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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赤羽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尨璃兄,你这个女儿可非同凡响啊!”
尨璃苦笑道:“唉,也就在我这西海无法无天!将来可不知哪一家的公子敢要!”
阿沫不以为然,果盘里随便拿起只鲜果啃了一口,“阿沫才不要嫁人,谁说女子就不能成大事?阿沫将来要遨游四海,惩恶扬善,做个顶天立地的女英雄!”
姜赤羽赞许道:“呵呵,尨璃兄,你看当初你还为只有两个丫头而烦恼,我看你这光这一个就胸怀大志,顶得上十个儿子,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谁说我没有儿子?青澜不就是?”尨璃骄傲道,他慈爱地看了眼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只青花梨被她啃得惨不忍睹,甜甜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掏出块手帕,帮她擦手,无奈笑道:“丫头终是丫头,哪能真让她抛头露面,受那奔波的辛苦?”
那青花梨十分的甜,阿沫用手帕擦了,仍是黏黏的不舒服,正想找个地方洗洗手,尨璃瞧她撅着小嘴,知道她的心思,便遣她先退下。
阿沫一退下,碧潮殿上两位慈祥长者便又成两族王者,神色凝重。
“听说赤羽兄最近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姜赤羽颔首道:“没错,阿懿找了个说辞,让胤龙族那小子把夸父封印回昆仑谷了。”
“夸父对你来说,一直是眼中钉肉中刺,这下不费一兵一卒能永绝后患,真是可喜可贺!”
姜赤羽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尨璃不解道:“为何不见赤羽兄有半分喜色?”
“何喜之有?”姜赤羽叹息一声,道:“阿懿不过是给个难题,让他知难而退罢了。没想到那小子为了阿懿的那个义女,竟不顾性命地真的去了。不但去了,还真的能自戕八十一剑把夸父都给封印了!”
尨璃动容道:“自戕八十一剑?又是轩辕広的二小子?”
姜赤羽快步走了几个来回,也显得颇为烦恼:“这小子不简单!对自己狠,敌对起来必定更是做绝!不说你们家青澜,至少,我炎龙后辈中就无一个有如此魄力和胆色!尨璃兄啊,一旦起兵,你我就要面对如此棘手角色,怎不让我心忧?”
尨璃沉吟道:“澜儿在天庭,跟随的就是他。据说这位二殿下,年纪轻轻,但修为已臻化境,也很受部署拥戴。”
“所以,唉……”姜赤羽苦笑:“谁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轩辕広阴险自私,这个儿子倒是生得不错。”
他后宫枝繁叶茂,有六个儿子三个女儿,虽然都天生神勇,但不是为了王位勾心斗角,就是四处惹是生非。虽说姜赤羽精明强干,行铁腕之政,几个王子表面还相安无事。但随着年纪一点点上去,心中总有比较,莫说轩辕璟华这样的,就是尨璃家的青澜也足以让他羡慕。
尨璃知他心中烦恼,笑道:“赤羽兄也莫心烦,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个轩辕璟华再怎样,也不至于三头六臂,”他顿了一顿,“何况,若真到了那一天非要兵戎相见,也未必只有硬拼一条路。”
“依你之见?”
“力敌不成,便可智取。”尨璃微笑道,“我倒不信,这二殿下真的是钢筋铁骨,没有丝毫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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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青澜照例来宸安宫汇报军务。静安说璟华尚在午睡,他便在书房等了一会儿。
桌案上敞着一副画卷,似是还未完成,但大概模样已经初成。画中人是一位女子,云鬓高挽,锦裳罗裙,斜靠在一张美人榻上,眉目温婉地望着不远处正在玩耍的一个小儿。
青澜没有见过璟华作画,只见过他写字。他的字遒劲飘逸,大气磅礴,没想到于丹青上却笔法细腻柔和。他显是花了大力气来描绘这名女子,时而细笔游龙勾勒轮廓线条,时而浅色着墨描粉颈香腮,时而又泼墨如云绘华贵彩衣。而对于那名小儿,虽只有寥寥数笔,但小儿的憨态和面对母亲撒娇的神情,亦是惟妙惟肖。
这幅画还不是终稿,但人物却已经跃然纸上。尤其是那女子面对顽皮小儿,眸中所流露出的那种深深慈爱,简直栩栩如生,得其神遂。
但闻得几声轻咳,璟华已走了进来。他刚午睡起来,神色略有迷蒙,双眸中也似蒙了一层淡淡雾气,令清冷的俊颜平添了几分柔和。
青澜站起来,“璟华,听说你还在休息。”
“他们逼着我睡,其实我睡不着。”璟华笑着与他招呼,“在看什么?”
“这个,是你新作的么?”青澜指着那幅画道。
璟华看了一眼,也坐过去,笑道:“嗯,闲来无事而已,让你见笑了。”
“哪里,神乎其技,真是叹为观止!”青澜衷心道,“我就是一介莽夫,只懂舞刀弄枪,若说起这种文绉绉的的事情,可真的是一窍不通了。璟华,这画中女子气质高贵娴雅,不知是哪一家的女仙君?”
