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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呆呆地望着郑浩扬,教室里有同学们的低声窃语,窗外有飞鸟振翅掠过树叶,世界仿佛忽然变得那么喧嚣,她的脑中一片混乱。
讲台上,郑浩扬的目光也找到了她。
他眼神漆黑。
象黑夜一般漆黑的目光穿过一排排的座位凝视到教室最后面的她身上。
他凝望着她。
她亦凝望着他,脸色有些苍白,牙齿咬住下唇,手指将钢笔握得很紧,失神间,“噌——”一声,笔尖在本子上划破深深的长道。
而在她身边。
尹堂曜正趴睡课桌上,他呼吸均匀,唇角有放松的笑意,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知道班上又转来了一个新的转校生。
“郑浩扬同学,你找个座位坐下,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班导师说完离开了教室。
国贸二班的同学们低声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小米在学期中间转校过来就已经够希奇了,想不到还有更希奇的!距离学期结束只有一个月了啊,圣榆的魅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大,嗯,或许清远名满天下的招牌远没有传说中那么金光闪耀吧。
郑浩扬走下讲台,沿着座位间的过道走来。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挺直的背脊和深夜般漆黑的眼眸给人强烈的倨傲感。
女生们有点小小兴奋了,一个个装作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希望他能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
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看到这些。
直直走向教室后面。
小米可以感觉到他走过来的脚步,一步一步,紧迫沉重得让她透不过气。她用力呼吸,抓紧手中的笔,然而不知是否用力过猛,笔从手中滑落,在桌面弹一下,然后“啪”地跌落到地上。
钢笔在地上滚去。
一双漆黑的皮鞋,钢笔停在它前面。
郑浩扬捡起那只钢笔。
不知为何,当他以一米九的身高弯腰去捡那只小小的钢笔时,国贸二班的很多女生忽然有种惊叹的感觉。
他把钢笔递给她。
“谢谢。”小米低声说,没有抬头看他。
她伸手去拿他指间的钢笔,他却将钢笔抓紧,抓得很紧,好像永远不肯放开。她微怔,手指僵在钢笔上。大约过了两三秒钟后,他拉起她的手,将钢笔放入她掌心,然后将她的手指合拢。
他的手好凉。
小米咬紧嘴唇,终于抬头看他。他的眼睛沉郁黯黑,昔日鹰一般的光芒仿佛受到了伤害。
他沉默地转身离开。
坐到旁边的空位,他和小米只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沉默地,他开始整理书本文具。
“喂!他是谁?!”
尹堂曜闷吼,见鬼,睁开眼睛第一刻就看见那小子握住小米的手!居然敢握住她的手!而她还一副怔怔出神的模样!
小米吓了一跳:“你醒了?”
“我问你他是谁?!”尹堂曜瞪她,火气四溅。
“哦……他……”她犹豫下,努力挤出微笑,“他是新转来的转校生。”
“从哪里转来?”
“……清远。”
又是清远。尹堂曜打量她,眉心别扭地皱起来,仔仔细细打量她:“你认识他?”
小米低头看课本,含糊地说:“呵呵,老师刚才介绍过了。”
“米爱!”
尹堂曜这一声吼得全班同学望过来,刚推门进来的国际金融教授也吃了一惊。
郑浩扬转头看向尹堂曜,他的目光深黯。
尹堂曜也瞪向他。
国贸二班的同学们在诡异的寂静里好似可以听到他们二人目光对视中爆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火星。
“上课!老师好!”
班长成媛站起向教授行礼,其他同学跟着她喊。郑浩扬转回头,专心听课。
小米扯扯尹堂曜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上隐忍的火气,压低声音说:“上课了呢。”
“上课又怎样!”他闷吼,“说,他是谁?!”她看他的目光,根本不可能是才认识。尤其是那小子看小米的目光,简直无法忍受!
“我要作笔记……”她把声音压得更低。
“做什么鬼笔记!”
“把笔记做好,将来你复习考试的时候,考到优秀的把握才更大些啊。”她对他可爱地微笑,眼睛弯弯象月芽。
“鬼才稀罕优秀。”他嘟囔地说,面对她的笑容,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你也不要再睡了,这个金融教授课讲得蛮好的。”
“想死啊!要你管我!”尹堂曜瞪她一眼,又重新趴回课桌上。嗯,下午的阳光太刺眼,不适合听课,只适合睡觉。
“睡太多会变猪……”她小声嘀咕。
“砰!”
