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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索月冷嘲一笑,“裘重天,一颗葡萄就能让你掉两颗门牙,凭你的身手,有资格挑战?”
裘重天盯住西索月的脸,冷笑一声,“士可杀不可辱,我裘重天就算是个孬种,断不会忍下今日之辱,究竟刚才是谁,有本事出手,就站出来,是大丈夫的,就不要畏首畏尾,敢做不敢当!”
“我去会会他!”贺锦年蹙起柳眉悄声说了一句,也不待顾城风开口,已然站起身,高台上,俯视着裘重天,眸光冷澈清澄,缓缓步下台阶。
她几世从戎,虽身为女子,但她更崇尚武力。
今日的舞台是属于顾城风回归世人眼中的第一场表演,她只想化身为绿叶,可终是不行!
于她而言,顾城风既是公子如玉,更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对待眼前一派粗言鄙语的莽夫,似乎交给她更加适合!
她会——把他打趴在她的脚下!
台阶共九级,贺锦年走得极缓,衣衫无风而展,突然,大殿之内低低的议论之声频起,此起彼伏中夹杂着抽气之声。
原来,殿中大魏的朝臣和仕绅初见这少女进入殿堂时,虽好奇,但因为她脸上蒙了面纱,反引得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她的脸上,试图看清面纱后的真容。
而这个少女身上所着的宫裙,虽极美,但终究不是是件裙子,没人仔细去多看一眼。
可现,当她沿阶而下时,众人从仰视的角度中,方发现,少女裙摆那一朵朵寒梅立体刺绣的边缘,竟隐着一只只张扬的怒龙五爪,更甚,在衣襟和袖襟处竟是与顾城风一样镌绣着繁复龙头章纹。
千古以来,龙主帝王,女子最高贵的也不过是着凤饰。
且,少女广袖上的龙为五爪,那就意味着,这少女竟身着龙袍!
她……究竟是何人?
可惜,众人甚至来不及多思忖,贺锦年已然站在裘重天的面前,虽然两人在身高上有着明显的差距,可偏偏,那少女挺的脊背如松竹般笔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裘重天,当年在汴城武举比赛中,你曾在申钥儿的手下走过七十招,今日,你若能抗得住我十招,只要过十招,多一招,我可准你们大魏南方私雇一万人马,两招就是两万,如何?”
裘重天是个粗人,根本没有仔细听出贺锦年话中透露出的某些信号,惟听到贺锦年要十招之内击败他,怒极而畅然大笑,哄亮之声直透众人耳膜,突地,声一敛,怒吼,“小娃娃,裘某本不欲与你一个弱女子较真,但你实在太狂妄,若不教训教训你,尔等还以为我大魏无人!”
“裘重天,记好了,是谁揍你!”贺锦年缓缓摘下面纱,在众目睽睽的打量下笑开,那笑容已然无法用言辞描摹出来。眸光带着一丝柔美的清媚,却未让人觉得痴迷,反让大殿之上的人脚底徒然窜上一层寒气,直觉不妙之际,贺锦年已冷冷重复一句:“十招,接不接?”
裘重天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仍一脸强硬,“接,若不过十招,我裘重天第一个投降!”
“申钥儿?”古卫扬眉峰一扬,所谓旁观者清,这白衣少女竟敢当众允下让私募家兵之数,显然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帝王妃嫔敢下的海口,他微微眯眼,打量着那少女身上的一身别致的龙袍,“姑娘竟知道当年申钥儿在大魏武举之事,倒要请教姑娘的芳名!”
顾城风侧首瞥了一眼西索月,回首时,落在了裘重天的身上,桃花眸渐露着一种慢慢欣赏的残酷。
他的女人,自是顶天立地,不需要如解语花静伫一旁,且,他爱极她打架时的无人迄及的风彩!
西索月清咳一声,脑子里自动过滤古卫扬口中的“芳名”这两个字,转眸看向帝王,一本正经地道:“古侯,这是我苍月三军统率摄政王殿下!裘重天,你莫要叫嚣,你有信心能在我苍月摄政王手下走十招?”
