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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异地转过头,看向乔治:“你听得懂中文?”
乔治睡眼朦胧地点点头,说:“会一些简单的词汇,听到你说了结婚、陪我、参加、后天,这几个词听得懂。”
爱德华在一旁哈哈笑起来,拍着乔治的肩,冲我们努努嘴:“他之前和一个中国姑娘约过会,呆了好长一段时间,耳濡目染,自然学会了一点。”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爱情还有助于学习语言呢。”
爱德华笑了两声,啧啧感慨道,“乔治来阿联酋的目标可是约遍各国女孩,他也极其好学,现在很多门语言都能懂得一点,这不前两天才刚和一个阿拉伯姑娘闹掰,所以阿拉伯语也懂一点,哈哈。”
乔治推了一把爱德华,幽幽道:“别胡说,我现在可下决心更改目标了。”
此语一出,爱德华再次大笑起来,一副全然不相信的模样。
我更关心他刚才说陪我去婚礼的事,便问乔治:“婚礼时间在后天晚上,白天还有一场赛骆驼,你可以确定有空来迪拜吗?”
“可以。”乔治点点头,“我的职业是摄影师,比较自由,后天我来迪拜找你。”
想了想,既然连翩不能陪我,我又不愿自己去,有过共醉之谊的乔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向乔治微微颔首,感激道:“那就谢谢你了。”
乔治还没发话,爱德华便摆摆手,“不谢不谢,既然这样,下午就一块出去吧,我们去老城抽sheesha。”
“sheesha?”我没有听过这个单词。
连翩同我解释道,sheesha就是“水烟”的意思。迪拜禁烟,却不禁“水烟”,老城有个相当出名的“sheesha庭院”,是一个专门抽水烟的休闲之地。
我昨晚和穆萨拥吻了一夜,身体和神经都处于相当兴奋的状态,难免有些疲惫。本想拒绝,但看到他们三人兴致高昂,又想到乔治后天还要专程赶过来陪我,还是点头应下了。
或许内心,隐隐有一种自我凌虐的意识,好像非要把心力透支干净,才能够不去想、不被伤。
这一次,我们乘着“水中巴士”从新城区划到老城区。“水中巴士”是一种很有特色的小木船,作为交通工具连接新旧两区。满船的人中,有许多都是来迪拜消遣的游客,阵阵欢笑随着荡漾开的水纹,传递至遥远的天际,继而弥散在空气之中。
爱德华正同连翩讲着笑话,配上手势,看起来生动有趣。我努力让自己融入这欢乐的氛围,一边怅然一边开心。他每讲一个笑话,我都笑得前俯后仰,几乎流下眼泪,太多的情绪郁塞在心中,大声地笑出来,或许能让自己舒缓一点。
连翩奇怪地看着我,皱着眉头:“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你在笑什么呢?”
我微微垂下眼睑,对啊,我到底在笑什么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把淤积的悲伤情绪尽数抒发,又希望通过对身体的消耗寻求解脱,可似乎笑得越灿烂,悲伤就跌入到更深一层。
我就是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爱上了水烟。
“水烟庭院”覆盖在棕榈树之下,斜倚在树下的坐垫上,烟草燃烧放出的烟,经过水的过滤,通过吸管进入我的喉中。细长杆,玻璃底,拿着水烟筒深吸一口,缓缓地吞云吐雾,颇有几分电影里吸食鸦片的态势。
水烟被称为对身体伤害最低的烟,一长溜的烟草单子里列着各种各样的口味,草莓、苹果、茴香、葡萄……其实,我并不在意吸食的是什么滋味,只是沉溺于这种云雾缭绕、如入仙境的感觉而已。
烟草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麻痹自己的姿态。
乔治悠闲地躺在我身边的卧榻上,我们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闭着眼,感受着喉咙的深吸和吐出,听见乔治慵懒的声音幽幽飘来:“阿联酋这个城市,就是这样。说禁酒,却有酒吧;说禁烟,却有水烟;这里人也是这样,说这样禁那样禁,只不过变个法子逾矩而已。”
我吐出一圈圈烟雾,说话的节奏也随之慢了下来,问乔治道,“这话怎么说?”
他闭上眼,循循吐句:“之前爱德华不是说,我的目标是泡遍各国女孩吗?这个,的确是真的。”
我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半认真半玩笑地问道:“昨晚你说自己失恋了,是在为了某个刚泡完的女孩伤心吗?”
