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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铺开,繁星漫空,王挫和四个亲兵饥肠辘辘地站在宴客厅的门外守护着正在里面花天酒地的卓飞,各个心情很是复杂。
倒不是卓飞不让这些亲兵们吃饭,而是因为身份有别,这几个亲兵自然是不可能与侯爷同桌共饮的,虽然侯府也为他们这些随从安排了酒宴,但想起校尉大人的再三叮咛,所以他们也不敢擅离值守去大吃大喝。
至于王挫,他作为卓飞的弟子,本是可以同桌用餐的,但是这小子的觉悟甚高,死活不肯随卓飞入席饮宴,理由是他职责所在,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以护卫恩师的安全。
卓飞拿他没有办法,同时也很满意自己这个傻缺儿徒弟的忠心,劝了几次未果之后,便也随着他去了。
王挫掂着两把斧头,杀气腾腾地站在厅门处的台阶之上,方才里面发生的一幕幕他全都看的分明,当他听见卓飞大骂侯爷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杀出一条血路,护着恩师脱离险境的心理准备,不过还好,这会儿已经雨过天晴了,这也让王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王挫用袖子擦了擦头上冷汗,心中抱怨到:师傅啊师傅,我说您老咋就那么冲动呢?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这个道理连我都懂啊!
话说这仙人的脾气就是大,哪怕只是个下凡的仙人,这脾气也要比一般人大得多嘛!师傅啊师傅,小徒对您老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哎,我怎么觉得师傅他老人家今天有些反常啊!你看人家侯爷用了那么多的美女来招待您老人家,您老不领情也就罢了,咋个还要骂人家呢?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您还是我那个一听见青楼就兴奋莫名的好师傅吗?嘿嘿,我估计这事儿若说给李结他们几个听的话,那他们也肯定以为我是在胡扯吧!
可惜了,可惜了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呐!师傅您瞅瞅,这里随便一个扔到怡情阁去都能当头牌儿的啊!我说就算是您老人家自己看不上眼,那也总该为您的光棍徒弟们想想嘛……
王挫在幽怨地胡思乱想,而赵虎、沈剑四个亲兵也被卓飞搞出来地这一连串的事情给彻底唬住了。他们的想法都差不多,总之均觉得这位年轻的卓先生实在是只能以神奇和无畏来形容了。你看他从一开始就不给侯府管家丝毫面子,咱们哥几个本以为要坏事,都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了,结果最后不但没被收拾,反倒是搞得马侯爷大开中门,鼓乐相迎;这也罢了,毕竟管家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可这位卓先生面对侯爷也侃侃而谈,最后居然还破口怒骂对方的无畏胆色便决不是常人所能有的了吧?
侯爷位高权重,毋须多言,反正估计在广南东路这地方,敢骂他的人除了这位卓先生之外也就只剩下傻子了吧!
可就这样儿,侯爷愣是没敢发火,反而事事都依了卓先生,就连那些花蝴蝶一样的舞姬都沾了大光,摇身一变而成为了侯爷的义女,自此身价大为不同,这还真是令人感慨莫名啊!
再说王管家,他也是这一切神奇的见证者之一,一连串的事情看下来之后,王管家一面悔不该当初,一面暗自庆幸自己见机的快,总算是悬崖勒马,没有彻底得罪了这位牛逼的少年郎,否则,这位卓公子只要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估计侯爷就算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不砍了自己,那也会将自己扫地出门吧!唉,我日后得罪谁也绝对不能得罪了这位卓公子啊……!
王管家一边暗自告诫自己,一边无意中扫到了王挫和四个亲兵,突然想起一事,便告罪一声,出了宴客厅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王管家又匆匆而回,手里还捧了个方形的托盘,只见他走到王挫和四个亲兵面前,对着王挫灿然一笑,说道:“这位是王兄弟吧,嘿嘿,咱哥俩可是同宗哦。”
王挫虽然不喜这位王管家,也不想和他寒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说自己的恩师还在人家家里做客,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于是王挫只好瓮声瓮气地应付道:“管家大人客气了,我是姓王不假,但只是一无名小卒,实在是万万不敢高攀大人呐。”
果然是徒如其师,都是些不通人情世故的怪物!王管家暗骂了一句,却半点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笑的更加灿烂地说道:“哎呀,小兄弟,老哥我今日有眼不识泰山,早已是悔不该当初,直欲自死,我说你就别再挤兑我了嘛!”
王挫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如今听见王管家这么说,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他又抱了抱拳,说道:“管家大人莫怪,小弟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您老多包涵便是。”
王管家哈哈一笑,也不再计较,伸手掀开托盘上的盖布,登时便露出六个银光闪闪地大元宝来。
嘶溜……四个亲兵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咽了几口吐沫,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六个元宝说不出话来。
十两银子一个的元宝,还别说,这些亲兵还真是没见过,就他们那点饷银,每个月发到手上也不过是些散碎银子或者铜钱罢了,又哪有机会见到这么大个的银锭呢。
而王挫自从跟了恩师以后,倒是见了大世面,开了眼界,对这些银子也没太大的反应,只是在心中嘀咕到:切,也不过就是小半瓶无名酒嘛,算得什么?可是这王管家无端端地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却不知是何意?
