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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耳辨听,直到赛华扁的脚步声消于耳中,屋内突然爆传一声轻“吱”。“吱”了一声,虚掩的窗户叫人推开,离上殇从窗外翻身跃入。
翻入屋内,几步人已游至白泽远身侧,在他边上椅处坐下,离上殇翘腿笑道:“人可算走咯。”
笑呵呵的话,换得白泽远一记眼横冷瞥,弃了嫌哼了一声,白泽远道:“孙行者的徒儿,我到不知你师傅竟是斗战胜佛了。你那猴尾巴在哪了?藏了还是割了?”
话音落,离上殇“咯咯”娇笑,坐在那处晃脑摇头,离上殇说道:“那么丑的猴尾,当然是割掉省事咯。不过说到小猴精,看来那跳大神的也是个属猴的呢,大晚上上咱屋挖根底了,耍心思啊。”
虚缈山庄向来算是世外之处,甚少同江湖恩仇牵扯上,偏生此次白泽远和离上殇来了虚缈山庄,竟带来一场杀灾。
梅石阵别苑内,一苑红衣女婢死于非命,杀害红衣女婢的凶手又叫人灭口于苑外梅林内。当时现场就只离上殇一人,夺凶犯之命的梅花镖上所喂的毒乃是百鬼窟的三更阎王命,而百鬼窟如今当家窟主偏生又姓离。
种种碰巧的巧合揉粘一处,那些精猴之人不会疑上离上殇才怪呢。
别苑内红衣女婢之死,离上殇嫌疑最大,就连她的身份也是颇有诡疑。
离上殇如今的处境,虚缈山庄里也是尴尬,坐在屋中断着那些有心之人心中所盘的用思,白泽远不忘叮嘱离上殇接下来必得当心,千万莫在着了旁人的道。
道这种东西,向来是挖坑的人躲在暗处,栽道的人走在明处,敌暗我明,就算再如何小心该栽的时候也得栽。白泽远的叮嘱离上殇可没往心里搁,连着打了几个呵欠坐在那儿伸着懒腰,嘴上叨念着“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这才起了身,说道。
“亲爱的,你真的越来越啰嗦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们动手再防也来得及嘛。再说了,那些家伙摆明了就是冲着燕归南藏在虚缈山庄里的那物来的,现在知道那物可能藏在何处的就你了。比起我啊,你还是多小心点自己吧。”
横了一眼,白泽远道:“仅仅只是冲着那物而来,依我看可没这么简单。”
斜了眸,离上殇道:“此话怎说?”
白泽远道:“如果只是单冲一物,犯得着杀人?而且还是用百鬼窟独有的三更阎王命?那接连两次截拦你的奇怪男人,肯定有别的阴谋。”
阴谋这种事,是最难猜明的事,白泽远喜欢刨根问底,偏生离上殇讨厌这种费脑费心又不得好处的事。夜已深了,今儿又闹了一场,这当口的她还真有些困了。又连着打了几次呵欠,离上殇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现在就劳心劳神呢。这些事啊,我是不打算继续陪你纠结了,你要想纠结就自己慢慢纠吧,我可先去睡了。”
说完也没打算继续呆了,而是呵着欠,朝着白泽远房内的床位走去。
虚缈山庄死了人,而死人的地方又碰巧只瞧见离上殇一人,虽白泽远极力为离上殇担保,展悠然也表明信了离上殇的为人,只是可疑之人毕竟是嫌疑之人,在真正的凶手浮出水面前,离上殇的嫌疑仍在。
具有杀人嫌疑的嫌疑犯,自无自由可言。
虽缥缈夫人说了信了白泽远的担保,也给了展悠然面子不与离上殇为难,不过该有的监视也仍是有的。凛梅苑内无人控监,不过只要离上殇出了凛梅苑,虚缈山庄上下一众女婢那双眼便阴勾勾焦在她身上。
这些明里暗里的监控离上殇自不会搁在心上,想要避了这些监视于离窟主而言不过脚起裙落的事。只是此事明显还有另一层内隐,未免再惹旁事,白泽远特意叮嘱离上殇切莫再胡性乱来。
燕归南临终所道的仙人坟,离上殇是不能在暗下调访了,这一件事也只能落到白泽远身上。
因为女婢之事,庄内或多或少也加了对他的注意,好在如影随形身法飘盈加之缥缈夫人香闺白泽远已暗访过一次,并未发现有些不妥之处,那隐隐添增的注意也没太碍他的正事。
权当没有留意到庄内暗下的监控,白泽远仍旧游审于庄内各处。
这日在嘱叮过离上殇莫要惹事好生呆在屋内后,白泽远出了凛梅苑寻游于万梅之下。
几日的功夫,虚缈山庄里的梅花全都开了,风轻一拂,万梅纷纷如雨飘下。迈行于岩路之上,踩着由梅铺成的红白之路,白泽远看上去像是在游赏梅下的景,实则一番心思已不知思游何处。
