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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祭梵看着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她已经到了吧。小东西怕死,坐飞机一直有阴影,也不知道她这次有没有怕,有没有晕机。
“爷,少夫人已经到了。”査士弭敲了下门,走进来低声道。注视着爷的表情,在合计要不要说霍弋的事。想了下,得,还是不说吧,省得爷心里又不平静。
沈祭梵微微点头,目光并没有看査士弭,半晌才低声道:“撤了跟着她的人。”
“……”査士弭微微一愣,爷怎么知道魏老大让人跟着小姑奶奶?当即道:“是!”
“出去吧,她的事,以后不用再报。”沈祭梵声音压得很低,任人半分也听不出他心底是何种情绪。目光有些直,也不知道是忽然想起什么了。
“是,爷!”査士弭要胆儿肥一点一定会说句“何必呢”,分明舍不得少夫人,却又如此狠心,爷真是……要是知道霍弋那厮缠上了少夫人,爷该会多难受?
査士弭转身走出房间,魏峥几人在外面站着,事情都处理干净了,但几人都没敢敲门进去。都怕这时候进去,会撞上爷枪口上。
他们有什么能瞒得住沈爷的?安姑娘的事情,怕是爷在去玫瑰小镇时就知道的,要不然玫瑰庄园的一切不会提前准备,也不会在那时候就调动了亲卫。爷城府极深,谁能发现了什么?谁又知道什么?一群人连魏峥都不知道任何事,还苦巴巴的瞒着。现在回想当初,谁不背后一阵冷汗?
门合上,沈祭梵起身,准备休息了。身边没人在,他也得调整作息时间,时刻提醒着她不要熬夜,他自己这个年纪了,更得注意,可不能未老先衰。
沈祭梵这人,怎么说呢,够狠的,拧着圆圆睡了,他就是睡不着,也会躺足八小时。圆圆滚滚一对儿,在一起多少年了?就是他身边人一看那肥猫都能下意识的反应,哦,那本该是一对的。
Z国京城,安以然下了车,舒依依和霍弋一人给她拧了只箱子下去。
“两间房?”舒依依开房的时候转头看向安以然问。
霍弋那张如花似乎的脸立马插了上来,连连点头:“行行行,就两间。”
舒依依给了霍弋一眼,看着安以然显然是在问她的意见。霍弋胳膊肘子撞了她一下,安以然挺怪异的,微微点了下头,两间就两间吧。
房间开了,上了楼,舒依依直接扔了张房卡给霍弋,自己拿了一张,一手推着安以然一手拉着箱子准备进门。霍弋那边才反应过来,立马伸手拦了下,吼道:
“哟,怎么着?你也想进去不成?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
舒依依侧身,身段妖娆的拦在门口,抬手,纤细的手搭在霍弋肩上,笑道:“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接下来八个小时,别让我再看到你!”
门摔了上去,霍弋碰了一鼻子灰。在外面门上趴着,不甘心,拍着门喊安以然:“兔子,芝麻开门,兔子,你可别才恢复单身,就急着投入别人怀抱。女人得矜持啊,你还是得抗拒身边的诱惑。只道不,那可不道德,你好歹也得想想那位爷的感受,想想他这时候要知道你跟别人单独处在一间房,会是什么心情?”
霍弋就在外面嚎,舒依依开了门,身子斜靠在门框上。霍弋擦了下鼻翼,装模作样的往里面望了望,道:“小兔子呢?我跟她好歹也算个生死之交,某些个事儿吧,我提点着总是应该的,省得她那笨头笨脑的样儿,被别人卖了都还不知道。”
“免了,走吧。”舒依依挑着一丝冷光斜看着霍弋,目送人走。
霍弋两手一摊,道:“嘿,还真是狼心狗肺,怎么着,真打算现在就跟我掰扯干净,利用完人抬抬屁股就走人了?美人儿,这可不好。”
“欠你那丁点儿,十倍也还了,怎么,你还真想让我卖身一辈子?”舒依依眸中锐利的目光尽显,虚合着看向霍弋。
安以然好奇的探头看了眼,霍弋岔开舒依依的话,靠在门口跟安以然打招呼,冲她傻乐了下,张牙舞爪的笑着。舒依依侧目看了眼安以然,直接横身挡在了霍弋身前,冷声道:“晚了,不送。”
门再度关上,安以然一边打开她的箱子,拿出睡衣来,边笑着说:
“依依姐,你是不是对霍弋太凶了呀?霍弋挺在乎你的。”
“介意吗?”舒依依在她身边蹲下,手下随意翻着她的衣服,顺口问。
“嗯?”安以然怪异的看向舒依依,眼里带着疑问,“什么?”