璟华再次看了眼那幅画,淡淡道:“是我母妃。”
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妃,这幅画不过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而已,画中的孩子就是他自己。他想着,在一个炎热的午后,那个幼小的自己玩得满头大汗时,会有母妃慈爱地把他抱在身边,为他擦去汗水,为他用宫花小扇轻轻扇来凉风,也会喂他吃清甜可口的酸梅汤。
青澜道:“原来如此。”他是爽直性子,听了也未作他想,只点点头道:“我和殿下一样,也是从小没有母亲,是父王将我一手带大,十分辛苦。”
他知道不该去评论别人的家事,但璟华不仅是他上司,更是他出生入死的朋友,虽然璟华从未抱怨过一句,但瑶池上耳濡目染那冷漠且混帐的父君母后,他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璟华绘的这幅丹青,既是思念亡母,也是祭奠自己心底那份孺慕却不可得的悲凉吧。
璟华朝他笑了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青澜,你有个好父亲,以后记得要好好孝顺他。”
青澜道:“其实,殿下,也未必一定要得父亲疼爱,”他顿了顿,道:“天一生水四部将士都唯殿下之命是从!殿下还是多保重身子,早日回归才是!”
璟华垂眸,语声显出几分冷峻,“青澜将军,兵部现在是由三殿下全权统掌,自你而下都要听从三殿下号令。刚才的话,若再被我听见,便以军*处!”
“三殿下?就那个娇生惯养的纨绔?”青澜听他这么说,反倒更来气,冷笑一声道:“他只怕连对战时有哪几个基本的阵型都搞不清,还调兵遣将?让兄弟们跟着他送命么?”
璟华脸色变了变,心头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蹿了上来,怒道:“放肆!不得……妄议主帅!”
青澜这几日也憋了一肚子火,正好趁这机会发了出来,也硬邦邦道,“我知道不得妄议!但这是事实!军营中哪个兄弟不在抱怨?若不是天后一手遮天,凭他的能耐能当上兵部主帅?仅日常的操练就叫苦连天,兄弟们挥汗如雨,他却叫了个侍婢,在一旁为他打伞遮阳!这样的主帅,怎能不让兄弟们心寒!”
“琛华再无用,也是主帅!我带出来的将士,就是这样……咳咳咳,这样忠心事主的么?”璟华气得脸色发白,胸口气血横冲直撞,他连话都说不下去,紧按着胸口不住猛咳。
青澜见状,也不敢再多话,默默地倒了杯水,放于他面前。
璟华伏在桌上咳了一阵,方缓缓起身,俊颜上因咳嗽而显出一种病态的酡红。又过了片刻,酡红褪去,只留苍白如雪。
他咳得有些嘶哑,却也不再有怒气,接过青澜的杯子浅浅喝了口水,惨淡自嘲,“我知道你们都不甘心,呵呵,连我自己也不甘心。但……又能如何?”羽睫颤了颤,露出眸色黯淡,轻声道:“三弟尚需磨练,你们看在我的面上,便多多帮衬他。”
青澜默不作声,过了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又今后作何打算呢?难道真的就不管我们兄弟了么?”
“我打算离开天庭一阵子。”璟华将目光又放回那副未完成的画作,望着画中的慈母稚儿,思绪似跨越了几千年的记忆之墙,语声缥缈。
“我有位师兄,精通歧黄之术,只是向来行踪不定。”他苦笑,“我想去找他试试,看自己还有没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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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澜回到兵部,见整整五辆大车停在门口,蒯方正指挥“生”部的将士们将车上的东西往下搬,东西巨多,忙得不亦乐乎。
青澜远远喊道:“蒯将军,这是什么?”
蒯方迎了上去,抱拳道:“回副帅,是天后娘娘赐给我们的军需。”
“天后?”青澜皱了皱眉,走近细瞧。
天后所赠十分优厚,一车一年三季的军履行装,一车麦豆粮草、盐菜补给,一车弓箭枪弩、绳索铅弹,一车外伤药草、内用灵丹,还有一车,是明晃晃的金银,说是用来抚恤阵亡和受伤的官兵。
青澜冷笑:“天后对这个亲生儿子便如此尽心,三殿下刚来没几天,人情便做到了这里。可惜,我兵部没人会领她这个情!”
蒯方从来不苟言笑,闻言补了句道:“还有五百匹天马在路上,我就直接让人牵到天马监去了!”
“好!东西照单收下!这位三殿下么?”他嘴角挂起一个轻蔑的笑,“明日该怎么练,还是怎么练!明白么?”
“末将明白!副帅……”蒯方欲言又止。
“嗯?”
“天后娘娘在营中等着副帅,指名要见您!”
“见我?”青澜眸色一凛,“她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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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遣走了身边的宫婢,独自坐在青澜的营帐中。
他还没有回来,她便耐心地等着。
左右已等了两千多年,并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璟华带兵时主张日常起居一切从简,因此军营中,自他以下所有将领都只居一室。青澜也是如此,斗室不过数丈,一桌、一榻,一几,极近朴素。
姜懿摩挲了下他的书案,笔架上的云峰狼毫还留有墨香,再细看书案上有几滴墨渍,不知是哪次写字时滴下的,却忘记了擦,时间久了便渗进了木质纹理,擦不掉了。
姜懿下意识地微笑了下,也是个粗心的孩子。
她拿出自己的绣着凤求凰的婵丝绢帕,施了点法力,轻轻抹去那几个墨点。
他的床也甚是凌乱,虽然被褥是叠了,但窝成一堆。
军营中自来没有宫婢随行,所有将士内务都是自己打理。青澜虽不娇气,也没有架子,但毕竟王子出身,对这些并不在行。
姜懿猜得没错,他确实不是个仔细的人,更不愿将时间花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因此总是胡乱对付。
姜懿将被子抖平整,顺便摸了摸极薄的垫褥,心道:这孩子便是一直睡着这又冷又硬的地方么?
但转念又想,又失笑: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他一身火气,自是不会怕冷。
她正弯着腰,翘着鎏金护甲,尽心尽力为他整理着床褥,突闻背后有人喝道:“你干什么!”
她泰然自若地回过头来,倒把青澜惊得天雷滚滚,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孤高冷艳的天后——居然在营房里,为他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