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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市的商场里,卫怀信先给杜若予买了杯冰饮,让她边逛边喝,杜若予想起他们深冬初识时,卫怀信在南医大湖边吃冰淇淋被冻到跳脚的模样,忍俊不禁。
“笑什么?”卫怀信不明所以。
杜若予说:“想起最开始时。”
卫怀信没问最开始是什么模样,他拉着她手,已经被商场的电玩中心吸引走全部注意力。
杜若予问他:“想玩吗?”
卫怀信的双眼已经亮起灼灼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缺失了童年,孤独长大的卫怀信在杜若予面前,时常会表现得像个孩子。
杜若予拉着卫怀信开开心心走进电玩中心,一抬眼瞧见入口4D恐怖体验馆的巨大血腥海报,一抚额,顿时怂得想逃跑。
卫怀信也瞧见那海报,立即捂住杜若予的眼,“算了,咱们去别处。”
可是还没走开,杜若予已经拦住他,她深呼吸,把他的手从自己眼前缓缓却坚定地压下去,“又不是真的尸体。”
大概是为鼓励自己,她又补充句,“我知道那是假的。”
说罢,她身先士卒往里走,双目睁得又圆又大,还很亮。
但谁都看得出,她其实挺紧张。
卫怀信笑笑,快步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各换一袋游戏币,杜若予问他先玩什么,卫怀信冲一整排赛车机扬扬下巴。
入座后,杜若予不由分说选了对战状态。
卫怀信挑眉,“胆子挺大。”
“还有更大的。”杜若予直接选择困难模式。
卫怀信想起一句老话,“无知者无畏。”
连续三轮,他把杜若予碾压得死死的。
杜若予也不生气,开车时哈哈大笑,等从赛车席上下来,拉着卫怀信又去玩别的。她对射击僵尸活人的游戏不敢挑战,卫怀信又对灵异鬼怪的体验倍感压力,两个人默契十足地迷恋上太鼓达人,一左一右拿着鼓槌,敲得不亦乐乎,几乎霸占了这台机器。
“你的你的你的你的!”
“我我我我!”
卫怀信衬衫西装皮鞋,又是那种上流社会的相貌与气质,挽起袖子又敲又打,很快吸引来电玩中心的许多客人,其中以年轻女性尤甚。
等到杜若予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被包围,她悄悄拉扯卫怀信衣袖。
卫怀信回头一看,直接对上几个手机摄像头。
那些偷拍的女孩马上放下手机,各自聊起天气情况和早中晚饭加夜宵。
卫怀信竖起眉毛想争取回自己的肖像权,“请把我的照片删掉,谢谢!”
杜若予闷笑,立即有机灵的姑娘壮胆向她撒娇,“姐姐,你男朋友长得好帅哦!而且姐姐你也这么漂亮,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可以和你们合照吗?”
杜若予笑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哎?怎么可能?”女孩瞪圆了灰色美瞳,复而缩到女伴身后偷笑,“那我们有没有机会?”
女孩们笑得花枝乱颤。
“没有机会。”卫怀信一把揽住杜若予,“这位女士一个小时前还喊我老公。”
杜若予抬眸看他,笑着不去拆穿他的“真话”。
女孩们被强塞了一嘴狗粮,却都笑得开心。
大概人们总对美丽的事物拥有无限包容心。
卫怀信和杜若予把太鼓机让给年轻的女孩们,两个人躲到角落,那里有台推币机。
杜若予抖抖袋子里的游戏币,玩得十分畅快,“把剩下几个投了,就可以走了。”
卫怀信的游戏币也所剩无几,两个人一拍即合,站到推币机前开始投币。
杜若予问:“你每天运营资产的,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吗?”
“这比股票……”卫怀信本来想说这种擦边球的赌博游戏进多出少,全凭运气,结果他随手一个硬币扔下去,还未眨眼,出口槽里已经哗啦啦掉下几十枚硬币。
“……”杜若予目瞪口呆,“……你的散财体质,可能一起带到这儿了。”
本来是想消耗掉游戏币,结果卫怀信运气爆棚,莫名其妙又捧回一袋饱满的游戏币。
两个人去柜台,用游戏币换上两顶情侣纪念帽,杜若予还好,卫怀信戴着则有点不伦不类,不过他也不在乎,始终笑逐颜开,像是把今天早些时候经历的不愉快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玩累了,他们楼上楼下地溜达,杜若予看见个金贵玩意就问卫怀信喜不喜欢,卫怀信一开始还能瞟一眼,到最后统一无视,一概口径,不喜欢!