“介意跟我睡吗?”指指她,又指了指自己道:“跟我一间房,介意吗?”
“哦,这个呀,不介意,倒是霍弋介意了,他似乎很失望,以为你要跟他睡的。”安以然顺手就拉开舒依依的手,然后合上了箱子,转身问她:“你不喜欢霍弋吗?”
“这很显然不是?”舒依依笑道,安以然抓抓头发,点点头,心想着,别人的事,她还是别掺和了,多不好。
拿了衣服进浴室,舒依依从她进去时一直坐在椅子上,直到安以然从里面出来,同样的动作,一点没变。安以然出来时候擦着头发,说:
“你快进去吧,已经好晚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
舒依依抬眼看着她,目光带着疑惑,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想的事情当中。安以然冲她笑笑,然后找着风筒吹头发,手上动作有些迟缓,眼睛一直盯着滚滚再看。
舒依依进了浴室,就一直盯着镜子看,这张脸,这张脸还要不要?她从来没想过会有机会可以接近安姑娘,也从来不曾妄想过任何。
即便当初有想救她然后带着她远走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非分的想法。
因为,她始终不能越矩,跟那位爷争抢这个女人。可如今,安姑娘已经恢复单身,任何人都有机会。她若放弃这个机会,自在一边当朋友一样看着她,那姑娘身边迟早会出现另一个男人。与其是别人,不如是她来照顾。
但她现在这样,可以照顾安姑娘吗?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她身边?
若她不要现在这张脸,换回曾经的,那她将还是从沈家伊斯暗卫营潜逃的暗卫,将引来无数的杀戮,她又能太平多久?
舒依依走出浴室时,安以然已经躺在床上了,舒依依在她床边坐着,靠得很近,伸手摸了摸滚滚,低声问:“你很喜欢这只肥猫?”
“他叫滚滚。”安以然点头,低声应着,抱着滚滚塞进怀里,“你还不睡吗?”
舒依依点头:“就睡,晚上会冷,手别放出来。”说着伸手把她手臂放进了被子里。
安以然说了声谢谢,抱着滚滚闭上眼。舒依依看着她的脸,伸手在姑娘被子上轻轻拍着,其实,她也可以拥有平凡人的生活吧。呵,这想法,真是奇了,一辈子都不曾奢望过的痴想,竟然在此刻有这么浓烈的欲望。
对于暗卫营的人来说,家庭,是最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舒依依上了另一边的床,并没有睡着。想的事情多,并没有睡着。安以然也没睡着,明明很累,可脑子异常清醒。背对着舒依依,抱着滚滚眼泪就流了下来。
早起的时候安以然两只眼睛红肿得厉害,嗓子也有些不好。舒依依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却并没有说破,拨开她脸上的发低声道:“感冒了?”