众人大骇,苍月的摄政王不是在千里之外攻打汴城?
贺锦年,也就是传闻中的申钥儿,当年十一岁就是大魏的武状元!
难怪敢夸下海口,十招之内力挫裘重天!
古卫扬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贺锦年,前日,在汴城的探子还递回消息,传闻苍月军中,摄政王病危,但同时,百里杀发动对汴城的总攻之战,在战术上,处处透着摄政王的痕迹,探子分析,苍月的摄政王很可能是装病麻醉大魏的汴城将士,加上,苍月的军中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情绪,可见,摄政王贺锦年很可能在军中指挥着这场战争。
何况,贺锦年以征战出名,是苍月少年战神,如何肯在众人面前以裙衩示人?
“哦……原来是摄政王男扮女装,我就说了,顾城风不是喜欢男人么?苍月大陆何时又出现一个能入得了顾城风双眼的女子……。”人群中一个面色红润的参将突然发出恍然大悟般的言辞,可刚一脱口而出,马上噤声,但,这一语却鬼使神差地让大殿上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古卫扬上下打量贺锦年一翻后,不阴不阳赞了句,“摄政王殿下这一身女子裙衫真是好行头,比起咱家的义女确实出众了三分……”古卫扬本想再说些什么,转首,便看到顾城风眼角带着冷如刀剐的寒意,忽地就噤了声。
古卫扬这话听起来象是讽刺,实则明白的人方知这是妒忌。
在大魏人的眼中,贺锦年同古卫扬没有什么区别,皆是帝王的一个男宠权臣。当年的古卫扬也曾为了讨好宣宗帝扮过女装,此等行径在苍月或许被人不耻,但在大魏,男宠穿女子的裙衫却是别有风情。
尤其这个男宠还与权臣挂上勾。
可听在贺锦年耳中,却是另一番的滋味了——周身的血齐齐上涌,为何人人都当她是男扮女装?
她又不是平胸!
她是不折不扣的女子!
贺锦年正忧郁着,这边,裘重天却不耐烦了,挥了一下手中的剑,“究竟打不打?”
古致燕起身,开口阻止,“裘将军,依在下看,不必打了,传闻苍月的摄政王除了箭术高外,还有拿手的好技,便是卸人身骨,裘将军,摄政王殿下若用此技,你一身蛮力恐怕还没机会使,就已经先倒地了,我看你认输吧!”
裘重天闻言气得咬牙切齿,他万没想到,平时看着挺腹黑的古致燕,这时候会突然胳膊往外拐,帮起外人来,他刚要开口质问,被古致燕抬起眼皮,一眼瞟过来,眸光带了警告,裘重天下意识便讷讷地住了嘴。
贺锦年了然一笑,“也罢,既然古公子开了口抱不平,那本王就不用卸骨之术!”她转首看向裘重天,“本王看你四肢挺发达的,这样吧,本王就和你比摔跤,十招之内,你能让本王倒地,本王就算你赢!”
“锦儿,不许顽皮!”顾城风变了脸,倒不是担心贺锦年输,而是摔跤难免敌我双方身体相触,他如何能忍得贺锦年与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抱成一团!
这是他完全没预料的!
“皇上,您看锦儿如何摔趴他便是!”贺锦年话一说完,唯恐顾城风再次阻拦,马上合身扑了过去,像只只蹁跹的蝴蝶凌空飞扬,未落地时,双手一把扣住裘重天的肩井穴,内力灌满狠狠一掐,裘重天的双手霎时连抬起的力道也没有。
高台上,顾城风的身躯倏地变得僵硬,手指攀附于桌沿虚空扣起,仿似强撑着在维持停坐在长椅之上。
裘重天双手施不得力,只能腰上使力,脚步飞快移动转圈,欲图摆脱贺锦年的十指,可他快,贺锦年更快,如影附随着跟着裘重天的步伐。
“臭小子,你使诈!”裘重天怒气冲冲,乌黑圆滚的眸子一瞪,“竟敢偷袭!”
