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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家在扬城的小洋楼是三层的楼房,兄弟们的房间都很宽敞明亮。外屋摆着沙发茶几,一角还放着书桌书架,兼作客厅和书房;里屋是卧室,床头竟还放着花草,一室的馨香。凌寒的房间在三楼楼道的一角,下面的房间是凌晨的房间,这个一角的房间还自带洗手间。罗嫂和韩艳都是勤快的人,虽然没有人常住,但是还时时的擦拭房间,屋里很是干净整洁,窗明几净。屋里头的雏菊还颇为水灵,必然是照顾的周到。
凌寒取了几件换洗衣服,带了日用品,找了柳条箱子装好。凌豪收拾衣物还没有过来,凌寒环顾着自己的房间,想想这还没有来得及住上一晚,就得去军营了,思虑着,就顺势躺在床上。床品都是大姐的店里售卖的上好的席梦思床垫,绣花绸缎被面蚕丝杯子,很是软和,半个人就埋在被子里。
他出国的时候家里还在老宅子,这个洋楼是凌晨两三年前盖好的,他住了都没有几日。这洋楼无论是外人看来还是自己的感受,都是气派舒适的,也不怪外人提起来就是羡慕嫉妒,然而,想想大哥也好,他自己也罢,其实也都没有多么的安稳。贫穷富贵,各有所忧。
凌寒在这里胡思乱想,左等右等凌豪不来,便去他的房间看他。
凌豪床上放着很多衣服,却没有往箱子里装。
“你这半天干嘛了?”凌寒问道。
凌豪嘟囔着:“我不知道带啥,再说这么近,我们就住军营啊?大哥回来我们不回来住吗?据说军营是好几十人睡一排,打呼噜的还有汗脚的,那怎么睡得着啊……”
凌寒好气又好笑:“你自己要求去锻炼的,先打退堂鼓了啊!你这一开始锻炼也不能要求将军的待遇吧。收拾衣服,一周或者十天你就能回家一次。秘书处没有那多人,条件会好些……”
凌寒一边说着,一边帮凌豪收拾着。
“能睡的上大通铺,都是好的。真的是战火一起,急行军一天睡不了三四个小时,草草的安营,好的时候能搭个帐篷铺个毡子就地躺着,也可能就躺地上……小爷去锻炼锻炼真的很有必要。”
凌豪听着越发的胆怯,凑到凌寒的身边,给凌寒打下手,默默无语。
凌寒伸手呼噜了他略微软软的头发,微微笑着。他们舍弃了这安逸享乐,为的便是更年轻的凌豪他们能够安稳与无邪的生活下去吧。
凌寒到军中就由明俊带着见了秘书处的李鑫主任,接手李鑫的工作。虽然说是秘书处,其实就李鑫,宋元和明俊三个人。宋元是李鑫的助手,是讲武堂刚毕业的学生,明俊是机要秘书,他跟凌晨同出入,负责紧急的信息传达和生活警卫安排;而李鑫统管着秘书处的工作,无论是军队上的工作还是扬城政府事宜都由他统筹安排负责。
凌寒报道之后,就跟李鑫做工作交接。凌寒刚到秦皇岛时候,给云清做过秘书,这些工作大同小异,他也是明了的。由着李鑫说了工作安排,填报了各项工作交接的文书,凌寒仔细查看着,然后在李鑫的指点下,对今日的文书进行汇总抄录,将重点文书重点内容写了便笺提示,规划了一下凌晨的日程,然后给李鑫看。
李鑫很惊讶凌寒的表现,一看就是熟悉工作的周全的人。凌寒办事干脆利落又严谨细致,很得李鑫的赞赏。
“之前扬城被袭那会儿,大家都知道你率军空袭宋书,都道你是打兵打仗的将才,没有想到你做文书工作还这么有心。”
凌寒笑笑:“我之前也做过。大哥吩咐的,敢不尽心。”
旁边,凌豪和宋元一起抄录着部分的文书,信息。宋元是一个有些瘦弱的戴眼镜的年轻人,才二十岁,也是扬城本地人。他今年刚刚从云南讲武堂毕业,办事儿也是格外的认真较真的。
“凌豪,抄录就是为了备案留存的,不能有这么多勾勾画画的……”
宋元说着凌豪。
凌豪对着自己涂抹了好几次的纸,叹了口气,换了纸,重新抄。
这是他做的最无趣的事情之一,要把凌晨批阅的文件抄录留存存档。他一笔一划的写着钢笔字,已经写了两个小时,写的手都酸疼了。
凌豪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凌寒,凌寒换了军装,格外的飒爽。虽然也是伏案工作,他认认真真,做的很是端正。念及此,他也调整了一下坐姿,规规矩矩的抄写。然而,板着姿势写字确实难受,写了几个字他又放弃了。
一个下午,李鑫的工作交接了差不多,向凌晨简单汇报了一下。凌晨安排李鑫再带凌寒两天,等凌寒可以完全的胜任工作再去做二团参谋。凌晨走时看凌豪,凌豪很有精神,便也放心的回家。