一个爆栗在她额头炸开!
小米低声呻吟,呜,他不是睡了吗,怎么还听得到。
睡梦中的尹堂曜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像孩童一样。小米静静望着他发怔,金融教授讲的内容全部轻飘飘从她耳边滑过。
她多想就这么一直在他身边。
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
下午的课转眼结束了。
尹堂曜足足睡了一下午,他打着哈欠从课桌上爬起来,身上的每块骨头都是酸痛的。他边活动筋骨,边懒洋洋地说:“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小米收拾课本:“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问那么多!”他不耐烦地说,然后看她。她穿一袭白色的连衣裙,短短的毛茸茸的头发,阳光中,整个人好像是透明的。“你……”
“怎么?”
“咳,今天很漂亮。”他声音很含糊,小米差点听不清楚。
“哦,呵呵。”
“为什么总穿白色?”除了第一次“约会”那次他给她的绿裙子,好像她仿佛永远穿的是白色。
“白色,是天使的颜色。”她微笑。
“天使?”为什么她总是爱把这个鬼东西挂在嘴边。
“嗯。天使最圣洁无暇,所以它们喜欢白色,如果穿着白色的衣裳,天使找起来会比较容易。”
“找什么?”尹堂曜莫名其妙,怎么越说越听不懂了。
“小米。”
低沉如黑夜的声音插进来。
小米手一颤,课本“啪”地跌落地上。她慌忙弯腰去捡,天哪,真没用,为什么要笨手笨脚手足无措。
漫画定格般——
两只手同时出现在她的手前面。
她愣住。
一只手抢在前面把书捡起来,“啪”丢进她怀里,然后一个爆栗熟悉地找到她的额头。
“笨死了!一会儿见到我朋友,不准这么丢脸,听到没有!”尹堂曜没好气地说。自打那个新转校生踏入教室,她就开始不正常,这里面一定有鬼。
“哦。”
小米揉揉脑袋,尴尬地笑。
“向她道歉。”
郑浩扬站在尹堂曜面前,一米九的身高有种逼人的压迫力,他逼视尹堂曜,目光冷凝。
“你是什么东西!”尹堂曜挑眉。
“她不是可以让你欺负的人。”郑浩扬看着小米额头淡红的印子,心中一痛,“向她道歉!”
“我没关系!一点也不痛!”小米急忙连声说。
“她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尹堂曜瞪小米一眼,“我的女朋友,我喜欢凶她喜欢骂她,关你屁事!”
“女朋友?……”
沉痛的目光慢慢看向小米。
“你——是他的女朋友?”
小米咬住嘴唇,在郑浩扬沉痛入骨的目光里,她忽然无法呼吸。
班上的同学们还有一些没有离开,她们好奇地打量着教室后面的这三个人。满脸怒气的尹堂曜,压抑郁痛的郑浩扬,他们中间,站着面色苍白的小米。
下午的阳光在教室里轻轻照耀。
窗边的树叶透明清香。
尹堂曜慢慢转头,他瞪着良久没有说话的小米:“喂!告诉他,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米。
她面色苍白得仿佛灵魂抽离了出去,她站在那里,阳光中,却仿佛他无法伸手触摸得到。
“听到没有!快告诉他!”尹堂曜心底一阵没来由的慌张,他开始用力摇晃小米的肩膀。
“你放开她!”
郑浩扬抓住他的手。
“砰——!”
尹堂曜一拳将郑浩扬的脸打得侧过去!
“浩扬!”小米惊呼,冲过去扶住被打得有点踉跄的郑浩扬。此时,她已经晃过来神,用力吸气,让自己冷静。
鼻血缓缓流淌出来。
小米连忙掏出纸巾,站起脚尖,帮郑浩扬敷住。他按住纸巾,也按住她的手指。她一怔,赶忙将手抽出来,有点不安地看向尹堂曜。
尹堂曜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冷冷打量站在一起的小米和郑浩扬:“你和他以前就认识。”这句话不是疑问,是陈述。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郑浩扬沉声说。
“闭嘴!我问的是她!”尹堂曜目光冷如刀,直直盯着小米,“说!”
“……是。”
“他喜欢你?”