王管家很满意那四个亲兵的惊讶表情,但却又对王挫的无动于衷有些气馁,于是又接着说道:“诸位兄弟忠于职守,执意不肯饮宴,实是令人钦佩。也罢,这些散碎银两是本府的一点心意,王兄弟且收了,就当是本府请诸位喝酒的酒钱。”
王管家说完便把托盘奉上,谁知王挫呆了一下之后,立刻伸手回绝,道:“这可不行,师傅说过,拿别人的手软,吃别人的嘴短。还说过,天上不会掉馅饼的,让咱们便宜莫贪。唔,这钱不能要,我不能要!”
王管家张着大口听完王挫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又有些不够用了,心道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不要钱的人啊?
王管家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儿来,又苦笑着说道:“王兄弟,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这只是本府的一点小心意罢了!嗯,其实这也是惯例,每个来本府赴宴贵客的随从都有这么一份的,通常是每位奉送十两纹银,不过老哥知道王兄弟是卓公子的亲传弟子,是以加了一份以示敬意罢了。”
哗~~~四个亲兵有些激动了,天呐,侯府就是不一样啊!连随从都封十两纹银的心意啊!要照这么说的话,日后自己若能再跟着卓先生来转上几圈的话,啧啧,那还不得发啊!
亲兵们各个眼热之极,就连最老实的赵虎也是情绪突然高涨起来,而四人对自己空着肚子还要看门的小小不满更是早已不翼而飞,只盼着王挫千万不要再拒绝了才好,给钱不要,这得多傻啊!
王挫望了望几个亲兵,又瞅了瞅银两,这才犹豫地问到:“管家大人,这真的是贵府的惯例?随从皆有十两纹银奉赠?”
“不错,老王我也一把年纪了,哄你作甚!”王管家好不委屈,心道往日自己送钱给人家,人家皆是感恩戴德的,这次可倒好,搞得自己像是心怀不轨似的!哎,你说这事情只要一沾上卓公子,我咋看着就全都变了它本该有的模样儿呢?
王挫得到了对方的肯定,放下心事,道了声谢,便接过托盘,然后随手便对着四个亲兵一人扔了一个元宝过去,只砸得几个亲兵是眉开眼笑,雀跃不已。
要说送银子这种事情王管家可是做了很多次了,而这里面也有学问,因为他一般都是把礼物交给随从中的管事之人,然后对方再怎么去分配,那可就是人家的事情了。说实话,像王挫这样随手分给属下,竟不克扣一丝半点的人物儿倒真得是不多见。
王管家见状,暗自称奇,对王挫的人品也有了新的认识,而就在此刻,更让他无语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王挫先掂了掂手里的两个大元宝,然后随手将它们揣入怀中,接着在提起他那两把镔铁手斧比划了几下之后,又嘟囔着说道:“这元宝带在身上甚是碍事,还是商票来的便利些。”
说完,王挫又从身上掏出这两个大元宝,随手扔给了亲兵赵虎,并说道:“得了,这玩意儿我带着费劲,就送给尔等喝酒去吧!”
咔嚓……
这次王管家的下巴真得是砸到地上了!二十两纹银啊!足够一家人宽宽松松地过上一年好日子了!就因为碍事,带着费劲,您这随手就给送了啊!这……这……这种视钱财如粪土气度,就是我老王也是万万不及的呀!因为自己虽然也经常送别人银钱,但和王挫比起来却还是很不相同地,毕竟自己送出的那是侯府的钱,不心疼;而对方随手一挥送出的可是已经属于他自己的银子呐!!!
天呐,您说说,这得什么样儿的师傅才能教出这么怪胎的徒儿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卓飞总算是等到了侯府开饭,顿时长松了一口气,振作精神,只等着见识一下侯府的山珍海味。
可是还没等菜肴上桌,就见马大侯爷从家仆的手中接过一个精致地酒壶,笑着对卓飞说道:“卓公子,这壶酒可是老夫珍藏了二十年的极品佳酿啊!若不是公子的才学品性实在是令老夫折服,那老夫绝对是舍不得与人共享此酒的……哈哈哈,来来,老夫亲自为公子满上,以感谢今日卓公子的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卓飞正要谦逊两句,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酒香,登时愣住了。
马大侯爷见卓飞呆呆地望着酒杯,不言不语,顿时大笑道:“哈哈,老夫没骗你吧!此酒绝非凡品也……话说二十年前,老夫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偶得此酒……”
卓飞闻言不语,也顾不得礼数,直接拿起酒杯,小小地呷了一口。顿时,一股熟悉地味道入喉,润彻心肺。
奶奶的,这分明就是本公子刚卖掉没两天的无名酒嘛!说大话的死老头子,你欺负我没见识啊!居然还敢说这是二十年的佳酿!嗯,一大把年纪了,你脸红不脸红……?