“没有,我去卫生间。”安以然摇头,掀开被子从床上滑下来。舒依依眼睛有些发直,安以然下面光溜溜的两条腿白花花的在她眼里晃着。她身上的睡衣也是小小一件的小吊带,内衣也脱了的,反正,嗯,挺刺激人的。
倒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身体,舒依依就算再变态,也没意淫过安姑娘,自然就没想过她脱光了衣服的样子。所以呢,这是还没做好那个准备,就给来了这么一下,挺够劲儿的。舒依依脑中响了一声儿,捂着鼻子转身冲进了洗手间。
安以然站在房间里,有些发愣,她都说了要上卫生间呀,结果……
安以然憋着,在卫生间外面等着舒依依出来。可老半天也不见里面有动静,安以然有些急,轻轻叹气,转身索性把衣服换好。
脱了棉质的小吊带,刚把内衣穿上,洗手间门开了,舒依依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安以然身体看。安以然拿着针织衫儿往身上套,转头说了句:“你终于出来了。”
安以然穿上衣服转身走过去,推了下挡在洗手间门口的舒依依,抬眼笑着看她,一看,愣住,出声道:“你,流鼻血了?上火吗?快快,赶紧用冷水冰一下。”
安以然推着舒依依走进洗手间,让她弯腰,然后用冷水在她脖子后面拍拍水。侧头去看舒依依,脸上有些焦急,低声问:“好点了吗?”
舒依依动作有些僵,也有些木,由着安以然给捣鼓。安以然说:“你别低着头呀,望着上面,血才会倒回去。碍哟,你是不是最近上火很严重呀?”
舒依依那满脑子里就在想,她看了安姑娘的身体,她会不会长针眼儿啊?
安以然哪里知道舒依依在想什么,就觉得这位冷冰冰凶巴巴的姐姐,其实也挺可爱的。不就是流鼻血了嘛,瞧把她吓得哦。
“你要不要先出去一下?我要用卫生间。”安以然说,其实舒依依在里面也没关系,都是女人嘛,她就算在沈祭梵面前,也没那么多的顾忌。
舒依依声儿没吭直接出去了,再不出去,她怕是扛不住。等安以然洗漱出来时,舒依依眼神有些漂,问了句:“你睡觉不穿衣服裤子的?”
安以然正翻开箱子拿外套呢,听舒依依问这话,愣了下,有些个狐疑:
“没呀,穿衣服和裤子了呀。”她不看到的嘛,竟然还问。
“咳……那个,我是问,平时就那么睡的?”舒依依问那话像个白痴。
安以然拿着外套把箱子锁得好好的,站起身边套外套边说:“不是啊,睡觉谁会穿衣服呀?很少穿衣服的,沈祭梵说,脱了衣服睡对身体好。”
“裸睡?”舒依依只觉得鼻腔里面热烘烘的,那画面吧,她就不能想,一想就得出糗。下意识抬手捂鼻子,赶紧想想那位爷的脸,压下去了胡思乱想的想法。
安以然眼底有些受伤,大抵是脱口而出的名字让她自己吓了一跳。微微人了下,听见舒依依再问话时,她才反应过来:“嗯,是啊,难道你穿衣服睡觉啊?”
“咳……那什么,也没有,嗯,收好了吧,我们先下楼。”舒依依脸色有些怪异,赶紧岔开话题,她说那话时自己人已经走出去了。
安以然整理了下衣服,拖着箱子跟上去。她的意思是,现在就回安家,家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她也不知道,到底还是担心的,所以得早点回去看看。
“吃点东西再回去,省得坐车难受。”没法子,她就记得姑娘各种娇气的习惯了,会晕车嘛,记得清楚呢。舒依依说那话时直接把人拖进餐厅,给叫了早餐,好心建议道:“你先去买部手机吧,连个联系你的都没有。”
“嗯嗯,对。”安以然在跟灌汤包做斗争,被汤汁儿给烫了,正探出舌尖舔嘴巴呢,还有点痛,“如果回去时候要经过有买手机的地方,就买一个。”
安以然满足吞下了只包子,笑眯眯看着舒依依道:“碍,总算吃到我们Z国原汁原味的东西了,真好吃。我能吃两屉,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呢。”
舒依依愣了下,“昨晚上没吃饭吗?”这倒是真给她给忽略了。也是啊,怕是伤心都够饱了吧,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再说,这姑娘还娇气,怕坐飞机。
“那我再给你点点别的东西,管吃这玩意也不行,胃里顶得难受。”舒依依二话没说,招手让服务员过来,又给点了碗白粥和几样出名的小菜。
霍弋这时候刚好过来,侧身就坐在另一边,伸手抓了个汤包子丢口里大嚼着。在舒依依用筷子打霍弋手的时候,安以然好心提醒了句,说:“很烫碍,你小心点。”
“要吃自己点。”舒依依没给好脸,本来就没打算在霍弋身边呆多久,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会再给霍弋任何面子。
“舒美人,不用这么无情吧,就算想抛夫弃子,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吧。小白兔,瞧吧,女人就这么狠,过河就拆桥,小心淹死她!”霍弋乐呵呵的说。
安以然挺尴尬笑了笑,这,也包括她吧。她对沈祭梵,算不算过河拆桥?