小米默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否喜欢她,不关你的事。”郑浩扬握住她的肩膀,低声对她说,“就是他吗?就是他有……”
“郑浩扬!”小米惊恐地打断他。
郑浩扬苦笑:“世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米爱,”尹堂曜一字一句,“告诉我,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冰冷凝固了他体内的血液,他觉得自己就像天地间最大的白痴。
“我……”小米知道他误会了,可是郑浩扬的突然出现让她心头一团乱麻。和浩扬是什么关系?说他是翌最好的朋友?说他一直喜欢自己?……
“我跟他以前是同学。”
她终于想到这句话,低下头。
“只是同学而已?”尹堂曜冷冷凝视她,她和那小子站在一起的身影,让他恨不得再痛揍他很多拳。
“嗯。”她勉强点头,十指僵硬地绞在一起。
尹堂曜瞪着她。
她在骗他。
这是她第一次骗他,还是一直都是在骗他?!
“跟我走。”
郑浩扬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抓住她的胳膊,向教室门口走去。小米挣扎,不行,她不能走,尹堂曜已经生气了,他不爆发的冷漠反而比打人还要可怕。
“放开我!浩扬!我不能走,我有事……”她努力想从他的掌握中挣脱出来。
“你有什么事?!”郑浩扬的声音也到了暴风雨来临之前。
“我……”
小米咬住嘴唇,她望向教室后面的尹堂曜。
尹堂曜孤零零站在那里。
阳光将他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
鼻翼的钻石闪出寒冷的光。
他冷冷望她。
“如果你跟他走,就再不要跟我说话。”
他的声音比钻石的冷芒还要冰冷。
“我也有事跟你说!”郑浩扬压抑着愤怒,“不想跟我走的话,那么我们就在教室里面说!”为什么,只是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小子,她竟然就如此小心翼翼用力维护。
“你——!”小米惊慌回头。在郑浩扬眼中,她看到了不顾一切的沉痛。他……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郑浩扬绷着脸将她拉出了教室,她甚至不再来得及跟尹堂曜解释。
看着她和那小子离开,尹堂曜脸色开始苍白,他的手指微微发抖。
“咣——!”
地动山摇的巨响!
尹堂曜一脚踹翻了前面的课桌!
教室里还剩几个同学,她们吓得面容失色。
“看什么!通通给我滚——!!”
*** ***
傍晚时分的冰点店,夕阳的晕红透过玻璃窗弥漫进来。店里人不多,只有几个客人,气氛很宁静。靠窗而坐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已经沉默了很久很久。男生面前的冰水从未动过,女生面前原本温热的奶茶早已凉透了。
“跟我回去。”
郑浩扬终于开口,声音冷凝沉郁。他不能看着她因为一个荒诞的原因做出这么荒诞的事情。
“不。”
他抬头,眼睛里迸出凌厉的光:
“他不是翌!”
小米捏紧手中的吸管:“浩扬,你回去吧。你学业那么出色,再转回去清远那里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除非你跟我一起走!”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小米怔怔看他。
他还跟以前一样,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好像再没有退让和回旋的可能。
“不。”她告诉他。
“小米!”
自从认识她,她已经对他说了无数的“不”。翌优秀出色,那天人一般的家伙是他无法打败的,他也无话可说。可是,翌已经死了,为什么她还在继续对他说“不”!
小米沉默半晌。
“你回去吧,只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说完,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郑浩扬发怒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力将她重重拉得跌坐回座位上!“要我告诉你多少次,你才会记得!翌死了!他已经死了!那个人根本不是翌!!你听到没有!”
“哗——!”
奶茶砸到郑浩扬头上!
微褐的液体迸流而下,小小的珍珠狼狈地跌落他的面颊……
小米吸气,体内的颤抖使她无法吸到空气:“我也告诉过你,再让我听到你说出那个字,你就再也不是我的朋友。”
…………
……
“我不喜欢郑浩扬!”
她嘟起嘴巴,不开心地抱怨。真是讨厌,为什么她和翌要跟郑浩扬是邻居呢,从小到大,他总是锐利得象鹰一样盯着她。
他坐在电脑前查资料,听到她的话只是微微一笑。
“咱们往后不理他不要跟他说话了好不好?”她气鼓鼓地说,挖一勺果冻塞嘴里气鼓鼓地吃。
他还是微笑,一个月里她总是要这么跟他抱怨两三次的。
“喂!跟你说话听到没有!我生气了啊!”她冲到他耳边大吼,要用高音贝把他震聋。
他笑着终于从电脑屏幕前回头。
“又怎么了?”
