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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秦国全力攻打蜀国之际,燕国因为丞相子之的篡位而发生了内乱。燕王受到胁迫而被逼将王位禅让于子之,太子平逃出邯郸并举兵反对子之,和将军市被同仇敌忾,与子之进行了长达数月的内斗。
燕国动荡,举国混乱,齐国趁机发病,攻破邯郸。燕军此时并没有能力对付强大的齐军而节节败退,子之不得已之下逃离燕国。
赵国想要从中渔利,便将昔日燕王的庶子公子职从韩国送回燕国,想要立为燕王,建立傀儡政权。然而燕人不买账,坚持拥立太子平为新任燕王。
燕国动/乱的消息传入秦国,魏黠首先就想到了被送去燕国的芈瑕和公子稷,但因为秦国正值攻打蜀国的关键时刻,未免嬴驷分心,她便派人暗中在燕国调查芈瑕和公子稷的下落。
秦国平定巴蜀之后,魏黠正式在嬴驷面前提及此事。嬴驷立即命人前往燕国寻找芈瑕和公子稷。然而燕国内乱时,整个邯郸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燕国王宫人人自顾不暇,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芈瑕和公子稷,导致哪怕是在内乱被平定以后,仍旧没办法找到他们的行踪。
嬴驷为此自责,哪怕秦国此时正在国庆之中,他亦无心参与到庆祝活动中,每每在夜间,他都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不见任何人。
魏黠心知不便在此时打扰,就安静地守在书房外,命人时刻准备好嬴驷日常要服用的汤药,一旦嬴驷要见人,就能立刻让人把药送过来。
这夜嬴驷又独自滞留书房,不知不觉就入了梦。梦里是燕国内乱的情景,邯郸城内因为无止境的厮杀而横尸遍野。他在众多的尸体和不断逃亡的人群里寻找着芈瑕和公子稷的身影。眼前的一些都被鲜血染红,他的呼喊在连天的惊叫声中被彻底淹没。
被梦魇惊醒时,嬴驷只觉得手脚发冷,抬眼时,望见书房内依旧亮着的灯,光火明亮,一切安静平和,和梦中的情景大相径庭,他这才意识到只是做了梦。
嬴驷想要出去透透气,打开门才发现魏黠居然在门外睡着了。他吃惊地看着在睡梦中依旧皱着眉的发妻,慢慢俯身在她身边,默默注视着。
魏黠睡得不算酣沉,稍后就醒转,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双眸,她起先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嬴驷之后才平静下来,起身扶着嬴驷,见他要出去,就进书房拿了外披帮他披上,两人这才离开了书房。
“又不肯喝药,你不听大夫的话,以后我也不管你了。”
嬴驷在休养这件事上有着太多的固执,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而拒绝服药,但事实上,内心里过重的忧思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精神和身体。魏黠曾多次劝说,可没有效果,有时嬴驷是挨不住她好说歹说,才勉强喝一些,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服药的。
面对魏黠毫无作用的威胁,嬴驷只是笑笑,道:“又不是小孩子,寡人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
魏黠不和他在这方面多做争论,垂眼时听见嬴驷叹了一声,她知道是因为至今还没找到下落的芈瑕和公子稷。
“寡人平定了巴蜀,却丢了自己的妻儿,说出去也是笑话。”嬴驷自嘲,随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道,“不知他们母子现在情况如何?寡人当真担心。”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能说明他们还活着。”魏黠安抚道,为嬴驷将松了外披整理一番,见嬴驷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眉间的愁色也就毫无保留地表现了出来。
“我知道你比我还要担心他们,这种时候,更不能因此伤神。寡人不会放弃找他们的,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寡人去做,也少不了你的份。”
魏黠疑惑地看着嬴驷,见他的目光逐渐深邃,眉目间又凝聚了身为一国之君的王者气度,便知道嬴驷接下去要说的事关秦国。
巴蜀已经平定,并且作为物资富饶的后备之援,将大大有利于秦国向东扩展的计划策略。
在如今的大局势下,齐军攻占燕国,势必对原先各国互相制衡的局面造成强大的冲击。这种改变将会是致命的,整个天下的时局都会因此而发生难以预料的改变。在不能确定这种改变是终将为自己所用之前,没有哪一国会愿意见到燕国被齐国所破,因此诸侯各国借此为契机,准备联合攻齐救燕。
就在新一轮联盟军形成前往燕国时,嬴驷果断下令,任樗里疾为主将,进攻魏国。
五国攻秦的失败致使魏国元气大伤,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难以恢复,魏武卒哪怕再骁勇,也抵挡不住秦军这迅雷之势。在樗里疾率领的秦军进攻之下,曲沃、焦县等城很快就沦陷。而秦军甚至一路东进,给魏国带来了不可想象的杀戮。
魏国迫于如此强大的军事压力,不得不向秦国提出媾和。
魏国因为受到秦国的压迫,国内臣工对于秦国的态度分化为截然不同的两派。一派是反秦党,对秦国可谓仇深似海,对于媾和一事一直持反对一见。另一派则是亲秦党,以公子政为首,主张和秦国修好,巩固两国邦交。
秦国进攻魏国时,正值魏国选立太子,魏王一直以来都没有确立王储之位传于哪位公子。秦国此时举兵真是想要通过在军事上的压迫,迫使魏王立公子政为太子,以便将来秦、魏两国再做图谋。
魏王无奈,只能接受秦国提出的这一项媾和条件。一时间,魏国国内一片呜呼,为魏国的将来担忧,也为这天下变幻的风云而忧心不已。
魏王妥协的消息传入咸阳,嬴驷大悦道:“如此一来,魏国便在我秦国的掌握之中了。”
“恭喜大王。”魏黠命人端上药,亲自递给嬴驷道,“这样的喜事,本该喝酒庆祝。不过眼下情况特殊,就以药代酒,敬大王,也敬樗里疾将军和我英勇的秦国将士们。”
嬴驷此时心情大好,张仪等人又在场,便不拂了魏黠的好意,一口干了碗里的药。苦药入喉,当真难受,但嬴驷趁胜追击之心急切,问张仪道:“嬴华那里怎么样了?”