他的记忆力极佳,对于事物的也极是敏感,倘若留意到何处不协调,就算当时没有发现,过后细细琢思也能发现出一二点不妥。
可是没有。
虚缈山庄一番审查细访之下,竟无任何叫他觉着可疑或者奇怪的。
缥缈夫人的香闺他已暗下查过,梅石阵里的别苑又闹出那样大的动静,那些随尾之人既然能杀了苑内女婢,闹出那样大的事来,想来燕归南所藏之物当不在里头才是。
燕归南所藏之物不在庄内,庄中出了杀灾,缥缈夫人那处除了动怒却无其他提警之举。莫不是缥缈夫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庄中已叫人私藏了什么,就是缥缈夫人真如这虚缈山庄中的梅和石岩,冰冷得庄内女婢的血都无法染暖,又或者是……
燕归南所藏的那样东西根本不在虚缈山庄内,他只不过将白泽远当了枪使,利用他吸引钟良金乃至身后那些人的注意力,以确保他连命都不要也要保住的东西的安全。
人行数里,心思已过万千,凡是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此刻都在白泽远脑中思掠过。越是想着其中可能,白泽远的心越是波涌难定,正行时,忽的视野朝前略去,白泽远远远瞧见展悠然与缥缈夫人站于不远处的梅树下。
梅花舞翩翩,红白两缠缠,树下忽见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竟给人一种仙人临境之感。素衣纯色之人是缥缈夫人,而那蓝衣者,则是展悠然,二人站在梅树之下,此刻不知说着什么。
因为瞧见他二人处在那儿,白泽远心里顿时起疑,心内思忖他二人站于那处究竟说着什么,白泽远闭气提身,靠了上去。
轻功展施,无声无息,白泽远听见缥缈夫人看着树下飘下的梅冲着展悠然说道:“又快到二月十二了。”
一声长叹,像是连着魂与气都要一并叹出,闻得缥缈夫人这一声魂吐似的长叹,展悠然道:“夫人莫要伤心,总能找到的。”
没有看展悠然,仍是仰抬着头不知看着什么,缥缈夫人幽着声说道:“能找到,真的还能找到吗?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展盟主,你说妾身真的还能找到?”
展悠然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夫人不放弃,总归能找到的。夫人之事这些年展某始终放在心上,定会帮夫人寻到的。”
展悠然此话落后,缥缈夫人的视线总算从梅树上移落到他那儿。
缥缈夫人白泽远是见过几次,每次给他的感觉都是沉阴没有活气,冰冷得连着寒梅的凛气也能压了。可这次他却从缥缈夫人的话语中听到忧伤,断心断肠的伤,不知经历了怎样绝望的伤。
伤心之人,心必冰封,就那般看着展悠然,缥缈夫人说道:“展盟主的承诺,妾身记着,这么些年,劳得展盟主一直将妾身之事记在心头。”
展悠然应道:“夫人这桩事是师父当初亲口应下的,师父应下的承诺,便是展某所应的承诺,夫人无需这般客气。至于夫人之事,展某一直托江湖上的好友帮忙留意着,倘若有些蛛丝马迹,定会第一时间知会夫人。倒是夫人你也当留心自己的身子,这一次也是亏得赛兄身上正好配有那一味药,莫不然夫人这一回恐真凶多吉少了。”
缥缈夫人乃无上道人昔日旧友,展悠然于这位女前辈自然极是敬重。敬重之心有,关切之心当也少不得,对于缥缈夫人总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这一事展悠然是替师父关照着,倒是缥缈夫人,于自己的身子显然不甚在意。
展悠然这话换得不过缥缈夫人一声略现略隐的笑,笑中酸楚自方知,缥缈夫人说道:“都已这么多年了,到现在还寻不到,妾身这幅身子顾与不顾又有何意?不过展盟主的关心妾身记着,这些年多谢道人与展盟主挂心了。妾身的身子妾身自己清楚,这些小毛病要不了妾身性命,下一回若是展盟主再遇上道人,劳烦展盟主替妾身传一句话,就说妾身谢过道人这些年的关顾。”
展悠然回道:“夫人这话,展某定替夫人带到。”敬尊颔首轻点,点过头后展悠然稍是一顿,而后说道:“夫人,倒是展某这儿有一件事,不知当询不当询。”
此话落后,缥缈夫人道:“展盟主想询什么?”