贺锦年嗤笑一声,慢条厮理地应:“裘重天,你当是在大魏举行武举比赛?小爷这是和你在打架,输了可是要付出筹码,谁还跟你喊一、二、三!”贺锦年浑然忘了,此时自已身着裙装,依然习惯性地嘻笑怒骂,“你吃了砖头呀,肌肉这么硬,疼死小爷了!”
贺锦年对人体的各个穴位拿捏极准,且,她从年幼开始接受的就是与最凶恶之徒博斗的训练,在无枪只对抗的情况下,所学的近身博击每一招每一式皆是最致命的,五岁受训,到了她十六岁时,心狠初露端倪,击倒对方时,从不曾有过一丝的侧隐,方被选入中国最尖端的保镖行列。
她此时双指所下的力道,比起卸骨有过之而无不及,裘重天莫说还手,就是过了明天,两只手也未必有力气拿起一双筷子。
裘重天到底是将门出生,忍着巨痛,试图用身高以前体重的优势,借用腰的力道,将贺锦年甩开,可这少年的身手太敏捷又太狡猾,无论他出怎样的招术,她总能事前察觉到他的意思,先行化解。
“倒——”贺锦年音未落,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贺锦年的右腿一扫,裘重天身子重心一歪,“砰”地一声,便摔到在地。
贺锦年拍了拍手,人已然退出三丈外,裙裙飞扬,衣饰不见半分打斗过的凌乱,她双臂平行展开,而后缓缓敛至腹下,朝着高台上的帝王深深一鞠,有如卷轴中走出的秀美仕女。
大殿之上,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沉了下来,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在地上挣扎了半天还起不来的裘重天,无法置信,不过是三招之间,他们尚未反应过来究竟两人用了什么招式,裘重天已然倒地输了。
“还有谁要上?我自当奉陪!”贺锦年笑意涟涟,眸光巡视一番,所遇到的皆为闪避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顾城风的脸上,她想,殿中惟有顾城风知道,当她最后一脚扫向裘千重时,直接将他的膝盖骨踢错位。
“还不上来!”顾城风有些坐不住了,眉眼清荡荡晕开一层微温,站起身,眼神亦冷了下来。
贺锦年见没人应战,便朗朗一笑,“既然如此,架打完了,自然是谈正事了!”
贺锦年步上高台,回到顾城风的身边,刚坐定,顾城风已然睨了她一眼,“谁让你惩能,一个小小的武将,需要你来动手?”
“人家手痒嘛,很久没象样的揍人了!”贺锦年被他当众训斥,又感觉到西索月在极力憋着笑,双颊迅速泛上红云,直烧到耳后,尴尬中,讪讪地伸手准备拿颗葡萄,顾城风却轻轻“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语气尽量漫不经心,“碰了那粗汉子的手,也不嫌脏!”
“不脏,我没碰到他,只是隔了衣袍,不脏的!”贺锦年话未说完,顾城风已然牵了她的手,攥起雪白的袖襟,开始细细地帮她擦手,动作从容优雅,旁若无人。
贺锦年有些不自在地想缩回她的手,却发现,顾城风迅速翻腕,扣住了她的手腕,她叹口气,“这些琐事晚点回去再说。”
顾城风翻过她的掌心,淡漠道:“你分得清轻重?”
贺锦年听后心急,“我不过是扣了他的肩膀,隔着衣袍,能有什么……。”贺锦年想用力抽出手时,却注意到他抓攥袖襟的手,指骨凸起,显然在克制着什么。
贺锦年见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眸光却越来越诡异,瞳海里的深邃令人感到心窒,霎时如醍醐灌顶,心突然猛跳:完了,差点忘了这茬,男女授受不亲呀!如今顾城风已知她是女儿身,如何能忍得了她与别的男子身体接触!
如果不是她茂然提出摔跤的比法,象裘重天这三流的角色,既便是贺锦年让他几招,也是连她的衣角都沾不到。
“我……下次不敢了!”原本理直气壮的神情瞬时蔫了下来,声若蚊翼轻煽,做检讨状,眸光带着讨好,轻轻推了推他,此刻,只差在屁股后安上一条尾巴摇一摇,以示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