杜若予无奈,最后把他拽到手表专柜,指着个十五万的表,问:“这个怎么样?”
卫怀信还是老三字,“不喜欢。”
“不喜欢才好,你把我卖了我也买不起这表。”杜若予笑嘻嘻的。
卫怀信哼了一声,“你可比这表贵多了。”
“那是你谬赞。”
卫怀信直接摘下自己腕上的表,套进杜若予瘦瘦的手腕,“现在,你身上光这块表,就比它贵了十倍不止。”
杜若予啧了一声,赶紧脱下手表,双手捧着递还给卫怀信,“拿着拿着,可别磕着碰着。”同时,她哭丧起脸,“就你这身娇体贵的,我到底送你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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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信在商场五楼找了家饭馆,十多分钟后,方未艾一身戾气的与他们会合。
“靠!”他一坐下就怒不可遏地捶了下桌子,引得周围几桌客人一起看过来。
杜若予忙往他手里塞了副筷子,“化愤怒为食欲,吃吧吃吧,吃光了我们付得起饭钱,打砸了店面我们就得把卫怀信抵押在这儿了。”
卫怀信睁圆眼珠瞪过来。
方未艾往嘴里连塞几大口菜,鼓囊囊地囫囵吞下,勉强压制了怒火,才说:“那帮孙子真混蛋,无法无天!”
对方的嚣张与强势,卫怀信和杜若予都有所领教,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不给方未艾火上浇油。
“那你拿到患者资料了吗?”卫怀信问。
“只拿到了南城籍贯的几个,其他的他们死活不给,说什么涉及到隐私,捂得严严实实,本地警察也不敢帮我说话,你们是没看见对方那架势,差点要袭警了我靠!”方未艾从包里掏出几份复印件,递给卫怀信和杜若予,“说真的,我觉得这个地方特恐怖,任何一种隐藏在黑暗里的专制势力,都让我觉得恶心,权利会让人扭曲,变得不人不鬼,这话真的一点不假。”
他刚发表完对地头蛇的指摘,手机铃响,他冲对面二人比个口型,说是大花,接起便大咧咧喂了一声。
荆鸣在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方未艾脸色阴沉下来,不断答应着。
复印件不多,杜若予粗略一翻,见只有六份,都是些半大孩子的基本资料,其中就有董阳和周晓芸。
杜若予把重点放在剩下四个人身上,自言自语,“那第三人,会是谁?”
方未艾挂断电话,察觉出不对的卫怀信问他,“南城出什么事了?”
“大花说,董阳被绑架了。”方未艾沉闷地回答。
杜若予大吃一惊,“啊?他不是在医院吗?为什么会被绑架?”
“说是今早查房前,有个年轻人进入医院,把他带走了。”方未艾的手机响起来信提示音,他划拉手机,把荆鸣传来的一张监控照片举给对面二人看,“绑匪是个年轻男人,拉着董阳的手一起走的,董阳丝毫没有反抗,我认为他就是那第三个孩子。”
杜若予凑近看屏幕上模糊的照片。
走廊监控下,那男人和董阳手拉着手,董阳的手里还提着他的小鱼箱,谁都看得出来,董阳很顺从,像是很信任带他走的男人。
“这是这四个人里哪一个?”杜若予要去翻戒治中心给的资料,卫怀信忽然摁住她的手,直接抽出其中一张。
他神情严峻,“是他。”
方未艾立即打起精神,“哪个?”