莫名其妙想起沈祭梵,安以然当即懊恼的皱眉,赶紧低头吃东西。为什么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她都会下意识的对号入座?那个男人对她的影响,真的太大了。
安以然努力的想转移注意力,好大会儿才干巴巴的说笑道:“舒美人,呵呵,我也认识个舒美人呢,不过,他是男人,帅得一塌糊涂的男人。”
“砰--”霍弋手上刚拿的汤匙掉进汤碗。
“叮--”舒依依手上的筷子散落,铁筷子的撞击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都没料到安姑娘会来这么一句,两人竟然默契十足的互看了眼,淡笑了下,一个从汤碗里捞起汤匙,另一个捡起筷子继续该干啥干啥,正常得跟没事儿人一样。
“碍,怎么了你们?”安以然掀起眼皮子抬眼看他们,怎么这么反应啊?
“不信吗?是真的呀,霍弋,你认识的嘛,舒默呀。”安以然笑笑说。
舒依依干咳了声,点头敷衍道:“嗯,信信,我见过,熟得很呢。”帅得一塌糊涂。
“噢,你很熟?”安以然咬了口包子皮儿,让里面的汤汁儿散热气儿。抬眼看着舒依依,还真是挺诧异的。不过,想想也对啊,对他们来说,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霍弋跟舒变态那么熟,舒依依怎么可能不认识舒默呢?
“碍,依依姐,为什么你姓‘舒’啊?”安以然顺口问了句,不会是兄妹啥的吧。
舒依依挺无语,看姑娘那小眼神儿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可能吗?他们四人的Z国名字都是家主给起的,跟她想的完全不搭边儿。
“我是舒默的,妹妹,亲妹子。”得,她怎么想的,那就顺着她想的说吧。
“哦?”安以然嘴巴长成“O”型,眼珠子也不转了,眼睫毛也一动不动,确实很惊讶,好半晌,她说:“我可以说,我方才就是这么想的吗?”
舒依依笑,霍弋已放了汤匙,身躯后靠在椅背上,一条胳膊搭在舒依依身后的椅背上,嘴角挑起抹玩味的笑,看着他们。掰,继续掰,他倒要看看能掰成什么样。
安以然无意间挑起的话题,竟然来了兴趣,凑近了些舒依依说:
“我说呢,霍弋跟舒默很熟呢,是因为依依姐你吧,怪不得。”又有些恍然大悟,一开始,好像舒变态跟霍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吧。因为沈祭梵跟霍弋是仇家似乎,可在西班牙的似乎,她竟然跟着舒默去见到了霍弋。
所以嘛,要不是舒依依中间的关系,舒默怎么会跟霍弋一起捣鼓军火?
舒依依挑挑眉,绕了一圈儿,似乎觉得这么说也挺好,至少姑娘对她卸下心防了。
“你知不知道你哥哥跟霍弋在做军火?”安以然笑眯眯的凑近舒依依跟前说。
舒依依脸子僵了一僵,忍不住抬手给安以然脑门儿一下,“吃你的,别人事少管。”
“碍哟,”安以然伸手捂住被拍痛的脑门儿,撑开两条眉毛瞪着舒依依说:“你还真是跟你哥哥一样碍,老欺负人。”
安以然看向霍弋,霍弋脸上神色不明,目光正看着舒依依。他清楚得很,这变态是想用这法子接近小白兔吧,她也不怕靠那只笨兔子太近,引起那位爷的注意?
