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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沉声问道。
“你还要演多久?”
“什么?”
越听越模糊,越听越糊涂。
我迎着许昌阳的眸子,他那眼眸如冰层一般,似乎蕴着光却不带任何涟漪,我依旧只看到一副棱角分明如同精雕细塑般的完美轮廓。
“昌阳,你在说什么?”我勉强地抽了抽嘴角,他今晚的表现真是莫名其妙。
“希希……她根本就不在!”他暗哑的声音如刀。
“你在胡说什么!”我厉声打断,“希希在睡觉,我现在要给她换上干净的睡衣。”
“欢好!你清醒点!你这样是在折磨我!”许昌阳紧了紧拳心,薄唇抿成一条线。
“你小点声音。”我轻拍了拍希希的后背,“希希会被你吵醒的!”
这时,吴妈拿着润肤露递给我。
我没有理会许昌阳的情绪,挤了点润肤露在手心,微微搓开后,便涂在希希的脸蛋上,动作细致温和。
许昌阳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猛地将拳头砸在墙壁上。
一声闷响,似乎是砸在我的心头上,一阵颤动。
吴妈垂着眼眸,欲哭无泪。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万物似乎还在甜甜地睡着。
我透过落地窗望着天空,感觉是那么恬静,又那么深不可测,临山山顶,几片浓云的薄如轻绡的边际,没过了一会,一丝光亮撕破了灰暗,几缕淡淡的金光洒向大地。
我倏然感觉日出和日落是多么得相似,似是一种启迪与唤醒。
一连好几天来,一直阴沉沉的要下雨,可是现在,天空像绷紧的淡蓝色绸缎,清澈明亮地笼罩在临山,嫣红与金黄的透明云彩,簇拥着一轮旭日……新的一天就是这样开始的。
片刻,我站在楼梯口望向厨房的方向。
“吴妈,希希说要吃蒸鸡蛋,放点香油和酱油,不要放葱,她最不喜欢吃葱了。”
“我现在带她去后山采些鲜花,马上就回来。”
“对了,冰箱里还有她爱吃的蓝莓。”
不等吴妈接话,我便带着希希去了后山。
我牵着她的小手,她还点犯困,我一路走着一路给她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很快,她便来了精神,开始像只欢快的小鸟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心满意足地听着,享受着这久违的亲子时光。
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我们采了不少新鲜的格桑花,全都是粉色的,“拿回去插在花瓶上,会很漂亮。”我对希希说。
“再去采点黄色的吧,搭配在一起会很漂亮。”希希闪着黑瞳提议道。
我笑了笑,拉着希希的手继续往临山伸出走去,却没有注意到许昌阳就站在不远处凝视着我。
日出后的临山,美得别致。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光芒四射,把万物都唤醒了,伴着露珠的褪尽,慢慢地跳出了地平线,那万道霞光透过云隙照在郁郁葱葱的松树上,温暖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松枝,洒在希希的脸上,身上,仿佛洒了金粉般晕出淡淡的光圈。
可惜,我没有带上相机,不然我一定替她捕捉下这美妙的一幕。
“还要往里去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希希欢乐地跑在前头,仿佛没有听到我在说话,“慢点,小心路滑。”我的目光始终追寻着她的背影,生怕她摔倒了。
再往里走,临山显得越来越优美,沿着婉蜒无尽的翠绿的,仿佛进入了原始森林,密密的塔松象撑天的巨伞,重重叠叠的枝桠,只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光影。
耳畔似乎传来小溪流淌在岩石上的水声,增添了密林的幽静。
这里真是世外桃源,我在心里暗叹,搬来岭市这么久,第一次发现临山竟然有如此干净纯粹的地方。
在这林海深处,连鸟雀也少飞来,只偶然能听到远处的几声鸟鸣。
不知不觉,我陶醉于这片从未来过的森林里,闭上双眼,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仿佛洗礼了全身心。
然而,当我睁开双眼,却发现希希不见了……
我惊地扔掉手中的格桑,像只无头苍蝇般寻找希希的身影,可是我发现自己好像在原地转圈圈,周围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松枝,规律地交纵着,给人一种仿佛是同一颗树复制的错觉,视线的正前方弥漫着还未散尽的浓雾,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脑袋中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我……迷路了。
“希希——你听得见吗?”我扯着嗓子喊道。
“希希——你在哪儿?”
“希希——说话!”
可是,无论我喊多少声,留给我的只有令人窒息的回音,希希她,真的不见了。
可怕的是,我不但没有寻回希希,还把自己搞迷路了……
我咽了干枯的嗓子,好渴,眼角干涩,害怕地想要哭出来,周围相同的树木看得我头晕目眩,怪我,都怪我,不应该由着她的兴致往前跑,临山的这片森林我从未来过,根本不清楚山形地貌,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包围着我的全身,明明是白天,连耳畔的鸟叫声都觉得异常的诡异。
希希是不是已经出去了,还是和我一样再拼命地寻找对方?