“公主即将率军抵达岸门,伐韩之战,一触即发。”张仪道。
当时嬴驷下令樗里疾接管河西军队攻魏,又命嬴华率军进攻岸门,攻打韩军,是为逐一击破。
嬴华很快就带兵抵达岸门,和韩军进行交火。但韩军死守岸门,秦军不易攻破,双方便展开了拉锯战。
秦军想来以快、猛著称,打消耗战并不能发挥其优势,反而会因为一日日流逝的时间而消磨进军的锐气,不利于取胜。因此在进攻岸门的第四日,嬴华下令强攻,不再留有余地。
秦军进攻的鼓声想起,三军已列阵前,蓄势待发。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岸门城楼上赫然出现了两道身影,立刻就阻止了秦军的进攻——芈瑕和公子稷。
韩军的意思很明显,要秦军停止进攻岸门,全军撤回。
嬴驷得到嬴华从岸门急传回的军报之后勃然大怒,甚至是魏黠都不敢在此时轻易出声。她暗中和张仪交换了眼色,却听嬴驷问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不用藏着掖着,直说吧。”
张仪拱手道:“臣请大王继续伐韩。”
嬴驷的神情没有变化,转而看向魏黠。
魏黠起先还会回应嬴驷的目光,不久之后就垂眼转过头去,无疑,她和张仪都不同意撤兵。不同的只是,她不忍心说出来,否则无异于推芈瑕母子去死。
芈瑕和公子稷趁燕国内乱时逃离,辗转流落到韩国,又被韩国朝廷中人所救,暗中留作了人质,果然在这一次秦军进攻岸门时发挥了作用。
韩军原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利用芈瑕母子扭转局势,从而令韩国转危为安,却没想到,秦军在收到咸阳传回的军令之后依旧发动了对岸门的攻击,进攻力度比先前更有过之。
岸门一战,韩军再一次惨败于秦军手中。主将羞愤自裁,当着两军数万将士的面,直接从城楼上跳下,血溅数丈,染上城门牌匾。
秦军进入岸门,韩军没有还手之力而彻底落败。韩王立即排遣使臣前往秦军大营,试图劝阻秦军继续进入韩国,造成和燕国被齐军攻占相类似的困境。
韩使甚至颠倒黑白,将把芈瑕母子作为阵前人质一事说成是韩国想要将他们交还给秦国,是秦国一时心急,会错了韩国的好意,才导致如今的生灵涂炭。
“我嬴华不会说话,不能像韩使一样能把事实反过来说还说出了花。我只知道我秦国的夫人和公子被你们押在城楼上,当真是用的好手段。”嬴华直接将佩剑重重押在案头,那砰的一声直接震得韩使打了个激灵,竟就不敢说话了。
韩国已经伏低做小,对秦国而言就是胜利。但她实在不敢苟同韩国用妇孺作为要挟的做法,便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韩使,也不想饶过韩国。
高昌了解嬴华的心思,然而咸阳那边已经传来的最终的旨意,不管是谁都不得违抗,就算是嬴华也要因此收敛一些,他便上前道:“秦王已将媾和的条件写成国书从咸阳送来,此刻正在将军手中,韩使不妨讨来一看。”
嬴华本想多出两口气,但被高昌这样一说,她不得不交出和谈书。
韩使看过之后内心大为愤怒,脸上已然变色,但如今秦强韩弱,由不得他意气用事,只得收起这份和谈书,道:“此事事关重大,请将军让我将和谈书带回去给我王过目,容后再作答复。”
“可以,我就和我的将士们在岸门等着韩王的答复。什时候有消息了,我们什么时候回秦国,韩使以为如何?”嬴华咄咄逼人道。
在韩使看来,嬴华这等同于耍无赖,但事实摆在面前,不容他反对,就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嬴华见韩使离去,终于将心里的牢骚都发了出来,道:“你怎么不让我多呛他两句。用弱质女流和孩子做要挟,这么无耻的手段他们都用的出来,我真想一路打去新郑,好好教训韩王老儿。”
“主意不一定是韩王出的。”高昌柔声安抚道,“意外找到了芈夫人和公子稷是好事,公主无须再为这件事生气。赶紧和韩国谈妥了条件,回咸阳复了命,咱们也好早日回河西去。”
高昌所言在理,嬴华便不再在这件事上多多计较,和高昌说了会儿话,就前去探望芈瑕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