“霍弋,舒默跟你一起做生意,最后赔了赚了?”安以然对这霍弋问。
“怎么,兔子,你很关心?”霍弋出声道,眼底精光闪现,心里又起了弯弯道道。
“嗯,舒默说,赚钱了会分我一半,作为封口费。”安以然挺得意的说。
舒依依手上那筷子再度在安以然脑门儿上敲了下:“这种事情适合大庭广众下拿出来说?你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往后不要跟这个浑身没一处干净的家伙说话。”
“哈?”安以然又转向舒依依,手摸着脑门儿,“那我不说了。”
“我不干净,你又干净得了多少?”霍弋挑着笑意道。
舒依依并没搭理霍弋,等着安以然吃完,然后拉着人就走了。霍弋在后面摇摇摆摆的跟上去,声音不大不小道:“兔子,你小心那女人把你卖了。”
安以然回头看向霍弋,笑笑说:“不会的,她是舒默的妹妹。”
她相信舒默,虽然吧,她是真不怎么待见舒默,因为那人真挺变态的。可现在想想,她觉得最舍不得就是舒默这个朋友。舒默人看起来虽然挺坏,可朋友是没话说。明知道会受处罚,但还是给她办了几次假证。最令她释怀不了的,还是小美。
莫名的,想起舒默,她心里就涌出一股愧疚来。
舒依依把安以然送回了安家,并没有先离开,而是在安家坐着。
安家如今,安父安母,安以镍,杨可,小女儿安绵,张家的小儿子张可桐。书桐大学毕业后是在三人行工作,但已经没住在安家,在外面租了房子。
不过,倒是一早张书桐就打车回来了,在他进安家前不久,全家人才到家。
安以然回家时已经大半上午过去了,一家子人气氛有些沉重,原本高兴的场面因为昨晚接人接了个空给闹的。安父安母上了年纪,可硬要坚持去接她,熬夜不睡都跑机场去。杨可本来带孩子,不去来着,可一家子人都空了,她一个人在家有些慌,所以抱着孩子也跟着去了。
所以吧,在全家人都在为安以然担忧时,安以然竟然又好端端的回来了。
这场面给弄得,一家子人又喜又气,没出事就好。
他们等一晚上没等到人,又给西班牙那边打电话,可魏峥之前联系安家人的号码已经打不通了。这不,正在发愁呢。
“我回来了,昨晚……”安以然眼眶有些红,咬着唇,没说话。
安父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平安回来了就好,一家人就等你。”
安母也点头,朝她招手,安以然走过去,坐在安母身边。安母拉着安以然的手,握着,仔细看着她的脸,点点头:“好好,你没事就好,你爸就怕你出什么事,这么远,沈家又不是我们能如何的……飞机失事的报道出来后,你爸爸伤心了好久,还在医院住了两个月。你大哥在出事后去了西班牙,但孙家提供的地址有误,联系不到你们,找当地政府,当那些怀良心的人,却不肯透漏任何消息……”
安母拉着安以然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安以然满脸是泪,最后跪在安父面前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爸爸,我错了,让您担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再痴心妄想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会踏踏实实做人,不会再让您担心。”
“说什么傻话,平安回来了就好。”安父把安以然拉起来,同样老泪纵横。
她的婚事,最初他就不怎么同意。本以为那位爷只是对他女儿有些意思,位高权重的人嘛,喜欢跟小女孩儿玩玩。当初是他一时糊涂,做了一个毁掉女儿一生的决定。把女儿当礼物送过去,谁能料到那位爷就此不放手?
从来没想过那位爷会真的跟女儿结婚,更没想过这个婚姻差点葬送女儿的一条命。不满二十四岁的女儿,如花一般的年纪,却饱受苦难的摧残。
“如果当初不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是人,你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安父到底是不能释怀的,他一辈子不算光明磊落,可卖自己女儿,这就是丧尽天良啊。
“不是,跟爸爸你无关的。”她在那之前就认识沈祭梵了,那并不是第一次。
安父这边好了,安母那边又哭起来,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命苦,到底安家是造了什么孽?