她有点脸红:“那个……他……他居然……亲我的手指头!”气死了!该死的郑浩扬非要她看他打篮球,因为他总算也是翌的朋友,她勉勉强强也就坐下来看了,手里还帮他抱着衣服。可是,终场的时候她把衣服递给他,他就用那双讨厌的眼睛盯着她看,她把衣服甩到他怀里,他居然——抓住她的手指亲了上去!
恶心死了!
不过,哼哼,她立时就给了郑浩扬一耳光!
他皱了下眉,然后掏出一方手帕,拉起她的手指,轻轻帮她擦着:“好些了吗?”
“还是觉得恶心!”
他吻上她的手指,亲吻里似乎有松树的香气,她的心顿时变得象果冻一样软软甜甜的。窝进他的怀里,她找个舒服的姿势。
“反正我讨厌他。”
“他喜欢你。”
“……我知道。”她拉长脸,从小到大那个郑浩扬跟她告白过正式加不正式大大小小十几次了。“所以我讨厌他!”
“浩扬是我们的朋友。”
“才不是!”
“你忘了吗,那年你急病住院,当晚就要交很多住院费,我把身边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还是不够。你在我怀里痛得掉眼泪,我怎么求那个主治医师,他也非要我先把钱缴齐……”
“我恨那个医院!”她闷声诅咒。她记得,翌当时脸色苍白地哀求医生,她的翌,她那么骄傲的翌,她痛死了也不能忍受翌去求别人。可是当时心慌意乱的翌根本听不到她的抗议和愤怒。
“幸好有浩扬……”
“他不过是家里有钱而已。”她嘀咕。
“小米!”
“好,好,”她投降,“朋友,好朋友,好了吧。”
他笑着摇头:“浩扬对你一直都很好。”
她转转眼睛,忽然嘿嘿笑:“是哦,仔细想想,浩扬是对我还蛮不错……不如……”
“嗯?”
“我试着跟他交往一段时间好了。”她两眼发光。“好不好?”
他望着她。
她笑得一脸灿烂。
他微笑:“好啊。”
她的笑容慢慢垮下。她瞪着他,胸膛气得鼓起来,如果目光可以如飞刀,她就要刀刀片飞他该死的笑!
“有胆你再说一次!”
她要咬死他!呜~~~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居然不吃醋,居然不嫉妒!小说里不是这样写的!他应该心神大乱紧张地抱着她喊,不,不,你是属于我的!
“噗哧!”她为想象中的情景笑得呛起来。
他拍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刚才她还气得眼冒凶光,这会儿又笑呛到前仰后合,他摇头轻笑,唇边的笑意象从树叶间洒下的阳光。
“你应该吃醋!”她又绷起脸,瞪他。
“为什么?”
“因为我要和别的男孩子交往了!”
他笑着轻咳。
“笑什么!不许笑,严肃一点!”她继续瞪他。“要是你让我不开心,我就……就……”她抓起吃了一半的大杯喜之郎,恶狠狠地威胁他,“我就一口果冻也不让你吃!”
他摸摸鼻子,苦笑:“哦。”他也很喜欢吃果冻的,虽然男孩子喜欢吃果冻有点奇怪。
“快说!”
“因为你不会的,所以我不用吃醋啊。”
“才怪,我为什么不会!”
他淡淡微笑,睫毛在脸颊映下淡淡的影子:“因为,我喜欢你。”
“……”
“因为,你也喜欢我。”
“……”她抓住果冻的手指忽然变得又软又柔。
“这世上,最喜欢你的人是我,最喜欢我的人是你。”他抱住她,把脸轻轻放在她头顶,轻叹,“我知道你喜欢我,就像你知道我喜欢你。”
窗外的风吹进来。
他轻轻柔柔拥抱着她。
那一刻,只能幸福地闭上眼睛,让幸福的微笑爬上嘴角了吧。
可是——
“如果我死了呢?”她腾地睁大眼睛,“我死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他轻叹。
她紧张地抓住他,皱起脸:
“我死了你会不会再喜欢别人呢?以前看到有一首狗屁诗词,说什么他的妻子死了以后,为了让他的妻子放心,他就要每天过得比她活得时候还要开心,一天比一天更开心!气死我了!还有啊,小说和电视里也经常有这样的事,说是以前的女朋友或者爱人死了,然后男主角又找了一个,然后那对狗男女假惺惺地说什么,如果她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你又找到幸福,会祝福我们……狗屁!狗屁!”
