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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梦酣畅淋漓。
清晨似有聒噪的几声鸟鸣自天空划过。我长了长身子,伸了伸懒腰,正要悠哉悠哉的一睁眼,眼缝外却撞来白卿师兄那近在咫尺的一张小白脸,看来面色铁青,很是不友善。
我似梦游一般的揉了揉惺忪睡眼,又似梦游一般的齐齐躺下,正准备似梦游一般的继续蒙头大睡。不凑巧的是白卿师兄惯于识破我弄虚作假的小伎俩,当即便拽着我身前的两把辫子毫不客气的高高一揪,恨铁不成钢的道:“小七七啊小七七,你四师兄一夜天南地北的去寻你,你却在这里睡大觉,你说你还有没有良心?该不该罚?”
我“蹭”的一声坐起来,哭爹叫娘的连连喊疼,被人拽了一回小辫子,果真是神清气爽,“师兄师兄,疼!疼!别拽别拽啊。不是我不等你,只是因为昨天我白白得了仙女姐姐的恩惠,又发现仙女姐姐被坏人跟踪,才特地来相助的。”
白卿师兄手一松,我头上的一把辫子哗啦啦的一落,拽力一散,我亦华丽丽的摔在地上。他满脸关切的扶起我,左左右右将我两脸拍了一通,疑惑问道:“小七,你睡一觉莫不是睡傻了,乱说什么,什么恩惠?什么仙女姐姐?”
我颇为嫌弃的打掉他的手,又满怀喜悦激动的将脸别向一侧,“仙......”,一字刚出口,后话却无音。眼前哪儿有什么仙女姐姐,只有空旷旷的草地。
白卿师兄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把将我从地上捞起来,再颇多慈爱的拂掉我沾在身上的枯草叶子,打着寒颤叹道:“看来真不该带你出来,要是你来趟人间得了个精神病,那回去师父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
“四师兄,真的,真的有,真的有仙女姐姐......”我手忙脚乱的指着地上那一团被仙女姐姐压塌的草地,急得双脚直踩。自我以为声情并茂的一番解释只换来了白卿师兄三长两短的五声叹气。
白卿师兄很是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轻轻拉起我的手,两眼一弯,语气顿时柔和下来,“乖,小七乖,没有什么仙女姐姐,等回了闲人庄让青霄师父给你找一个哈。”
说着便一步两步的扯着我离开。
我几步一回头的对那方草地恋恋不舍,目光恍惚中,似有一抹于空中盛开的红影,我还未兴奋的叫出声,转目已然空空如也。
......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既能让一碗平淡的水酿成美酒,也能让一块好肉慢慢腐烂。是以是秉承着宁喝酒不吃肉的传统,自回闲人庄后,为了证明我此次去人间的确有很大一番见识收获,我日日神神叨叨的和诸位师兄们念着仙女姐姐的好,假以时日,在我能编会造的嘴中,终将仙女姐姐与我在人间的传奇故事酿成了一杯人人难忘的美酒。
渐而我声名远播,闲人庄外的一些个山妖精怪们为了来听我绘声绘色的讲几出我与仙女姐姐的奇事,每日里拿些新鲜瓜果与山林野味做为报酬。于是乎,即能结识朋友日常消遣,又能祭祭五脏庙,那段日子我的体重也在十分彪悍的增长。
后来的后来,我这里里外外长了数几层赘肉,这方才悔悟,认识到用仙女姐姐酿的这杯酒虽色味俱佳,但多喝上口,更易增肥,这才了之。
......
缘起无由,缘终无尾。时光真是无比十分调皮,还能让一个人偶尔换换性别。如今我不复童稚,我俩各幻了个皮相,可我们本无尾的缘分上却又多添了几笔下文,误打误撞的相见,误打误撞的相知。
“蒲姐姐......”我小心翼翼的唤他,忽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转念一过,更加小心翼翼的唤道:“重涧?”
话音一出,他一把握紧我的手,探身一靠,眨眼间女子红妆褪尽,只见得一边衣角自风中急急一滚,他已近我咫尺,目光深凝,如炬如水,让我难以动弹。他唇角一弯,似有一抹轻淡撩人的笑意,嗓音便在我耳边暖暖的扑起,“你曾说不勾引别的男人,只勾引我,可还作数?”
今非昔比,我已然是风月场中的经常看客。我闻言一怔复一愣,面皮烧烧似有轻红,真是为当初的孩子戏言悔青了肠子,忙十分镇定的一手将他推开,又颇是防备着几步后退,故作轻轻松松的一笑,摆手道:“重涧兄真是喜欢说笑,少不更事时说的话怎么也能放在心上。”
重涧默然一笑,似有低落,轻低下头,嘴角若有一丝苦笑,似无意又似有意的轻声道:“倘若我早就放在心上了呢?”
这一句话不轻不重,也孰知是幸或不幸,刚好随迎面的清风飘进我的耳根里。我一颗心没由得一紧,似有诸多不安,在原地杵了半晌才对他迎面而来的灼灼目光有些感知,只眼光朝外一飘,挠头几笑,干脆当做从未听过此话,“这次能救你出来,最大的功臣便是灵音了,她......”
后话还未出口,只听得低低一叹,他面色似有不悦,红袖一翻便扬长而去。
我灰灰的闭了口,脚步大大几迈,亦跟在他身后。
篱笆外有密碎如星的蒲公英花海,风来便有许多似蜻蜓一般的撑伞绒白漫无边际的散开,自在轻快,茫茫一片,如在天地间盛开的雪。
重涧轻推开屋门,目朝屋内,神情恍惚了好大一阵,才有些步子僵硬的进门而去。
我亦尾随他在屋内前前后后的走了一阵,但见他停在一幅无比端庄温柔的夫人画像前久久踟蹰,思眷深深,蝶翼长睫中盈盈攒动,轻轻一眨间便有两行清泪顺角滑落。
看今这般情形,这画中的夫人应是他的娘亲无疑,只是见画思人,且神情悲痛,想必这位夫人已然不在人世。如此一来,倒也很能解释的通万年前我曾对他言明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时,他对我生出的许多怜爱之意。原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执起桌边的三炷香,翻掌一燃,垂首往香炉中轻轻一插,哽咽唤了声,“娘......”,声愈低,似有万语千言哽在喉中,难以下咽亦难以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