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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门都开了,闲着也是无聊,干脆就进屋溜达一圈。自从刘家的事情后,三叔失踪,生死不知,我都已经有好久没接触过尸体了,不由得都有些不习惯。
我真怀疑自己这样子是不是成了一种职业病,这实在是不好。
一般来说,殓房都要做一些制冷措施,条件差一些的,也要从冰库搬些冰来放着,以免尸体因高温而腐烂发臭。
不过在荣华这里,倒是连冰块都省了。这地儿阴气这么重,尸体停在这儿几个月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房间倒是挺大,每隔一米摆上一张狭窄的木板床,刚刚好可容一人躺卧。这些都是用来摆放尸体的,粗粗一看,这屋子里少说也摆了有三十几张这样的停尸板。
但停放的尸体却只有三具,盖着白布,并排躺在相邻的三张停尸板上,显得冷冷清清的。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好笑,但尸体也怕寂寞的不是。
我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掀开一角白布。这是具男尸,年纪在四十岁上下,脸色发青发黑,嘴巴大张,翻着一对死鱼眼,鼻孔中还要黑褐色的残留物,是鼻腔里淌下的血迹。脖颈处有明显的紫黑色淤痕,显然死因是窒息而亡。
就这副尊荣实在是不怎么样,要是死者的家属过来看一眼,说不定几个月晚上睡不着觉。看来这荣华真的是很缺一个化妆师。继续把白布往后掀开,却很是意外了一下,刚才有白布遮着,没看出来,现在掀开了,就看到这人赤裸着上半身,胸口被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给捅穿了,这扎到的部位也是蹊跷,正好是在心窝处。
身上捆着铁链,连缠了十来圈,把这人连同底下的木板床牢牢地捆在一起。俯身看了一眼,发现这铁链最后是固定在底下两个碗口大小的铁环上。再往其他地方一看,原来每张停尸板下面都有这么两个铁环。
真是古怪,这在其他殡仪馆里还真没见过。我又仔细地看了下那人胸口的伤处,才发现这锈迹斑斑的铁棍原来是根大铁锥子,直贯到这人的后背,从后心透了出来。
只是从伤口周围肌肉的卷缩程度和血痕分布来看,这锥子却并不是致命伤,更像是死后才扎进去的。这人的致命伤应该还是脖子上的勒痕造成的窒息。
除了面部表情比较狰狞,脸色极差,其他部位的皮肤倒还不错,有些浮肿,发暗,但并没有起明显的黑点,有股子淡淡的尸臭,并不是特别浓烈。这大概得归功于此地的阴气水平。看来这荣华殡仪馆选址在这里,倒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把白布给尸体重新盖上。这尸体虽然有些怪,但我跟着三叔干了这么久,见过的尸体多了去了,比这古怪得多的都有,也没什么可特别稀奇的。
再走到相邻的一张停尸板,掀开白布,这回看到的却是一具女尸。挺年轻的,估摸着年龄也就在二十五六岁,五官倒是挺漂亮的,颧骨稍稍有些高,脸色雪白,嘴唇乌黑。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睁着,却只有眼白,看不到眼珠子,使得原本清秀的一张脸显得极为诡异狰狞。
头发应该原本是用头绳扎了个结,但此时却散了,很有些凌乱,发丝贴得到处都是。除此之外,其他倒也还好,肤色要比另外那具男尸还要好上一些。
我这时候反倒是觉得,当初决定把殡仪馆建在这里的人也并不是完全瞎搞,这里特殊的阴气环境,对于尸体的储存真是有极多的益处。在这种地方存放的尸体,比起冷库中更要好上许多。
心里想着,继续把白布往后掀。掀开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就吃了一惊。倒不是说这尸体的其他部位有多么恐怖,而是这女人下半身根本就没有穿裤子。
我们干这一行的,当然也是不是的得给尸体换衣,也经常见裸露的尸体,男的女的都有,这并没有什么,只是眼前这女尸看起来,总是有些蹊跷。