她瞪住他:
“裴翌,我告诉你啊——我!不!会!开!心!的!”
“嗯,好。”他哭笑不得。
“即使我死了,你也不能喜欢别的女孩子,听到没有!”她咬牙切齿地说,“刚才你说,你最喜欢我,那不够啦!”
“……”
“你要‘只’喜欢我!不能喜欢其他的女人!”
“我妈妈呢?”
“废话!”她一拳打上他胸膛,“不要打岔!我死了你也不能喜欢别的女孩子,听到没有,否则我会从地底下爬出来,半夜三更变成女鬼来吓你!而且我绝对绝对不会祝福你!哼!”
“你呀。”他好笑地摸摸她的短发,细细绒绒的感觉,她张牙舞爪的模样象只可爱的小刺猬。
“答应我!”
“好。”他凝视她,“我永远只喜欢你一个人。”
她满意地笑了:“我也是。”
“不要,如果是我先死,记得找一个好男孩来爱你。”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唇边的笑涡,“不要伤心,不要哭,不要只喜欢我一个人,要像现在一样开开心心,因为我的小米笑起来最可爱。要记得啊,我会祝福你们……只要,偶尔能够想起我就好……”
“哼!你怎么不说完全把你忘记呢?那样你不是显得更伟大?”她嘟起嘴,“老是这样,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坏人,你就是完美无暇的好人,讨厌!”
他笑了:“我不舍得你完全忘记我啊。如果你真的完全忘记我,也会很伤心的。你就把我放在你心里面一个角落,一个最小的角落,就会很幸福了。”
“才不会!”她得意洋洋继续开始吃果冻。
“……?”
“你才不会死呢,你一定会死在我后面,”她犹豫地望着杯子不多的果冻,思想斗争要不要分一点给他吃,“因为你才不舍得丢下我,谁照顾我你都不会放心的……那,给你吃果冻,只能吃一点点哦……”
窗外的风吹扬起纱帘。
她小心翼翼地把果冻喂到他嘴边:
“一点点哦……”
……
…………
奶茶从郑浩扬脸上缓缓流淌下来,他没有用纸巾擦,眼睛望着小米,低沉阴郁。
“他确实已经死了。”
冰冷的感觉贯穿她的身体。她吸气,打开包从里面找出钱夹,拿出一杯奶茶的钱放在桌上。
她不想再同他说话。
“那小子不是翌!如果他知道你接近他只是为了他的心脏,如果他知道你的笑容你的关切只是为了别人,会怎么样?!”郑浩扬痛声说。
“你在威胁我吗?”
小米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耳语。
不知为何,她如此轻的声音却让他忽然失神。他想起小时候,她总是靠在翌的身边笑着闹着,而看到自己的时候,却总要瞪他一眼。
她站起身,对他说:
“我知道他不是翌,可是,翌和他在一起。”
说完,她离开了冰点店。
夕阳暮色浓浓地透过玻璃窗涌进来,郑浩扬坐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
哪怕自从翌逝去,他整日陪伴在她身边,他想让她重新快乐起来,他想让笑容重新回到她的面庞,可是,只是当她知道翌的心脏被移植到那个叫“尹堂曜”的小子身上的那一刻,他才在她的眼中又看到光彩。她去到圣榆,去到那小子身边,那么,他从清远也转学到圣榆,然而,她连一个欢迎的微笑也吝于给他。
她却对“他”笑。
纵使知道那明明不是翌,可是,她宁愿对着一个幻影微笑,也不肯把目光稍稍转移到自己身上吗?
郑浩扬闭上眼睛。
奶茶冰凉地滑进他的脖颈。
*** ***
下午,窗外飘着一些细雨。教室内,国际结算老师正在上课,国贸二班的同学们紧张地做着笔记。
这个国际结算老师是出了名的“四大名捕”之一,每学期都会抓很多人来重修,而且她讲的很多内容教材上并没有,笔记必须做的非常认真才可以。并且,基本上她每堂课都会点名,有前辈师兄师姐说,凡是她点名三次不到,那么考试就肯定没有及格的希望了。
“这个问题我请一位同学来回答,”国际结算老师低下头,打开点名册,同学们一个个屏住呼吸暗中祈祷,“尹堂曜同学。”
国际结算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找。
“尹堂曜同学?”
