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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往外走,盛夏正午的天,热得连院里知了都快叫不动,杜若予正要戴上墨镜,卫怀信拉住她的手,“不着急回家吧?”
杜若予说:“不急啊。”
卫怀信笑道:“我需要去见个客户,就在附近,很快,你先找家咖啡店坐坐,十多分钟后我去接你吃午饭,好不好?”
杜若予不假思索地答应。
卫怀信果然把她送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杜若予独自进去,找了掩映在花木后的靠墙角落里坐下。
墙是玻璃墙,盛夏的阳光澄澈干净,将花坛里一只打盹的流浪猫晒得毛色发亮。杜若予不再拒绝眼前的风景,默默看了会儿酣睡的猫,才招来服务生点单。
“一份熔岩蛋糕。”她本来想点咖啡,想想自己即将开始服用精神类药物,便改口道,“一杯奶绿。”
谁料服务生姑娘听到她点熔岩蛋糕,立即露出为难的表情。
“是没有吗?”杜若予问。
“也不是没有……”服务生显然有些无措,“我可以请你换一种吗?比如那个拿破仑格斯,我觉得比较适合……”
杜若予虽没看出来拿破仑格斯为什么会适合自己,但她不想与人为难,也不挑口味,便笑了笑,“行。”
服务生明显松了口气。
甜点和饮料很快送上来,杜若予尝了几口,仍没吃出清甜的酥皮到底和自己哪里般配。
没吃几口,卫怀信回来了,他下车后径直走到她身前的玻璃墙外,花坛上的流浪猫受到惊吓,喵呜一声逃走了。
他手里举着束清新的紫色小花束,抵在胸前,冲她轻轻晃动两下。
隔着一堵墙,杜若予招手唤他进店。
卫怀信摇摇头,指着她盘里的千层酥,示意她往下吃。
杜若予看他神情古怪,笑着往下吃。
叉子从中间切开甜点后,露出了藏在里头的一枚小戒指,杜若予挑眉,拎出那枚戒指,看向玻璃墙外的卫怀信。
卫怀信耸肩一笑,办了个鬼脸。
杜若予笑出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服务生听见她点熔岩蛋糕,会如此为难了——把戒指放进融化的巧克力浓浆,无论如何都不大美观。
在店门口的风铃响中,卫怀信走进来,坐到她身边,同时炫耀地举起手里另一枚戒指。
那戒指与杜若予的那枚相同款式,只不过尺寸稍大些。
“你的客户呢?”杜若予揶揄他。
“回家陪太太了。”卫怀信一本正经瞎说,“他也让我尽快来陪女朋友,我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喏,送给你。”
杜若予接过花束,“什么花?”
“叫夕雾。”卫怀信说,“名字不如它的花语美。”
杜若予故意严肃问:“花语是什么?”
“我对你一往情深。”
杜若予再板不住脸,笑了。
卫怀信一见她笑,也开心道:“老板说夕雾其实是个人名,还是个男人的名字,来自日本的《源氏物语》。那个男人被迫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分开,奋发图强,最后终成眷属。”
“如果是《源氏物语》,那可是一夫多妻制的时代,里头的男人,可称不上深情。”
“唉,有个博闻强识能言善辩的女朋友……”
杜若予扬眉看过来。
卫怀信迅速挪来奶茶,将吸管送到杜若予唇前,殷勤道:“真是太好了,来来来,喝口茶压压惊!”
杜若予失笑,她摸摸花束上的紫色小花,又看向托盘上的戒指,“你就不怕我一不小心把戒指吞了?”
卫怀信笑道:“吞了咱们就去医院,只是难为你可能要吃点消化药。”
杜若予轻笑着捶了他肩膀一拳,结果手就被对方趁机握住。卫怀信把男士戒指递给她,自己张开手,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帮我戴上。”
柜台那儿的服务员都在悄悄往这儿看,杜若予微赧,“自己戴。”
“不要,必须要你戴。”卫怀信用肩膀撞撞她,“快。”
杜若予红着脸,“戴、戴哪个手指?”