端端正正坐着写了一下午的字,这比上课还累人。凌豪肚子饿的咕咕叫,看到饭堂里的菜,又恨不得冲出去了。白菜豆腐炖肉的大锅饭,打饭的师傅一勺子舀起来也没有一两块肉,倒是大油不少,漂着一层油星子。两个米面馒头黑黄,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面。凌豪拨弄着那饭盒的菜,一筷子都不想吃,啃了啃手里的馒头,咽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合适。一抬眼,凌寒正看着他。
凌豪把茶缸递过来,里面是热水,就着水,凌豪勉强的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再不想吃一口。
李鑫与宋元都安静的吃饭,没有人注意凌豪。
凌寒也不理会他,大口的吃饭。看着同桌的三个人风卷残云的吃到了饭盒见底,凌寒只是拨弄着吃了一块豆腐咬了两口馒头。他真是宁愿饿着也不想再吃了。
另外的人也都注意到凌豪没有吃饭,大抵也是明了他大少爷吃不惯这粗粮,都不便说破。
凌豪眼巴巴的看着凌寒吃饭,他仿佛还很有胃口一样。凌寒吃完饭,和身旁粗糙的汉子一样,随意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这个样子和在酒会上一身西装的凌寒判若两人。
凌寒也抬头看他:
“你真不吃啊?我们收拾行李可没有给你带点心,没有芝士蛋糕也没有栗子酥,你饿了可没人管你。”
屏住呼吸一样的,凌豪又吃了几口豆腐白菜,仿佛都噎在了嗓子里,凌豪放弃抵抗,推开饭菜。
“不吃了。”
凌寒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去刷碗。凌豪也跟在凌寒的身后,头一次对自己的挑食和剩饭菜感觉到愧疚。
秘书处的李鑫和宋元都是单独的房间,明俊的房间就在凌晨的隔壁。因着工作交接的时间,明俊让凌寒先住他的房间。凌寒又找人多放进来一张床,叫凌豪跟自己住。单人木板床,粗布的被褥,又硬又凉。加上凌豪晚上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更是非常的难受。凌寒埋头看着交接的材料,认真的加班工作,只当是看不见,不理会他。第二日凌豪勉强被凌寒拉起来出了晨操,十圈五公里的跑步,饿得饥肠辘辘的凌豪跑了两圈就死活不肯再迈一步,凌寒也没有办法只能由他。
白日如常的工作,凌寒在凌晨的身边办公,也是一如既往的恭敬疏远又谦和,凌晨也只当他是新任的下属,查问他一些工作的问题,没有纰漏,便也没有多话。倒是李鑫很夸赞凌寒,凌晨也只随口应着。
及至说完工作,凌晨问起凌豪,凌寒坦率的说,小弟吃不惯军中的饭,昨晚没吃饭,今天早上喝了一些稀粥咬牙吃了半个馒头,在饿和吃饭之间他宁愿是饿着。凌晨都被气笑了,指着桌子上的袋子,说是早上大姐让拿来的蛋糕面包,叫他不要饿着。凌寒觉得好笑,又不敢说什么。
凌晨的办公室很宽敞,办公室分里外间,凌寒就在外间办公。中间门敞开着,凌寒就在凌晨抬眼看到的位置。凌寒坐的分外不自在。
工作并不烦累,凌寒很快就熟悉工作,与李鑫完成交接,他可以独当一面,也没有纰漏。然而,始终十分的谨慎小心,总觉得芒刺在背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却也无可奈何。大哥对他还格外挑剔,一时说他的字太难看,要他练字,又说他对公文的语气把握不准,一篇公文改了好几次。彼时在北平,和大哥要好的一阵子,兄弟也说过回扬城工作,然而,现在这样隔着一层硬是装生疏的工作,干的也不是自己擅长的,凌寒实在是浑身不自在,抑郁的很,也毫无办法。凌寒这一日日过得也真是如履薄冰,也好在他性格是很坚韧隐忍的,咬着牙干好工作。倒是凌寒这尽职尽责规规矩矩的样子很入扬城军几位将军的眼,也不过十来日大家都熟络了。
凌豪挑食太过,在军营里实在是难忍。凌晨纵然他,由着他跟着自己隔日的回家吃住。凌豪虽然觉得不是很合宜,但是,美食诱惑,还是果断的放下了所谓的气节,由着三哥嘲笑他。
这一日中午回家吃饭,带了些糕点回来,凌豪晚上就不回家了。凌寒换到了李鑫的房间,凌豪也搬了过来。兄弟俩就着台灯,个看个的书。
不知怎么的,就听到外头动静很大,一阵鬼哭狼嚎一般。凌寒与凌豪就跑了出去,正巧宋元也出去,在院子里张望着。
“这大晚上的,怎么回事儿?”凌寒问道。
不多时,一个副官跑过来回报,说是康健参谋长组织军法处的人查夜,查到十来个士兵吸大烟,抓了打板子呢。
凌寒皱眉,就跑去看。还没有走到,就听到不远处的军法处,有人喊着:
“不好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