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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家人眼中,凌寒与曼卿夫妻新婚燕尔,夫唱妇随,同出同入,小夫妻格外的恩爱和谐。
一直让凌华惴惴不安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凌华也偷声问曼卿,凌寒可是有怠慢她?曼卿连连的摇头,略微的害羞,模样如一般的恩爱小夫妻。
凌寒很快的回到军中工作,因着新婚,凌晨准许他每天回家。倒是凌寒说自己并非将官,不应该因着是沐帅的弟弟就搞特殊,便也如常一样每周回家一次,其他时间非因事情都住在军营。
对此,曼卿也很是支持,从无怨言。过了半个多月,曼卿提出想回慈爱医院工作,凌寒自然是应允,曼卿便开始了如在北平时候每日工作的状态。
二月下旬,受扬城军委托,慈爱医院组织医术高超的医生对扬城军军医进行培训。作为之前就对慈爱医院进行技术指导的陆曼卿自然在列。陆曼卿医术高超,为人谦和,又是美丽高雅的女子,再加上沐家太太的身份,在军中很受瞩目。每每培训结束之后,常有军医士兵过来同她问着问题,多看几眼多说几句话。曼卿都是温和应对,赢得称赞无数。
黄昏,曼卿的培训课程结束,正在回答着聚拢过来的军医的提问,就见到凌寒站在营房门口。凌寒一身蓝色的军装,身姿挺拔,傲然而立,淡淡笑着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曼卿说着抱歉,明天回答问题,就越过众人向凌寒走去。
众人轰然笑着。
凌寒毫不介意,扬了扬头,很是炫耀的表情。
曼卿被凌寒的孩子气举动打动,也浅笑着。
“怎么了?你过来找我?”曼卿问道。
凌寒引着陆曼卿上车:“明天大姐的日化厂剪彩,大哥安排我们今天去上海,明天参加大姐日化公司剪彩的仪式。还有就是下周蓝帮的蓝玉堂六十大寿,我替大哥去上份礼,估计要在上海呆四五天……”
凌寒道。
陆曼卿点头:“那我先去交接一下,然后跟你去上海。”
夫唱妇随,伉俪情深,他们一直做得很好。
然而,这一切,也只是他们做出来给旁人看的。
房间内,凌寒与曼卿各自收拾着衣服,分别装入了箱子。他们沉默着,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就如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样。
从洞房之夜的那一日起,凌寒回家就一直睡在外屋的沙发上。
陆曼卿跟他说话,凌寒便从来也是正襟危坐,端端正正的说话,仿佛他们从不是夫妻,只是朋友。
晚上,里外间的屋门一关,便从来都是各自的天地,两个单身人。
曼卿自然很生气,很抑郁,她想跟凌寒说,可是,却又无从说起。
而且,曼卿也很害怕打破这种宁静的平和。因为除此之外,凌寒待她是很好的,从来都是温和礼貌而周到,尽管这种礼貌不像是夫妻。如果她吵闹,会不会让他更冷漠以待……
曼卿心中很多的苦闷。
明明当时是真的心甘情愿的陪在他的身边,只是想着陪着他就足够的。而今日,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是人人艳羡的身份,受他的照顾,可是,她并不开心。
原来,自己也是人心不足的人。可是,她痛苦的感情却是那么的真切。
若真不相见,真千万里之遥,她便不会这么多的想念他,那么多的期待;而今,近在咫尺,她却不能靠近他,不能触碰到他,所有的期待是残酷的妄念,分分秒秒都在刺痛她。
曼卿手里攥着衣服,倏然而落,却又没有落入了箱子。她依旧一动不动,也不去捡起来衣服。
凌寒有些错愕,俯身替她捡起了衣服,放在衣箱里。
曼卿挽住凌寒的手臂,靠在了凌寒的肩膀。凌寒不由得一愣。他拍了拍她的手臂:
“怎么了?”
曼卿紧紧的抱着凌寒的手臂,似乎是她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曼卿,你怎么了?”感觉到曼卿举动的怪异和激动的情绪,凌寒问道。
“我想靠着你,让我靠你一会儿好不好?”曼卿喃喃道:“我们该是最亲近的人啊……”
声音里有着哽咽,一语毕,泪水已经落下。
“曼卿,对不起。是我有愧于你……”凌寒道,声音温和。
“我以为,我比别人更懂你的艰难,我只陪着你便无怨无悔。可我,还是希望我能够靠近你一些,哪怕,只是现在这样靠着你就好……其实,就是那天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伤害我,我不该那么冲动……”
陆曼卿的声音低低的,如泣如诉。
凌寒一声叹息。她本来是有着自己的事业人生,骄傲独立,却愿意委身在自己身边,隐忍着,委曲求全,甚至低声下气。
凌寒侧身拢住曼卿的肩膀:“曼卿,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与你有愧。你什么都没有错,也当然可以靠着我。我既然娶了你,便做你一生的依靠。曼卿,我不去占有你,是因为我得尊重你……我是人不是禽兽。曼卿,我们都需要,面对过去和未来……”
凌寒说的坦荡。
曼卿仰望着这个英气的男人,他的眉微皱着,目光依旧的沉静。
她知道他所承受的过往的痛和折磨,然而,及至于此,从没有听他怨恨过谁,他依旧坦荡,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这是她最爱的人,光明耀眼如日月。
曼卿扑在凌寒的怀里,紧紧的拥着他。
凌言明杰与他们同行,明杰开车,凌言坐副驾驶,把后排座留给了小夫妻。从扬城到上海开车要五个小时,行至中途,已经是深夜。曼卿困顿不已,便靠在凌寒的身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凌寒揽着她的肩膀,任由她睡在自己的怀中。
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是如此么?