我定了定心,遇到迷路首先心态要调整好,不能惶恐和惧怕,毕竟,我的童年就是在山里长大的,如何走出山林,我依稀有经验,如果有苔藓的话,长苔藓的是北方;如果是平原地方就看看树叶,茂盛就是南方;如果是被锯掉的树桩的话,年轮稀的则是南方。
情绪稳定后,恍惚间听到不远处有溪水流动的声音,猛然记起小时候,外婆常教诲我,千万不要往无人的山上走去,如果在山林里迷路了,那就麻烦了,如果不慎迷路,最好的方法是往高处走,去高处才能看到山下的情形,才能决定该往哪个方向返回。
千万不能凭感觉去走,也千万不能顺着水流走,好多人是因为这样的决定而走上了不归路,大家都觉得水一定能流出山,但是谁都不知道在前方是不是有悬崖。
有时候经验反而是一种累赘,反而是阻碍你思考的绊脚石,脚下是潮湿斑驳的泥地,我朝身后望了望,来时路上的脚印还在,我提了提裤脚,轻轻地踩着,脚印落下,我再踩,又是一只清晰的脚印。
跟着脚印走就不会迷路。
想到这,我止不住的兴奋,只要我沿着希希的脚印,不就能找到她了吗?兴许她在某个角落跟我玩躲猫猫……
我睁大双眼在泥地上寻找希希的脚印,一边叫着希希一边仔细辨认,今早的山林一定没有来过,但是,绕了一大圈,除了我的脚印,竟然没有发现其他的记号。
怎么回事?我心生疑惑,但是脑子是清醒的,我随手找了根树枝,扩大范围,可是,我居然还是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
难道……希希没来吗?
她根本没来?那刚才跑在我前面的小女孩是谁?我现在在找的又是谁?
不知怎的,脑袋里忽然嗡地一声,像是被砸了一记闷雷,瞬间好似血液冲出了大脑,天旋地转,我在干什么?我这是在干什么?
希希不是被带去日本了吗?她被宫询带去了日本,还有周小樱……
这一刻,我好像被惊吓摄住了魂,身子一软,迎面倒了下去。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我吃力地打量着四周,浓烈的福尔马林气息灌入鼻腔,耳畔是窸窸窣窣的低语,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墙,惨白的窗帘,惨白的床单,还有一张惨白的脸。
“你醒了?”许昌阳攒聚眉心,伸手试上我额头的温度。
“我怎么出现在这里?”我无力地问道,脑中的记忆还停留那片山林里。
“医生说你最近的状态很糟糕,已经动了胎气,需要住院静养。”许昌阳阴郁又无奈的眼神看着我。
“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重复道,脑袋里昏昏沉沉,除了在山林转圈圈,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
“你晕倒了。”他简单的回答,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似是刻意不想让我回忆先前发生的事情。
“你在山林里是在找希希吗?”
我摇了摇头,说出了那句我不想承认却是事实的话:“希希被他爸爸带去了日本。”
“我为什么要去山林里找希希?”我迎上他的眸光,不解地望着他的侧脸,希希明明在日本,我。
“医生说,你出现了间接性的幻觉。”许昌阳解释道。
“是吗?”我紧了紧拳心,默默地闭上双眼,自从怀孕后,我已经数不清来了多少回医院了,内心有股对医院说不出的抵触,但是我竟然出现幻觉,为何我一点映象都没有。
“姑姑明天会来看你。”话落,许昌阳替我掖了掖被角。
我牵强地勾了勾嘴角,姑姑来看我?她来看的不是我,而是许家的子孙,或者只是来确认宝宝的安危,一旦我流产了,她肯定比谁都高兴。
“还有件事,希希找到了。”许昌阳顿了顿说道,明显提高了音量。
“真的?”我瞬间睁开眼睛,焦急地问道:“她在哪?!”
我抓紧他的手臂,只见他表情僵硬,眸心似乎弥漫着冷气,忽然,我觉得自己失态了,现在的我,好像只对希希的消息感兴趣,其他的,已然是无所谓的态度。
“除了希希,你心里还有我吗?”许昌阳落寞地叹了口气,双眉间写着失望。
“对不起。”我喃喃道,坦白讲,我也很无奈,除了希希,我确实对其他的不感兴趣,她那么小,却被带到日本,语言不通,饮食不同,水土不服,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
“她在广岛,住在南部歌山县太地町的渔民家,那户渔民是中国人,姓徐。”许昌阳淡淡地陈述。
太地町,我知道那个地方,那座渔村盛产海豚,再加上姓徐,我大致明白了,宫询曾经的合伙人,因为逃税漏税躲到日本,隐姓埋名做起了渔民的买卖,宫询是投奔他理所当然。
“什么时候我可以带回希希?”确认她的位置后,我比先前理智了许多,像是突然顿悟了般,有种我说不清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