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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夜离只觉得耳边聒噪。
似是来到了街上。
虽然睁不开眼,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甚至还能感觉到路人纷纷看过来的目光。
紧紧攥着男人胸口的衣襟,她整个将脸埋在男人的怀里醣。
她不知道来到了哪条街道?
她不想被人识出来是她。
她不想让陌千羽和凤影墨那些人知道。
所幸男人的步子极快,不一会儿就进了一处院子。
听到男人一进门便冷声喊着“大夫”,她想,应该是进了一家医馆。
“来了,来了。”
“快看看她!”
夜离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矮榻上。
生怕对方走了,夜离依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对方拂了两次没能将她的手拂下来,榻檐一重,她感觉到对方在榻边上坐了下来,衣襟就任由着她抓攥着,她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呀,怎么伤成这样?”
腕上的脉搏被人的指腹搭上。
片刻的静谧。
“内伤严重,中毒还极深,哎呀,这位爷,实在抱歉,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大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夜离就感觉到被压沉下去的床檐往上一弹,原本坐于边上的男人猛地起身,她抓攥在他衣襟上的手也随之滑落。
下一瞬便听到男人寒冰一样的声音响起。
“什么叫另请高明?”
接着,便是大夫求饶的声音。
“爷饶命,爷饶命……”
“救,还是不救?”男人淬了冰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
“不是我不想救,而是她……她实在太严重了,又是内伤,又是中毒的…….只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啊。”大夫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休得啰嗦!她活,你活,她死,你死!”
男人声音森冷,如腊月飞霜。
夜离终于得以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隐约中,看到男人高大的背影,似是带着霜雪,清冷孤傲。
手臂扬着,正以一个老鹰抓小鸡状将大夫拧在手里。
这个男人还真是粗暴呢,言语是,举止亦是。
夜离心里如是想着。
想待他转过身来细看,却终是坚持不住,眼睛再次无力阖上。
“丫头,别睡,坚持住!”
迷迷糊糊中,有人不停拍她的脸。
“想死你就睡过去!”
在那人的不断威逼利诱下,她强撑着一丝神识。
接着,就好像有一股暖流从她的背心而入,缓缓进入身体。
她是练武之人,自是知道这是什么。
是真气。
是有人在给她渡真气,以疗她的内伤。
好痛!
好难受!
她大汗淋漓,甚至听到了自己喉咙里不由自主发出来的哼吟。
却是依旧睁不开眼睛。
“三爷……别再浪费自己的……”
她想阻止他。
她越难受,说明他渡给她的真气越凶猛。
真气与她的内伤发生了作用,她才会如此。
都是练武之人,她很清楚,照他这样下去,他自己的身体一定会受大创、且五脏惧损。
“闭嘴!”
暖流进入体内,慢慢走遍全身,渗透至四肢百骸。
随着巨大的痛楚过去,她慢慢感觉到自己似是被一团温暖的阳光包裹,浑身上下的脉络都被这团阳光细细地梳理了一遍,开始变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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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醒转,最先朦朦胧胧进入眼帘的是烛火,床头上跳动的烛火,随着视线慢慢清明,接着是坐在烛火旁边的那人。
“三爷……”她哑声低唤。
那人抬起头来,见她醒了,顿时一喜,连忙起身:“姑娘醒了?”
夜离心下猛地一沉。
不是他。
不是三爷。
声音不是他,身影也不是他。
目光在屋里整个搜寻了一圈,依旧不见某人的身影,她甚至怀疑经历的那些会不会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却是被面前的人连忙按住,“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啊,姑娘内伤虽好了许多,可身上剧毒还在,切莫乱动,切莫乱动,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待不起啊。”
声音带着几分熟悉。
夜离这才想起,他是那个大夫。
便也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请问带我来的那个人呢?”
“你说那位爷啊?”大夫很明显就变得有些后怕的样子,“他,他去给你寻解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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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茫茫。
缉台。
两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将中厅的门关上,顺着游廊继续往前巡视。
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刚刚看了看那南火草,我看也没有什么特别嘛?不就是一棵草吗?”
“怎么不特别?你见过像火一样大红的草吗?”