小米向尹堂曜的位置看去,她咬住嘴唇,眉心皱起来。郑浩扬也抬起头,他望着小米,眼神漆黑。
教室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是空的。
一只麻雀飞来,对着那个座位啾啾叫。
“旷课是吧,”结算老师面无表情拿起笔在点名册上做了个记号,“尹堂曜同学已经旷课两次。”
“他生病了!”
小米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紧张地对老师“解释”。
“生病?什么病?”
“感冒。”这是钻进小米脑子里第一个词。
“感冒就可以不来上课?”国际结算老师面有不豫。
“然后发烧了!”
“多少度?”
“……三十九度。”小米的脸红红,好像发烧的并不是尹堂曜,而是她自己。
国际结算老师怀疑地打量她片刻,转头看向前排的成媛:“班长,尹堂曜同学向你请病假了吗?”
成媛慢慢抬头,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了斜后方不安地握紧手指的小米,犹豫一下,她沉声说:
“嗯,是。”
国际结算老师点头,在点名册上做了修改。
小米松口气,额头凉飕飕的,竟已挂满了虚汗。忍不住,她又扭头去望教室后面尹堂曜常坐的位置。
麻雀拍拍翅膀飞走了。
课桌桌面落了薄薄一层灰尘。
他已经三天没有来上课了。
*** ***
白色花园别墅。
风带着细雨的清凉吹动窗纱,白色的窗纱轻轻扬起,在宁静的客厅里悄无声息地曼舞。一阵手机的音乐从二楼飘传下来,固执地响着,然后只听“咣当”摔砸出去的声音,音乐声嘎然而止。
裴优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抬头望一下天花板,苦笑地摸摸鼻子。三天前曜说要介绍一个女孩子给他认识,结果他在咖啡店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也没有等到,回来后,就听尹阿姨说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晚饭也没有吃。那天晚上,曜开始生病,任院长赶了过来,尹阿姨跟任院长交谈后表情看起来很担忧,接下来两天再没有到公司去。
“优。”
尹赵曼站在窗外,她的身影被笼罩在飞舞的白纱窗帘中,如烟如雾,肌肤似乎晶莹得透明,眼角微微的细纹就如秋水的涟漪。她的声音低柔,也如雾一般轻。
“是,尹阿姨。”裴优很敬佩曜的母亲,她二十五岁丧夫,如此柔弱的女子独立打理偌大的集团公司,无数的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可是她坚强得好似完美无暇。
“曜最近发生了什么?”
“……”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他的心事都会告诉你。”尹赵曼凝视他。
“嗯……”裴优苦笑。他没有什么确定的事情可以告诉尹阿姨。
“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裴优吃惊地抬头。
“曜恋爱了,对吗?”尹赵曼叹息。也只有恋爱才能让一向对学业散漫的曜忽然会很认真地每天去学校,晚饭的时候会忽然出神,坐在沙发里会忽然笑出声,早上出门的时候会对着镜子检查下衣服头发是不是好看。“你见过那个女孩子吗,优?”
“没有。”
“听他说起来过吗?”
裴优犹豫一下:“是的。”
“怎么样?”
“好像是个蛮可爱的女孩子。”裴优摸摸鼻子,微笑,“听曜讲起一些她的事情,那个女孩子好像真的很可爱。”
“可爱?……”
尹赵曼望着窗外迷漫的雨雾。
曜是那种傻傻的孩子,小时候他喜欢过一只可爱的小猫,每天都要喂完它等它睡着了才肯自己去睡。后来那只猫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小曜整整哭了好久好久,心脏病也是在那时第一次发作,住了整整一个月的院。
这个女孩子也很可爱吗?
“尹阿姨,我上去看一下曜。”
裴优担忧地站起身,这是曜手术后第一次生病,他原本以为换心手术以后曜应该不会再生病了才对。
“好。”尹赵曼轻声说,“问他想吃些什么,我亲手去做。”
裴优走上二楼,他走到曜的房间门口,转一下门把手,房门是锁着的,他敲一敲门:
“曜,是我。”
“走开!”门里面传出一声闷吼。
裴优又敲敲门,轻笑说:“发生了什么事?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跟朋友分享才对啊。”
“要你走开!听到没有!”