卫怀信把那男孩的资料递给他,“这个人,我有印象,应该在哪见过。”
“王中塔。”方未艾喃喃念着男孩的姓名,“这个被关了很久啊,前年六月到今年四月才出院,那有22个月了吧?将近两年呆在这种集中营,人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啊?我看看……今年20岁了。”
卫怀信仔细回忆自己近段时间遇见的20出头的年轻人,眉头一皱,想起来了。
“他是我们小区的保安之一。”他凝重着脸,“董蕾蕾家夜里闹鬼那次,上来帮忙的两个保安之一,就有他。”
“啊!”方未艾猛拍大腿,“如果当时是他帮忙检查董家,即便在哪个角落找到躲起来的周晓芸,也可以帮忙打掩护,说什么都没见到嘛!他又是保安,随便哪次检修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坏三号电梯的监控,他也很清楚小区里有哪些监控死角,可以让周晓芸和自己来去自如。”
杜若予补充道:“二十岁的成年男人,完全有力量制造董蕾蕾酒醉后的自杀假象。”
方未艾用手机拍下王中塔的相片和资料,发给荆鸣,让他们去查这大男孩更具体的信息。
做完这些,他一时有些无言,想起自己在戒治中心的所见所感,沮丧道:“在这种鬼地方被关了两年……这家伙刚进来时,才十八岁吧?”
杜若予看着照片中相貌平凡的男孩子,心里也跟压了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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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人搭乘午后的航班回到南城,来接他们的自然是荆鸣。
一上车,荆鸣便丢来一个档案袋,“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卫怀信说:“坏消息。”
方未艾则说:“好消息。”
荆鸣嘿嘿笑,“金主爸爸,什么时候再请我吃好吃的呗,我垂涎一家私房菜很久了,听说是清代御厨传人开的,就是价格嘛,呵呵呵,小贵,小贵而已。”
卫怀信说:“案子办完就去。”
“好嘞!”荆鸣清清喉咙,迅速换上正直面貌,“坏消息就是,王中塔的父亲王大福已经死了。”
“死了?”车上另三人俱是震惊。
荆鸣揉揉被震痒的耳朵,确认道:“死了。”
方未艾问:“那他母亲呢?”
杜若予同时问:“怎么死的?”
荆鸣说:“王中塔是单亲家庭,他母亲在他十岁时离婚改嫁了,他被判给了他父亲王大福,王大福是个跑长途运输的司机,常年不在家,王中塔便交给爷爷奶奶照顾,一直长到十八岁,据说是因为高考成绩不理想,他父亲认为是王中塔沉迷网络,就把他送到北市的青少年戒治中心,王中塔在那儿呆到今年四月才回来。”
她顿了下,“你们猜王大福是什么时候死的?”
杜若予只觉背脊发凉,像是有条毛毛虫在爬,“四月之后死的?”
荆鸣点头,“王中塔刚回来,王大福让他和自己一起跑运输赚钱,就在第一趟出货路上车祸死的。”
卫怀信说:“王大福是第一个死者,他的死至少对王中塔接下来的行为,起到决定性作用。”
荆鸣打了个响指,又拍拍方向盘,“王大福的车祸原因是长途疲劳驾驶,车子翻了,他死了,他儿子活着,交警判定意外事故,王大福全责。之后王中塔就回到南城,五月开始就职于你们那小区的保安队。”
“意外事故……”卫怀信皱眉,“真的是意外吗?”
杜若予也问:“周晓芸的母亲被制造成意外,董蕾蕾则干脆伪造自杀,王大福的死,还能查到什么线索吗?”
“不好查,四月份的车祸,又是在外地发生。”方未艾啧了声,“大花,你说来说去都是坏消息,那我的好消息呢?”
荆鸣耸肩,“好消息就是,董蕾蕾的妈认定是苏婉指使人绑架董阳,成雪阳揍了苏婉一顿,苏婉母女三人又把董蕾蕾的妈揍了一顿,两家人把市局闹得鸡飞狗跳,如今的市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折腾不到的。”
方未艾怪叫,“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荆鸣哈哈笑得响,“不逗你了,好消息是,在你们回来前半小时,王中塔已经打来勒索电话,向成雪阳要两百万,我们的技术人员追踪到他的通话地点,队长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个孩子找出来了。
第一部里,卫怀瑾问杜若予能不能把所有精神病患者关起来,杜若予反问她关人的标准是什么,如果随随便便就把人关起来,还把这种机制变成彻底的强制,必然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成为这些“孩子”,成为那些愤怒的小红鱼。
我们还需要一个更健全的制度来保障社会有序进步,但这么大的问题,说实话,平庸如我根本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就连现实里的戒治中心,如今避过了风头,似乎也仍安定地开放着,叫人说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