乔治却是摇摇头:“不是,我是在为我自己伤心。”他叹了一口气,“阿联酋有百分之八十多的外国人,我来这里很久了,时常找不到归属感,也发现了许多和我同样感到寂寞空虚的人。空虚了,就寻找身体的安抚,一个又一个。我昨晚伤心,是突然间发现自己厌倦了这种游戏,床伴挨个换,走马观花,彼此都在演戏,觉得很累。”
我抿抿唇,脑子昏昏沉沉地转不过弯:“这和我们刚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啊。”乔治说,“阿联酋的姘头极其多,可这里的法律是禁止未婚同居的,对外国人也不例外。可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关起门来,这些事照样发生。就和这里禁烟禁酒一个道理,只要藏起来,没人管你做什么。”
我手中的水烟筒一抖,蓦然想起昨夜和穆萨的点点滴滴。其实今晨醒来以后,我的心中一直极其愧疚,不知如何是好。我没有拒绝昨夜穆萨留下来的请求,虽然明知道未婚同居是违反迪拜法律的事,可心中又直接认定了这法律的不合理。听乔治这么一说,心中的愧疚感便减少了些许。
我正想着,又听到乔治无所谓地说:“我刚来的时候,觉得迪拜是个国际化的开放大都市,呆了一段时间,转而发现这开放下藏着深深的保守,可再呆一段时间,又感到这保守处处是漏洞。”
“漏洞在哪里?举个例子。”我说。
“比如,穆斯林是不允许喝酒的,也不允许婚外情和婚前性行为。可酒吧里时常可以看到当地人,婚外情和婚前性行为也偶有发生,我就已经知道好几例。”
我的手心又是一颤,脑海中再次塞满了穆萨的影子,想起昨夜抵死缠绵之时他克制的强忍,不禁低声辩驳:“更多的穆斯林十分虔诚,不会做这样的事。”
“当然,我也只是说‘偶有’发生嘛。”乔治吸了一口水烟,又缓缓吐了出来,神情有些忧郁。
静了静,我们在烟雾包围中陷入迷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属于女宾的婚礼晚宴再过会儿也应当开始了吧。听说这一夜,新娘会穿得光芒闪闪,全身上下带上黄金首饰,接受众多女性的赞美和褒奖。若是按照阿尤布最初的想法,我现在本该收拾妥帖,去参加她妹妹的女宾宴请,可我逃避着把时间又往后拖了两天,只躺在这里用水烟麻痹神经。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今天早晨爱德华说乔治前不久才和一个阿拉伯女孩闹翻,不禁问道:“今早爱德华提起的那个阿拉伯女孩,也是穆斯林吗?”
乔治稍稍顿了顿,轻轻答道:“是。”
“那你们……也会那样做吗?”我不好意思清晰地问出,但他一定明白我意中所指。
乔治倒是不介意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我们也会做些事情,但得采用一些别的方法,因为要保证她的处女之身。”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样,她以后还能嫁人吗?”
“只要不被发现就行,这里的人重视贞洁观,所以她的底线必须清白。很多阿联酋本地的女孩,黑袍下都是最时尚的流行新款。她们身上背的包,许多都是世界顶级名牌,买起来眼也不眨。人人都有**,她们的思想寻求解放,身体却不允许,只能选择折衷的办法。这也是那个阿拉伯女孩和我在一起的原因,她不可能嫁给我或者别的外国人,但她依然想要在结婚前享受身体。不过,这份享受是万万不能被别人知晓的。换在二十年前,如果这事被发现,她可能还会被家族内部处理掉。虽然现在不会出现这种事,可后果依然严重。不过,相同的情况放在穆斯林男性身上,就会显得宽容一些。”
乔治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所以我觉得,这里没有那么开放,但也没有那么保守。当然,我也只是说说自己的经历,只代表个人观点,没有否定别人的意思。”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从乔治这里,竟了解到这番故事。可转念一想,我和穆萨何尝不是如此呢?克制得这样辛苦,又在克制中品尝放纵。他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可他同时也是一个男人,这两者为什么必须相互排斥?
贞洁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是那一层膜吗?苦苦守着底线,但实际上已经同“贞洁”这个词相去甚远。对于信仰,又该怎样去定义虔诚和不虔诚?有的人真心信主,只不过因为追求身体本能的享受,就应该会被归为不虔诚吗?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烟,痴痴仰望着烟雾缭绕的虚梦形态,心中像是缀了千斤巨石。到现在,为什么我还要想这些呢?过往烟云,都该飘渺散尽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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