凌寒望着怀中的曼卿,也很是困惑。
沐凌华的馥郁日化厂建在了法租界,虽然是剪彩仪式,其实,厂子已经生产了好久。今日剪彩,恰好是第一批产品下线推向市场的日子。凌华是很精明的商人,借着一个盛大的剪彩仪式,请来了许多记者明星,上街名流也便是顺道做了大广告,便于日后的销售。
剪彩仪式上,馥郁牌的香皂、口红,香水,胭脂被装在精致的盒子里,摆在台子上。包装做的很精致,印着上海电影明星蝶舞的头像。蝶舞是凌华请来做广告的。
商会的领袖轮流上台,表扬着凌华作为一名女性为上海商界做出的贡献;蝶舞以及上海几位电影明星也表示自己在用产品,是非常好的日化产品,希望大家支持。
仪式上,最被瞩目的明星却是自北平而来的京剧名家梅艳华。他正在上海金蟾剧院演出,他的演出惊动上海滩,一票难求,一时间成为上海的最大牌的明星。云清与梅艳华是朋友,凌寒便连夜托了云清请了梅艳华到场,他的出现引得记者很是激动,凌华也是乐得如此。
终于得一刻消停,凌寒连忙亲自端了茶水给梅艳华递过去。
凌寒在秦皇岛供职的时候,曾随了云清在北平看过几次梅艳华的戏,也曾一起吃饭。梅艳华眉清目秀,格外俊美,他性格温润,虽然是名声赫赫,私底下却也很是和气软糯的人。
“梅老板,您辛苦了……”凌寒道。
“沐先生客气,我不辛苦。”
梅艳华一身白西服,端端正正的站着,声音柔和清亮,气质高华,就在这嘈杂的环境里,他也真如浊世佳公子一般遗世独立。
梅艳华的旁边站着一个个子略高的灰长袍的男士,这个男士眉目英武,凌寒认得出来他是著名的武生秦扬天。秦扬天与梅艳华并不是同一个剧团,但是,一文一武,一生一旦常常搭台唱戏。他们联袂出席,常常是有轰动的效果,所以,梅艳华特意邀请了秦扬天一道前来、
“凌寒冒昧邀请,多些梅老板和秦老板百忙之中分身而来。时间仓促,凌寒该给两位老板告罪!”凌寒道。
“沐先生不用客气的。章少帅和沐先生都当艳华是朋友,朋友有邀,艳华哪里说得上辛苦,用得着告罪,您,这么说,是疏远了……”
梅艳华微微躬身行礼。
梅艳华名声在外,坊间传闻他是派头极大的人,一般的人求他说几句漂亮话却不可得,其实,这只不过是他一来痴迷于戏,俗事管的少,二来是他太忙了,总是有疏忽的。若真看为人做事,梅艳华远较于旁人低调谦和的多。
“三哥……”凌豪欢快的叫着凌寒,凌寒一招手,示意凌豪过来。
凌豪今日本来是有课的,及至下课才与季雅和一起赶了过来。
“这是……”
“这是梅老板啊!我前几日跟着雅和一起去看了您的戏……”凌豪道。
凌寒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凌豪这个美国长大的小弟竟然去看戏。
“谢谢捧场。”梅艳华道,他浅浅笑着。
“这是秦老板……”凌寒介绍道。
“哎呀,《挑滑车》的高宠!”凌寒道,连连抚掌。“秦老板可帅了!”
易扬天浓眉大眼,武生做派更是硬气英武些。他听着凌豪的夸奖,哈哈一笑。然而,他的目光却停在了凌豪的脸上,笑容也僵住了。
凌豪有些不自在,看看凌寒,又看看季雅和,差点就要问是不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了。
“这是沐先生的弟弟?”秦扬天问道。
凌寒点头:“是啊,是我弟弟,我在家行三,这是我四弟。”
秦扬天点点头,哦了一声,旋即有道:“这个弟弟与我的故人很像。不过,也该是没有关系的……世间相像的人原就很多,冒昧了。”
秦扬天道,拱拱手。
虽然台上被追捧,可是,戏子的地位到底是低得,这种意识更是深深的种在了他们的骨子里,秦扬天的表情有些落寞。
凌豪不以为意:“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