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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漆黑,她微微将头靠近笼子边缘,能够隐约听到水流的声音,干脆大喇喇往地上一坐,轻叹道,“我们可能……要被送往兆国了。”
骆丘惊道:“为何?我万不能做卖国贼啊!”
秦殷不禁被他逗笑了,“骆兄,将我们卖到兆国,除了出苦力,还能卖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黑暗中,骆丘面上一热,堪堪别开头,也不知他看不看得到,眼神轻蔑且傲然,“我可并非和你一样是无用之人,我可是一介书生,今后的状元郎呢。”
秦殷笑笑不语,只是闭眼休憩,如果真的是运往了兆国,今后的路,恐怕就更加无法预料了。
直到醒来后,秦殷的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而身旁的骆丘,已经不见踪影。
不禁有些懊恼,为何睡得这么沉,竟一点察觉都没有,在本就危险的环境下,将自己完全暴露,这是最致命的。
她伸手摸了摸腰间,感觉伤势似乎好了些,但起身还是有些费力。
门,被打开了。
脚步声靠近,听起来是两个人来了。
没有谈话声,静谧间带着隐约沉重的气息,眼前倏而明亮一片,黑暗中忽然出现的光明总是让人睁不开眼,逆着烛火的辉光,秦殷看到了当初将她和骆丘带走的男子。
长久的,他们在打量她,她也在感受着他们打量的目光,一种非善意,带着审视的目光。
就好像在盯着一个待估价的物品一般。
“吴哥,你确定烨老大能看的中这个小丫头片子?”
这个男子,原来姓吴。
“我瞧着这丫头有点意思,不然给她这么好的地儿住?只是她必定不能当一般的影卫,否则就像她说的那样,没过几天就累死了,我们还得给她收尸。”
“嗬,吴哥倒是很高看这丫头,我瞧着这丫头就是投机取巧,不想混在里面被当做奴仆或者娼妓卖掉。”
听着两个成年男子在自己面前谈论自己生死价值,秦殷清咳两声,却仍旧不言语,在他们的对话间,倒是大约明白了,自己或许会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使命。
直到吴哥说了句,“直接带去见烨老大”,秦殷才开口,声音略嘶哑。
“你们把我同伴关到哪里了?”
吴哥冷笑一声,“他可比你舒服多了,可你记挂着人家,人家不一定惦记着你。”
秦殷无畏地耸了耸肩,想也能想到,骆丘用生命在和自己装不熟的模样,“得了他,你们会省下不少功夫。”
吴戈狠狠皱眉,他十分不喜欢这个女子对什么事情都有十足把握的模样,但偏偏次次都让她给说对了。
“你究竟怎么猜出来我们要收的是影卫?”
他自认为他们模仿武夫模仿的挺到位的,但却被这个女子一眼识破了,清澈见底的眼神仿佛一下子能洞穿人的内心,让他们的想法无处隐藏。
“猜的。”
半推半猜的,原本这帮人走路轻巧无声,即便手上的动作故意放大,脚下的功夫还是无处遁藏的,她便大着胆子猜测了,而真正让她心里肯定的,是这个吴哥和身旁人的反应。
“吴哥,别跟他废话了,这丫头可能忽悠了,要是被忽悠进去了可不是好玩的。”
这个吴戈身边的男子似乎一直很忌惮这个通过投机取巧获得青眼的丫头,看秦殷的眼神都是充满警惕的。
吴戈沉吟一声,“带走吧,烨老大等很久了。”
秦殷敛了眸,低眉顺眼地走在两个男子身后,这个烨老大,似乎就是带领他们训练影卫的人,也应该是地位最高的人。
她要想办法活下来,以很好地方式活下来,就必须去接触这位烨老大。
前脚刚一跨出门,眼睛就被蒙住了。
即便眼前一片黑,秦殷还是能听到脚步声,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这里的人似乎都训练有素,而脚步声都是一致的轻盈。
她似乎,落入了一个兆国最大的隐秘影卫组织里。
眉头拧了拧,这种情况,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拐过几个走廊,上了一层楼梯,一声沉重的开门声,秦殷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门边,寒意顺着手背蔓延,这扇门似乎是由玄铁铸成的。
“烨老大,人带到了。”
“嗯。”
秦殷耳朵微动,单单一个字,根本听不出什么来。
她等了良久,也没等到有人把蒙住她眼睛的黑布摘下来,但她却能听到身旁的人全都撤走了,没猜错的话,这个房间里,此时此刻只有她和那位烨老大。
“你明明可以选择躲过去,为什么偏偏要开口,吸引我的人注意?”