卫怀信得意地指导,“中指,说明我名花有主。”
杜若予便把戒指套进他修长的中指,卫怀信高兴极了,捏起藏在甜点里的那枚女款戒指,用布巾仔细擦干净了,温柔细致地戴进杜若予的中指。
杜若予看他满意的神情,心里泛起柔软甜蜜的涟漪,“你很重视仪式感啊。”
“重视仪式感的人幸福指数比较高。”
“小孩都很重视仪式感。”
“那你就把我当成小孩吧。”卫怀信浑不在意,“反正你过去也没少戏弄我。”
杜若予插起剩下的半块拿破仑格斯,直接塞进卫怀信嘴里,“不许记仇。”
卫怀信几口吞了,赞美道:“不错,蛮好吃的,不过咱们现在要去吃午饭了,任何时候我都不能让自己的女朋友饿着肚子,你想吃什么?”
杜若予忍俊不禁,“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给吃了。”
卫怀信立即捂住胸口,笑道:“吃我可以,但不是现在,白日宣淫是大忌。”
杜若予彻底败下阵,开始怀念大半年前那个只要稍微偏门些的成语就听不懂的卫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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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起身结账,走出咖啡馆时,刚刚缩在花坛里午睡的流浪猫路过,眯缝着眼打量卫怀信。
卫怀信笑道:“去去!我有女朋友了。”
那猫又去看杜若予。
卫怀信立即挡住杜若予的脸,“不要看她,她是我的!”
杜若予哈哈大笑。
卫怀信牵起她的手,兴致勃勃地把二人对戒展示给流浪猫看。
流浪猫不屑一顾,扭头就走。
卫怀信眼睁睁看着流浪猫扭动屁股走远,突然开口,“若予,我们同居吧。”
“同、同居?”杜若予还没从猫的蔑视里回过味,就被卫怀信的一句话惊得差点跳起来。
咖啡店里的服务生正好出门路过,闻声掩嘴偷笑。
卫怀信也笑。
杜若予尴尬,马上捂住自己的嘴,等那服务生走远,才压低声问始作俑者,“什么意思?”
卫怀信坦然道:“就是字面意思啊。”
“不、不是!我是问为什么?”
卫怀信理所当然道:“热恋期的男女朋友不都希望能二十四小时看见对方吗?”
杜若予愕然,十分扭捏,“……可是……进展太快,不合适吧?”
卫怀信微眯起眼,俯身似笑非笑地靠近她,“我说了是字面意思,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我各有房间,完全可以独立,不过是离得近,能互相照应。什么进展太快?什么不合适?一样的句子你理解成了什么?汉语有这么博大精深吗?我竟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到最后,他还颇感遗憾地啧了一声,只是那笑,很是老奸巨猾。
杜若予知道自己被耍了,红透一张脸,匆忙戴上眼镜,并用力推他一把,“热死了,别靠这么近!”
卫怀信哈哈大笑,一把揽住她的肩,她越说热,他就越靠得近,非粘着她,小孩一样。
“那到底要不要住一起?”他缠着问。
杜若予把肩膀上的手甩开,“不要!”
“为什么啊?”那手又搭上来,语气还带着笑。
杜若予哼气,“距离产生美。”
“可我们就算住一起,也有距离啊,人和人之间,哪可能真没距离……”
“闭嘴,不要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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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到家,杜若予一开门,就见卫怀瑾坐在茶几后,正一边嗑瓜子,一边对着ipad里播放的韩剧哭哭唧唧。她每嗑开一粒瓜子都会喘着气停下抽噎,但不嗑瓜子了,又要对着电视张开嘴,嗷嗷地哭。
好像她的注意力永远只能集中在一点,吃和哭,那是决然的两回事。
杜若予站在玄关欣赏了会儿小孩的哭法,才走进去,笑话道:“你这样边吃边哭边看,也不怕噎着。”
卫怀瑾抬头看见她,哭哭啼啼地抹掉眼泪,“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杜若予看看手表,“下午,天还亮着呢。”
“哦。”卫怀瑾没想过这话是杜若予在履行自己的小小诺言。
她指着ipad屏幕,又伤心起来,“这部剧好虐啊,讲的是女精神科医生和一个男作家陷入热恋后,却发现男作家是个精神分裂患者,和你一样的病,那男作家还有危险的自残倾向,最重要的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帮助的小男孩,根本不存在,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一个接近他童年的幻觉,好、虐、啊!”