“哈哈,果然是好酒,小子今天总算是见世面了。”卓飞并不揭破,一是为了给对方留点面子,省得尴尬;二是卓飞心知肚明自己这酒的价值,人家既然肯拿出来招待自己,那确实也很够意思了嘛!
马大侯爷听到卓飞夸奖,更是喜上眉梢,又兴奋地问道:“那是,那是,老夫看卓公子也是酒林同道,却不知对此酒有何评价?”
卓飞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一正面色,朗声说道:“此酒只应天上有!正适合吾辈性情男儿畅饮,来来来,小子也借花献佛,敬上侯爷一杯……”
马大侯爷大喜,卓飞这可是难得地表达了一次善意,看来这酒还真是物有所值,没有平白给糟蹋掉了。
恍筹交错,一杯又一杯,卓飞一边喝着自酿的美酒,一边吃得是满嘴流油,偶尔应付老马猴两句,却是每每皆搔到对方的痒处,直令马大侯爷老怀大慰。
酒过三巡,菜过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味,侯府宴客厅中,一老一少皆有了几分醉意。
“卓公子,老夫与你一见投缘,不如我俩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马大侯爷趁着酒兴,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噗~~~!咳咳……
卓飞酒喷,又大咳不止,竟是被老马猴的无理要求给吓得呛到了。
“侯爷怎可如此,这……小子何德何能,竟敢与侯爷称兄道弟,不可,万万不可!”
“哈哈,无妨,无妨,什么侯爷不侯爷的,老夫只当你是个性情相投的小友,虽说年纪实在是小了一些,但老夫不在乎,一心就只想认下你做兄弟,你看如何?”马大侯爷笑着说道。
卓飞傻眼了,心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啊!若传出去说本公子和你这个满脸褶子的死老头是结义兄弟的话,那没见过我的人定会以为本公子也七老八十了呢!您这岂不是要毁了本公子一向年少风流、英俊潇洒的光辉形象么?若是因此而引得本公子的漂亮女粉丝们人数锐减,那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啊!!!
“不妥,万万不妥。侯爷乃高贵之人,又岂可自堕了身份,小子虽然自负,但尚有些自知之明……再者说了……小子与侯爷这年纪,实在是…….”
马大侯爷见卓飞再三推脱,不由得心情不快,把眼睛一瞪,怒道:“高贵个屁!老夫本是家中的庶出子,老母又早死,以至于老夫自幼便受尽了族人的欺辱,是以,老夫在十六岁时便毅然投军,打仗时每每冲杀在前,毫不惜命,数次命悬一线尔!好在阎王爷不肯收我,次次都把老夫赶了回来。十年之后,老夫终于积功升至副将,后蒙朝中贵人赏识,一路提携,方有今日之地位,又何来高贵之说?”
老马猴越说越感慨,也不待卓飞接话,便又说道:“依老夫看,卓公子眼下不过与老夫当年入伍的年纪相仿,却是远见卓识,满腹才华……唔,对了,老夫不是还许了你一个五品的官位么?若是真比起来,那老夫当年可比公子差得远了,而以公子之大才,假以时日则必是宰辅之选,嗯,那时倒成了老夫在高攀了!哈哈哈!”
呃,貌似你这只老猴子说的也有些道理,只可惜本公子不是什么宰辅之才,而是条还未腾空的真龙啊!嘿嘿,老家伙,算你有眼光,你如今貌似吃亏,但恐怕还真得是在高攀于我啊…….
被人高度评价,令卓飞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他还是装作惶恐地说道:“侯爷谬赞,小子实在是当不起的。至于什么宰辅之才,小子更是万万不敢想的!唉,侯爷的好意,直令小子感动莫名,但这结义之事,还望侯爷明鉴……”
“明鉴个啥?咋了,卓公子可是觉得老夫年纪太大了做你兄长不太恰当么?”马大侯爷怨气冲天地问道。
“正是,正是,侯爷英明。”卓飞却也不怵他,只是想赶快将此事推掉,省得自己被捆绑在对方的战车之上,自此失了自由。
马大侯爷眼珠子一转,又嘿嘿地一笑,阴样怪气的说道:“既然做大哥不合适,那看来卓公子定是想拜老夫为义父喽?也好,也好,老夫能有如此一子,实是老怀大慰矣……!”
“呸!”卓飞两眼一翻,差点没被无耻地老马猴给气死,也顾不得许多,脱口便大骂到:“老不死的,你又想占我便宜!无耻,无耻之极!”
“哈哈,卓公子此言差矣,老夫不过与公子一见投缘,想要增加些感情罢了,又怎么能说是在占你的便宜呢?结拜金兰你不肯,拜老夫为义父你也不肯,莫非卓公子是觉得老夫年纪太大,只能做你的祖辈么?”
“呸呸呸!”见过厚脸皮的,还真没见过比这个老东西脸皮更厚的,卓飞被噎得半死,只能一个劲儿地吐口水。
而马大侯爷不等卓飞暴走,便站起身来,抓住他的胳膊,大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个小猴崽子不肯吃亏,所以只好老夫吃亏点了,走走走,速速随我去祠堂拜祭先祖,今日咱哥俩就义结金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