“飞机失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央新闻报道也没个仔细的,报纸上也只有一些。你大哥在网上查,也不得而知。一年多没有任何消息,以然啊,你那段时间在哪?是沈爷救了你,还是发生了别的事了?”安母眼眶通红,忍不住又返回去问。
那件事,在国内也是件大事,中央都派人去西班牙去亲自交涉这件事,身亡的Z国人不少,但官方给出的结果却并不让人满意。
“我并不清楚这件事,我没有上飞机,可能有人弄错了。我在另一个地方,很多人都以为我真的死了。不过妈,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安以然压下心底的酸涩简单的带过。
是啊,她在那边,受了那么大的苦,身为她丈夫的男人却没有慰问一句。是不是,就算她真的回不来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到底是在现在才知道,她在他心里的所占的分量有多少。是不是,她只是他无聊生活中的调剂品?
安母总算欣慰的笑了下,很想问离婚的原因,可客厅坐的人太多,到底忍下去了。
“依依姐,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家里气氛一松,安以然背过客厅的人对舒依依说。
舒依依看着安以然,低声:“我能住进来吗?”
“……?”安以然看着舒依依,表示没听明白,她是问可以住进安家吗?
“呵呵,开玩笑,你们一家人团聚,我这个外人识趣的就不打扰了。”舒依依果真起身就走,安以然愣了愣,觉得舒依依那行事作风还真跟她哥哥很像,很利落。
有些突然,安以然反应过来后起身追了出去,在院里喊住舒依依:“依依姐。”
舒依依转身看她,安以然快步跑上去,抱歉说:
“真不好意思,改天我请你吃饭。今天我才回来,家里人以为我之前出了事,所以,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改天我约你吧,郑重其事的感谢你。”
那个样子是指家里人哭成一团的样子,要换别人家,出远门的女儿回家了,应该是高高兴兴才对,可他们家却哭成一堆。
“好啊,”舒依依看着安以然,停顿着,安以然也看着她,好大会儿舒依依才叹口气,缓缓出声道:“有人关心着,真好。我从来不知道何为亲人,亲人是怎么个概念,被亲人惦记着又是怎么样的感觉,记挂亲人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知道的唯一感情,就是对家主尽职尽终,家主是他们所有人的信仰。从有记忆开始,就被这样灌输着。什么兄弟情分,朋友情谊,都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没有真正的感情,从暗卫营走出来的人,都是冷血的机器。
关心,是她在认识安以然之后才学会的。牵挂,担心,同样是在认识她之后开始学到的。那种一颗心被人吊着的滋味,真真不比刀口舔血好受。
舒依依是真的感伤了,是被刚才一个家庭的场面弄的。家庭,那是什么?
安姑娘就是从那个家庭里走出来的?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些想法对他们来说那么可笑。看看她的家庭,看看爷的环境,谁能要求爷什么?可她的家庭里,似乎所有人是一个整体,而不是他们以谁为中心。
安以然问了句煞风景的话,她说:“你没有亲人吗?你不是有亲哥哥吗?”
“死了。”舒依依感伤到一半被打断,当即没好气的冲了她一句。
安以然猛地瞪大了眼睛,望着舒依依,表情僵硬在脸上,傻傻呆呆的。好大会儿才忽地抓住舒依依的手抖着唇,问:“什、什么时候的事?”
怪不得,怪不得见到所有人都没见到舒默和顾问,约克医生说顾问死了,她一直以为约克医生是在骗她,故意那话洗刷她的,可没想到……
舒依依看着安以然泪光闪闪的双眼,一时间有些怔住。有女人会为他流泪?
抬手,轻轻接住了安以然滚下脸庞的泪,问:“这是,为我……哥流的泪?”
“他,真的死了吗?”安以然声音有些哽咽,低声又问了句。
舒依依看着安以然,良久,摇头,“没有,你想他回来,他一定回来。”
“那刚才还说……”安以然忽然大吼起来,吓死她了,怎么能这样骗人?恶狠狠的推了一把舒依依道:“他不是你哥哥嘛?你怎么能咒他死呢?”