杜若予给自己倒了杯凉水,边喝边嗯嗯地应和。
卫怀瑾又说:“然后女医生要给男作家治疗了嘛,结果那小男孩就要消失了。”
她说完,猛地一蹬腿,扯着嗓子嚎啕,“杜杜,等你去治疗了,我是不是也要消失了?呜呜呜!”
杜若予放下水杯,变戏法似的从储物柜里掏出个纸袋,搁到卫怀瑾面前,使出转移注意力大法,“你看看这是什么?”
卫怀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打开纸袋,转悲为喜的速度已经严重超速,“哇!MaryMagdalene!你什么时候买的?送给我的吗?哇!这裙子很贵吧?但是好漂亮啊!”
她把裙子拎出来,往自己身上快活地比了比,冲杜若予眨眼,“我去换上?”
杜若予笑道:“去啊。”
卫怀瑾拎着裙子原地蹦了蹦,才跑进卫生间。
很快,她穿着古典甜美的裙子跑出来,在杜若予面前转了又转,脸上泪痕虽犹在,笑容却已灿烂如新,“好看吗?”
“好看。”杜若予看她雀跃得像个小公主,心想这钱还是花得值。
卫怀瑾一阵风似的又跑回穿衣镜前,嘟嘟哝哝着要编个新发型。
杜若予坐到沙发上,把ipad合起来,轻声道:“怀瑾,我去过医院了。”
镜子前的卫怀瑾身体一僵,终于记起这回事,木头似的转身看向她,有些怯怯的。
杜若予却冲她笑,“可你看,即便我去了医院,你不也还在吗?”
卫怀瑾思索片刻,恍然惊悟,“对哦,我并没有消失!”
“所以,你不要担心。”杜若予说,“我们还有时间。”
“嗯!”卫怀瑾高兴地重重点头,“只要我乖乖的,不给你捣乱,我也不一定要消失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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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因为卫怀信提出同居的建议,杜若予瞪着眼睛,辗转反侧。
她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个提议。
事实上,她很清楚卫怀信这提议的出发点是什么。
精神病患者不适合独居,这是个共识。
所谓二十四小时都想见面,除去热恋因素,能时刻照顾她,观察她,也是重要原因。
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也是责任心的体现,可杜若予不愿意如此直接地让卫怀信进入病患家属的角色。
她有颇多顾虑。
“唉。”她叹气。
卫怀瑾被她翻身的动静吵得睡不踏实,不耐烦地拿脚踹她,“杜杜,你好烦呀……”
杜若予就像无聊了半世纪的人终于找到可以一起玩耍的人,立即转身掰扯开卫怀瑾的眼皮,“怀瑾,我和你说一件事。”
卫怀瑾的眼珠子在她两根手指间翻来滚去,“君子动口别动手啊……”
杜若予讪笑着缩回手,“你哥哥希望我搬过去和他住在一起,我还没有决定好。”
卫怀瑾起先没回过味,等她反应过来,眼皮都不惺忪了,眼睛瞪得贼亮,“你是说,你们要同居?!”
杜若予被她尖利嗓子震得耳膜发颤,“……你这又是单纯的字面意思,还是引申含义?”
卫怀瑾才不管汉语言的九曲十八弯,豁然坐起身,拍拍自己大腿,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住一起啊!”
杜若予撑起脑袋看她,“为什么?”
“我哥是什么样的人?黄金单身汉啊!你不搬过去盯梢,就不怕再出现个董蕾蕾,半夜三更跑去施展美人计?再说,成年男女谈恋爱,当然是逮着机会就搂搂抱抱耳鬓厮磨,你要高洁傲岸,那也得我哥无欲无求啊。”卫怀瑾说着说着担忧起来,戳着杜若予胳膊问,“杜杜,你是不是性冷淡啊?”
杜若予翻翻白眼,“我脑子有病,身体没病。”
“也是,都快三十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杜若予差点没被气死,“卫怀瑾,你死的时候才二十岁,说话能不能像花儿一样含蓄?”
“花儿哪里含蓄了?花儿绽放的时候,都是极尽可能的浓烈艳丽,否则怎么吸引蜜蜂蝴蝶来传播花粉?”
“……”杜若予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说~~~~~~
甜甜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