“可也终究只是一棵草啊。”
“别小看这棵草,听说,生长了千年呢,可以解世间百毒。”
“可我们缉台的人没有谁中毒啊,所以,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棵无用的草,我们辛辛苦苦赢得蹴鞠比赛的胜利,就奖励我们这么一棵草?皇上还号召全民健身呢,拿出这样的奖励也未免有点……”
“你少说两句,小心传到皇上耳朵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这不是跟你抱怨两句吗?你不知道,比赛的时候我的脚都崴了,到现在还在疼呢,那什么南火草连我的脚都不能治不是。”
“哎,你还真别看不上这千年奇草,我们虽然觉得它无用,可对有些人来说,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宝物,你看,今日,那个混进皇宫的窃贼,都冒着生命危险来夺取不是。”
“可她抢走的还不是一棵假的。”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场比赛就因为这场变故不了了之了,谁知道黄昏的时候,一道圣旨下到了缉台。
圣旨上说,因南火草太过珍稀,端王恐发生不测,所以,今日比赛之时拿出来摆在高架上的那枚是假的,真正的南火草并未被盗去。而原本应该缉台和戒坊再进行最后的决赛来决出最后的胜利者,但是,戒坊少了一人,夜坊主无故失踪,所以这场比赛就算是缉台赢,真正的南火草便归缉台所有。
太监霍安宣完旨后,还传了皇上的口谕。
说,南火草是缉台十六名队员团结一致、共同努力的结果,不是属于哪个个人的,而是集体的荣誉,所以,希望缉台将这枚仙草好好地摆着,让缉台的每个人看到之后,都能以此为荣。
所以,南火草就被当做宝物一般,被供奉在了中厅里。
“喂,你说,今天的那个女窃贼,若是回去发现南火草是假的,会不会再来我们缉台窃取啊?”
“不会吧?哎呀,被你这样一说,我还真觉得有这种可能。”
“那可怎么办?今天可是我们两个人值班呢。这要是在我们手上搞丢了,那可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要不,我们将中厅的门锁起来吧,安全第一。”
“嗯,好!”
两人一拍即合,又调头顺着游廊往回走。
走到中厅的门口,推开刚刚拉上的门,借着门口走廊上灯笼里的光线,探头确认了一下南火草还在,便再次拉上门,准备落锁。
忽然他们两人同时瞧见门上面一
个人的影子正在逼近,将他们拢住。
两人大惊,同时回头。
还未看清对方是谁,就只见眼前袖风一晃,两人肩胛处一重,便纷纷眼睛一闭,软倒在地上,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来人垂眸看了看已然晕过去的两人,也未做停留,伸手轻轻推开中厅的门,闪身而入。
借着窗外的月色以及走廊上灯笼的光亮,来人快速环顾厅中。
在正前方的条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木匣。
快步上前,拿过木匣,打开。
匣中一株火红细长的草静陈。
“啪”的一声快速关上木匣,将其拢入墨袍的袖中,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蓦地听到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快,将中厅包围起来,别让人跑了。”
火光熊熊,脚步声纷沓。
厅中之人眸光一寒,退至门后边。
正想着如何脱身,忽然黑暗中传来“吱呀”一声细响。
他眼梢一掠,是中厅靠后面的一扇窗户被人自外面轻轻推开,一个身影随之闪了进来。
手腕翻转,正欲暗提掌风,朝身影击去,对方已小声出了声:“三爷,是我!”
男人的手一顿。
身影已趁黑来至身前。
“三爷。”
“你,身上剧毒未清,这样跑出来,想找死吗?”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得瘆人。
夜离心口一颤。
“对了,解药,”男人伸手自袖中掏出木匣,打开,取出里面的南火草递给夜离,“快将它吃了。”
夜离伸出手,却并没有接,而是在黑暗中握了男人的腕。
握得有些用力,紧紧攥住,就像是今日攥住他胸口的衣襟生怕他走了一样。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脉搏苍劲有力的跳动。
“三爷,谢谢你,你快走。”
“一起走!”
男人反手将她的手裹住。
黑暗中看不到男人的脸,只能看到一双冷如寒潭的眸子眸光冽冽。
没有一丝温度。
很奇怪,夜离却并不怕。
也不想去刻意看清他的脸。
因为听医馆的大夫说,他是戴着一顶青铜面具的。
难怪在山上,他出现的时候,她想看他,却被什么光线刺得眼目痛,原来是青铜折射的光。
“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外面纷沓的脚步声正以极快的速度四散开来。
“说了一起走。”
男人力气大得惊人。
夜离觉得几乎要将她的手骨捏碎。
她轻轻挣脱。
“不行,我不能走,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且,我也只有留下来,才有拿到解药的机会。”
“什么意思?”
