十分地温柔。我的心,也溺在这湖水里,沉沉不知挣扎。
我垂下双眸,静静地望着自己被他握住的双手,听见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低语道:“我生气,是气你喝了这么多酒,酗酒是大罪,就算喝,也要有节制。答应我,以后别这样,好吗?”
温柔的声音盈在耳边,飘渺缠绵,我不觉响起啜泣,不住地点头:“好,好……”一声比一声更低,心也愈加深陷。
感到我的手渐渐回暖,穆萨终于抽出了握住我的大手,转而启动汽车:“我送你回酒店。”
“那你呢?”我问他,闭上了眼。
他的喉咙哽了哽,似乎有些干涩:“我,我当然要回……”
“送我回房间。”我轻声打断他,眼神茫茫地盯着前方。
他顿了顿,沉默下来。空气仿佛都凝滞在这一刻,内心的潮水无声地翻涌,明明灭灭,深深浅浅。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听见他的声音,哑着嗓子,沉沉地轻“嗯”了一声。
夜色如浓墨渲染开来,汽车驰骋在宽阔的大道上,过滤掉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色。多希望这是一条绵长没有尽头的路,让我们封闭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享受着彼此浓郁而稀薄的气息,永远,永远,都不要抵达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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