“放心,死不了,你想他回来,他一定回来。”舒依依再说了句,伸手将安以然拉进怀里,给了个安慰的拥抱。
安以然吸了下鼻子,心情平复之后推开他道:“你先走吧,我进去了,再见。”
舒依依笑着点头,转身走出去了。舒依依坐在车上给,看着安以然消失在门里的身影,目光变得暗沉。
怎么回来?难道她想过四处奔波逃命的日子?就算舒默回来了,他又有几成把握能让姑娘跟着他走?连那位爷她都不要,她能稀罕一个舒默吗?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再者,舒默若是回来,事情会变得复杂很多。
舒依依目光沉到谷底,到底该怎么做?
安以然重新走进客厅,安母和安以镍已经提着她的行李箱上楼了,就放在她的房间。安以然在客厅坐着,小侄女安绵踱着小步子走近她,喊着小姑姑。
安以然伸手跟小安绵握了握手,说:“绵绵,你几岁了?”
“两岁。”小安绵比划着两个手指头说,安以然看着孩子粉粉嘟嘟的样子实在可爱,脸上也有了笑容。
杨可那边坐着也没说一句话,小姑子进门这么久,她就含糊着打了声招呼。她是安家的媳妇,将来这个家的女主人,她想的当然不会是片面的。
杨可不否认当初安家是靠了安以然才爬起来的,那毕竟只是借了个过墙梯而已。如今,难听点说,只是个被夫家赶回来的弃妇而已,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往后是不是又得住娘家?
杨可表面什么表情都没有,担心是真不愿意。安家两个女儿,都是外强中干。当初安以欣多厉害的女人,最后害人害己,一辈子在里面出不来。安以然呢,倒是比不得不安以欣强势,却是个心眼儿高的。嫁出去又被赶出来,还不如挑个实在的嫁,这也不至于传出去那么难听啊。
不说那些远的,就说现在。这一回来无疑是住娘家的,家里以为安以欣那挨千刀的已经养了两个贤人了,还来一个?有没有搞错?当安家是搞慈善的?
一年多以前,安以然身亡的消息传出来后,公司就已经受到很大影响。如今这个社会,赚钱是那么容易的?就她老公一个人赚钱,可看看家里有多少张张着嘴巴吃饭的人?两老是该他们养,可别的那些个闲人,是凭了什么?
张家那一兜子的人,隔三差五就找上门来,那又是凭什么?张书桐毕业工作,谈了对象还要房子,是不是得往后生的娃也该管?张可桐这刚开始上学,往后学费生活费还差了老长一截。杨可想起这些事就烦心,她男人挣钱,那可都是他们自己的啊,凭什么就给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白白花了?
所以说,安家这两个女儿,真是作孽,简直就是祸害。
张可桐坐在沙发另一边,一直想跟安以然说话,却一直没有出声。
杨可把小安绵抱走了,安以然这才看向张家两兄弟。含着微笑看着张书桐,那个当清秀的男孩子,毕业后出身社会锻炼了些日子,倒是成熟了不少。安以然微笑示好,然后对张可桐招招手,道:
“可桐,不认识我了吗?过来,我们说说话。”
“小姨……”张可桐慢慢走近安以然,他在车祸之后一直在复建,两年多的时间,总算康复了,这近半年才开始回学校上学。
他曾经是叫姐姐的,安以然笑着答应着,毕竟离开了这么久,孩子间有些生疏了。
“真好,我们能住在一起,可桐高兴吗?”安以然确实很高兴,一家人都住在一起,这多令人高兴?她过了几年的荒唐生活,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买回安家老宅的事做最正确。
张可桐点头,当然高兴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家里,谁都不欢迎他,总算回来了个对他好的人。小小年纪,爸爸妈妈都没了,寄人篱下哪里是那么好过的?
有人欢喜有人忧,安以然他们是高兴了,杨可那是气得跟什么一样。
也不能怪她心眼儿小,这等于是自己老公赚钱,养了一家子无关紧要的闲人。好不容易小姑子出嫁了,可现在竟然又离婚住回娘家了,这、搁谁身上都挺窝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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