男子的声音很低沉,却并非故作玄虚一般,倒像是藏着十足的疑惑一般,语调微微上扬。
“想活下来。”
在没看到这位烨老大的样貌前,她只能诚实说话。
“你既然知道我们招的什么样的人,还送上门来,这不是想活下来,这是想死。”
忽而一阵风拂过,带过鼻间,秦殷竟然闻到了点点茯苓的味道,还没来得及细细去嗅,味道便消散了。
她眉头微皱,“难道不是舵主自知身体撑不久的缘故,所以才贸然在东邑边境之地买奴役之人?”
空气忽然沉寂下来,她也噤了声。
接着便是一阵大笑声,笑声朗朗入耳,但收音时却忍不住咳了咳。
果然这个烨老大有病在身,而且如此看来似乎应该病得不算轻。
“你这丫头果然有点意思,但我夜门从不养闲人,你也带病在身,又能为我做什么?”
秦殷唇角微勾,“舵主英明,我的确有伤在身,可谁说,只有身轻如燕武功加身者才可谋取情报讯息?”
那位烨老大却难得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沉默着,秦殷便只能继续道,“由古至今,用唇舌之力谋取一方天地的人比比皆是,舵主英明,自然明白其间道理,又何须我一介小辈多说呢?”
“吴戈。”
男子声音落下,秦殷眼上的黑布才得以揭开,而她这才看清这位病怏怏的舵主,面色微黄,瘦削如纸人,就连手指都瘦的仿佛只剩下骨头,病态十足,但那双黑眸却精明异常。
夜门,兆国通过卖各种情报而占有一席之地的组织。
能够撑起这样一个组织的舵主,几遍是个病秧子,也一定是个十分有能力和魄力的病秧子。
而原本以为不过是个巧舌如簧的丫头,掀不起什么风浪,在那层黑布揭开后,看清了那双清澈见底明亮如星的黑眸后,李旻烨立刻改变了看法。
“你叫什么名字。”
“棣温。”
李旻烨眸间不悦,“我问你的……名字。”
秦殷怔了怔,心底失笑,原来都看出来了,也是……这些与各色各样的人接触的影卫们,怎会分辨不出男女身?
“这是……我兄长的名讳,你们便如此呼我也是不要紧的。”
李旻烨不言语也不笑,只是扬了扬手,吴戈便又带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进来便恭恭敬敬地弓腰行礼,“舵主身子这几日可好些了?可有按照小的配的草药调理?那四君子汤可不能断……”
不看也能知道,进来的这人,必然是骆丘。
竭尽谄媚之能事,见风使舵之能人,非骆丘莫属。
“从此以后,你二人就随我同行,不过你们始终要记住一点,我李旻烨身边,从不养闲人,若有朝一日你二人无能分担我身侧之事,那就是你二人命绝之日。”
骆丘闻言,脸色煞白,忙俯身贴地,“请舵主放心,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为舵主分忧。”
秦殷也垂了头,“棣温明白。”
这个时候,家国归属,傲气骨气,都在生存面前,变得渺小无比。
骆丘领悟得非常透彻,而她,也必定要放弃某些原则性的东西,身处兆国,活着,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但自那日她见过李旻烨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他的身影,几遍是吴戈,也缄默不语,只是按时命人送餐食过来,而她的房间旁,就是骆丘的房间。
奇怪的是,骆丘对她忽然一下变得敬畏了起来。
“棣温兄,这燕窝粥你先用吧,你身子虚,需要先补补。”
秦殷也不客气地接过来,接过来就要关门,骆丘眼疾手快地隔住了门,明明俊朗的脸上却带着很瘆人的微笑,“棣温兄,咱们难道不用……叙叙旧什么的吗?”
秦殷也笑,“骆贤弟,我与你有何旧可叙?”
骆丘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深知自己因为被运到兆国时埋怨过他,肯定是记了仇了。
“好歹……我也救过你的性命不是?你我之间何必这么见外?”说着,自己就挤了进来,然后开始阔步游走在房间里,左瞅右看,话语里都是酸不溜几的,“你这软塌瞧着并不比舵主的差啊,还有这雕花,瞧着就是名匠打磨出来的……”
秦殷双手环胸,“你若不满意,大可去寻了舵主将咱俩的换换。”
骆丘忙摆手,“不不不,不必如此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