我正准备把白布盖回去,就注意到这女人身上还有异状。她穿得上衣极为宽松,腹部隆起,瞧这样子,似乎已经是怀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这竟然还是个产妇,年纪轻轻,也不知是怎么死的,一尸两命,真是可怜。我把白布盖回去,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闷头乱想了一通,随手就揭开了第三张停尸板上的白布。
刚一揭开,我就轻轻地“咦”了一声。这白布底下的是一具男尸,大约二十来岁,额头狭窄,脸颊朝里瘪进,很是消瘦,嘴唇倒是偏厚一些,颜色白中反青,却是不同于寻常的暗黑色。
把白布完全掀开一看,身材很高很瘦,周身倒也没发现什么醒目的伤口,有可能是得病死的。
这人的脸型本来就有些歪,鼻孔朝天,再加上眉毛歪歪,乍一看就让人觉得比较阴森。只是我多看几眼之后,却从中看出了几分生气。
这人给我的感觉就不像是一具尸体。伸手探到他脖子上仔细地探了探,却是察觉不到丝毫的脉搏,鼻端也没有呼吸,看样子确实是个死人,但我总觉哪里不对。
我打小就跟尸体为伍,怎么说也算是这方面的一个行家里手,但这具尸体却是有些看不透。我有些不信邪,干脆把随身带着的那个针筒拿出来,从里头挑了一根三棱针,朝着尸体的人中就扎了下去。
我用针用得惯了,下针的时候一般很快,手一起,针就已经落下。但这回针尖刚刚一破皮肤,就觉得不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啊”的一声大叫,床板上的男尸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顿时也被吓得“啊”的一声大叫,这变故突如其来,手上的银针来不及拔出,顿时就从中折断,一半拿在我手里,一半扎在那男尸的人中上。
一只长长的手臂就朝当头朝我罩了过来,我一低头,避了开去。赶紧拔腿就跑,一连逃出十来步,一只脚跨出门口,这才回头看去。
只见那个男人从床板上爬了下来,脸色灰败,站在那里,木愣愣地看着我。我也就停下不再跑。这人虽然看着阴森,但从刚才针扎人中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个活人。只是既然是个活人,为什么会没有脉搏也没有气息,难道是我刚才诊错了?
这人站起来之后,就发觉确实是很高,人又瘦,像根长竹竿似的,穿着一身的白,站在那里,后背微驼,耷拉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鬼气森森的。
我一只脚跨在屋里,一只脚跨在屋外,随时准备逃走,但见他不动,我也就不动,盯着他看。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这人打了个哈欠,然后缓缓转动了下脑袋,嘴唇动了几下,发出两个长长的拖音:“谁……啊……”
一听这人说话了,我就暂且不跑,大着胆子问:“你是谁啊?”
那人好久没说话,直到我忍不住要再问一遍的时候,那人才开口说了一句:“哪……里……来……的……”声音有气无力,断断续续,没有任何起伏,顿了一下,继续,“……小……孩?”
我见这人怪怪的,不由有些发毛,问他:“你是人是鬼?”
那人的反应似乎很是迟钝,我一句话问完,他过了好一阵子,才动了动嘴皮,说:“你……才……是……鬼……”
我一听,这家伙还挺会瞎冤枉人,正要反骂他,就听他又说出几个字:“你……这……个……小……鬼……”
他妈的,原来这人刚才一句话还没说完,真是会大喘气!跟这人说话简直是受不了!也懒得管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转身就要出去,再去其他地方找找这殡仪馆里究竟还有没个正常人。哎,要不是继续一份工作养活,我才不愿在这鬼地方浪费时间。
但走出去没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人居然已经不在原地,去了隔壁那张摆着女尸的停尸板,白布已经被掀开丢在一边。我这一眼,正好就看到他鬼鬼祟祟的,伸手去抓住那女人的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