“三爷手里的南火草是假的。”
男人似乎也已料到,并不震惊。
“所以,三爷,请相信我,你走,我一定没事,我一定会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不然,也对不起三爷如此全心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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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中厅的大门“嘭”的一声被人自外面撞开,男人在夜离的劝说下正险险地从窗户跃出。
夜离立于厅中,身姿笔挺。
火光随着人群涌入。
原本还漆黑一团的中厅瞬间亮如白昼。
“夜坊主……”
当看到屋中所站之人是夜离时,众人都表示出了吃惊。
特别是看到夜离一手拿着木匣,一手拿着南火草,众人更是难以置信。
他们奉命在此等窃贼中计上钩,原以为应该是白日那个瘸脚女人,没想到却是夜离。
一抹明黄身影从众人身后缓缓走出。
“皇上。”
众人纷纷行礼。
夜离没有动。
陌千羽也没有理会众人,一步一步朝夜离走去。
夜离忽然就笑了。
陌千羽脚步一顿。
“夜坊主笑什么?”
“微臣笑皇上,如此英明神武,为何就不能给微臣来点惊喜?”
陌千羽脸色一白。
众人大骇。
深夜来此盗取南火草不说,竟还对帝王出言不逊,简直不想活了。
大骇之下,反观帝王脸色,却意外地发现,除了有些发白之外,帝王脸上竟也未见多大怒意。
众人就又懵了。
“夜坊主为何会深夜出现在此?如果朕没有记错,这里是缉台,而不是戒坊。”
夜离依旧是轻笑。
“微臣若没有记错,这里也不是皇宫,皇上深夜在此,若微臣不出现,岂不是枉费了皇上一番心思?”
陌千羽再次面薄如纸。
而夜离也不在意,也不惧,继续凝着他道:“现在人赃俱获,不知皇上要怎样处置微臣,是准备说微臣跟早上那个叫易敏的窃贼是一伙的,还是准备说易敏是微臣安排的?”
“夜离!”
陌千羽终于怒了,厉吼一声。
众人都吓了一跳。
夜离却只是苍白着脸,唇角一抹笑靥如花,好笑地看着他。
恼羞成怒了呢。
她说错了吗?
他不是最喜欢做这种事吗?
曾经为了给轻罗国交代,准备让霓灵顶了杀害岳卓凡的罪。
曾经为了帮易敏脱身,抛出龙袍将她推至风口浪尖。
就在不久前,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跟易敏的关系,还出手给了她狠戾一掌。
那么,如今,不想让众人再追查到易敏头上,将她这个替罪羔羊推上去,又有什么稀奇?
其实,在医馆听大夫一说,她就知道这是个圈套。
大夫跟她说,消息都传开了,早上皇宫里举行蹴鞠比赛,出了个盗取比赛奖品南火草的窃贼,不过,端王英明,早有防备,那枚南火草是假的,真正的也已随后作为奖品赏赐给了缉台。
她当时一听,就知道有问题。
第一,对宫墙深深的皇宫来说,要想封闭个消息,是易如反掌,毕竟是有关宫廷治安之事,而且对方还是陌千羽一心想要保护的女子。
可这个消息却在一天之内传得满城皆知,连个小医馆的大夫都知道,只能说明一点,是刻意散播。
第二,从拿出南火草,到南火草被劫,端王的表现都不像是一个拿出假草之人的表现,显然,被盗走的就是真的南火草。
那么这一消息散播的目的,还不就是为了引君入瓮。
不是引她,就是引易敏。
既然当初处心积虑要保护易敏,又怎么可能再将其引出。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引她。
本想一笑了之,置之不理,却又听到大夫说,他跟三爷讲,南火草倒是可以解掉她身上的毒,三爷听完就出门了。
所以,她才不得不赶了过来。
三爷如此为她,她不能让他身陷险境。
且不说他为了疗她的内伤,身体早已受了重创,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单说,他的身份,怕是也不能公然露面吧。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有着跟陌千羽一模一样的玉佩,想必跟皇室脱不了干系,既然他戴着青铜面具,肯定就是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
她又怎么能让他跟陌千羽碰上?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陌千羽骤然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微臣当然知道。”
她笃声回道。
其实说白,这不过是她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而已。
不想让自己太被动,不想平白无故做人家的替罪羔羊,所以,她将话说在了前面。
悲怆吧?
几时她跟他之间发展到了今日这样的局面,需要如此斗着生死,斗着心机?
又有脚步声响起。
夜离徐徐抬眸看过去。
当熟悉的身影入眼,夜离眼波微微一敛,却又很快恢复一片死寂。
是缉台台主凤影墨跟几个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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