展悠然抱拳道:“此次庄中别苑命案,展某心内一直疑思着,敢问夫人庄上近来可与人结过怨?”
别苑数名女婢惨死,缥缈夫人虽看在白泽远和展悠然的面子上未与离上殇计较,只是要求白泽远必给她一个说法,可这一件事展悠然也搁在心中。对于庄内突起的这一桩杀案,展悠然心内已有诸多思猜。
此次难有机会同缥缈夫人独处梅林下,展悠然自是想寻一番。也是他这僭越的询落后,缥缈夫人的眸色直接沉了。
先前那幽幽扩溢的悲伤就好像只是旁人错觉,冰得溢渗了凛气的双眸看着展悠然,缥缈夫人道:“虚缈山庄自立庄起,独立于江湖之外,江湖恩怨何时能染了妾身的虚缈山庄。莫说这江湖恩怨妾身素来瞧不入眼,便是真的与人结怨又如何。展盟主当妾身这虚缈山庄是什么地儿?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
虚缈山庄外围的梅林阵可比庄内的梅石阵诡谲多了,若无庄内之人带入,凭谁私闯也得困死在梅林中。便是如了白泽远一般置身于至高之上,也不见着能看出其中门道。
离上殇说那被灭了口的蒙面贼子乃是叫外来之外杀害的,说实的,缥缈夫人并不相信,若不是看在展悠然和白泽远的份上,她断然不会轻饶了离上殇。
对于离上殇,不过是看在他二人的面子上给的情面,如今展悠然这话,倒像是再反疑别苑女婢之死并非离上殇所为,而是她虚缈山庄自己与人结怨,平白招来的祸事。
展悠然这番话,若非缥缈夫人与之已是结识许久,断不会是这仅仅的冷眸阴意。
缥缈夫人因自己的问询动了隐怒,展悠然当然察觉得出,可不愿叫这位前辈因了一句话记了恼,展悠然当下抱拳赔了不是,随后道:“展某并非此意,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夫人莫怪。只是此事看来却有蹊跷,叫展某不得不留上一份心神。”
冷冷一声“哼”笑,缥缈夫人道:“留份心神?哼,那姓白的留一份心思,妾身懂。可展盟主又留何心神?那姓离的姑娘是白泽远带来的,若是妾身庄内婢子乃她所害,他自脱不得干系。可这干系又与展盟主有何干系,展盟主为何如此上心留神。”
展悠然道:“紫台仙人与家师乃是旧交,于白兄之事展某上心也是情理之中。”
展悠然这话说得倒好听,只是这话换得的仍是缥缈夫人讽阴一笑,看着展悠然的那一双眼,面纱下的神情看得并不真切。就那般“呵”了一声冷笑,缥缈夫人道:“展盟主这话,到几分冠冕堂皇了。”
捉摸不透的一番话语,叫人理不清这里头究竟藏了什么,也是这话落后,缥缈夫人不再多言,而是移走眸眼继续审看着上方循循飘下的梅,良久说道:“展盟主与白大人的面子,妾身是给了,不过妾身虚缈山庄的女婢也不是可任人随便玩杀的。这一件事,白大人必得给妾身一个交代。好了,今日不说这些俗事,又是一年二月十二了,今夜还劳请展盟主与赛神医陪妾身长醉不起。”
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一件深搁心头无法抹去的伤痛。
便是缥缈夫人这样的女人也是如此。
一番长叹,叹尽人世哀凉,也是这良久之下的默沉,缥缈夫人与展悠然离了此处。
直至二人离后,白泽远才从藏身之所行出,蹙锁眉心,白泽远疑声喃道:“二月十二?这二月十二难不成有什么内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