“曜,有人来看你呢。” 裴优挑眉,“或者你不想跟我说,想跟她说?”
门里面突然一阵古怪的静默。
“喂,曜,她说她是你同学,一定要进来看望你。”裴优斜倚着墙壁,摸着鼻子笑,“她现在楼下客厅正在跟尹阿姨说话。”
持续静默。
然后——
“……是谁?”隔着一扇门,尹堂曜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好像是什么‘小米’。”
门“砰”地从里面被打开!
尹堂曜头发乱乱脸色铁青黑着一张面孔,他瞪住裴优,怒声说:“让她走!告诉她,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她!”
“你自己跟她说吧,”裴优叹息,“这么伤人的话我说不出口。”
尹堂曜瞪他一眼,大步走到法国镂花栏杆前,低头向客厅看去。客厅里空空荡荡,只有飘起的白色轻纱和母亲临窗而立的身影,哪里有什么来访的女生!
“你骗我!”
他怒不可遏地回头低吼,因为优的欺骗,也因为心底突然涌起的一阵难以忍受的失落。
裴优走进卧室,坐在宽大的床上,对门口处满脸愤怒的尹堂曜微笑说:“不是不想见她吗?果然没看到她,却怎么一幅想要揍我的表情?”
尹堂曜绷着脸闷闷走进来,将自己扔进沙发里,仰面,闭上眼睛,一句话不说。
“失恋了?”裴优好笑地摸摸鼻子。只有失恋才会让曜这么别扭郁闷吧。
“想要打架就直说!”声音从尹堂曜的牙齿间磨出来。
“真的是失恋了啊,”裴优摇头,低笑,“为了一个女孩子,竟然连朋友都要打。”
“你——!”尹堂曜握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我没有失恋!听到没有!”
“好,好,没有失恋,只不过在为一个女孩子伤心难过而已。”裴优看到大理石地面上被摔出电池来的手机,伸手把它捡起来,“伤心难过到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到吗?”
“裴、优、”尹堂耀眼底满是怒火,“你够了没有!”
裴优将曜的手机电池装回去,开机,然后,他有趣地发现屏幕上显示出竟然有二十多条新的短信和十几个未接电话。查看一下,这些短信和电话的主人都叫同一个名字——“小米”。
他凝视尹堂曜:
“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可能是误会也不一定。”
“不是。”
“不是误会?”
“……嗯。”
窗外雨雾的凉意沁进来,沙发里,尹堂曜面无表情,他鼻翼的钻石暗暗的,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阴影中。心底一阵阵象被咬噬的酸涩,他的手指抽紧,嘴唇抿得就如地面的大理石一般冰冷。
……
他孤零零站在那里。
阳光将他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
他冷冷望她。
“如果你跟他走,就再不要跟我说话。”
他的声音比钻石的冷芒还要冰冷。
可是——
她还是跟那小子离开了……
……
没有误会,也就没有解释的必要。在他面前,她就那样跟别的男生离开,甚至没有多做犹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尹堂曜的面容渐渐苍白。
他深吸一口气,好,既然她选择跟那小子走,就再也不要跟自己说话好了,为什么还要再打电话来!
正这时,手机音乐突兀地响起!
裴优低头一看,不禁笑了,来电显示赫然又是“小米。”
“关掉它!”
尹堂曜劈手想将手机夺回来摔掉!
*** ***
宿舍里,小米怔怔地听着手机里的震铃声。
他还在生气吗?
不回她的短信,不接她的电话,他是真的生气了吧。那天被郑浩扬拉着离开教室时,她看到了尹堂曜愤怒失望的表情。
手机里震铃声持续传来。
这是三天里她打的第三、四十个电话了。她知道尹堂曜是不会接的,可是,她就是想打给他,只要听到震铃声就好,听到他掐断,也是就好像在他身边一样。
“喂,你好。”
手机那边忽然传过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小米习惯了电话被掐断,骤然间接通了,竟然一时间想不到该说什么,怔在那里。
“你好,是小米吗?”那声音温柔耐心,“我是曜的朋友。”
就像一道闪电炸开!她脑中一片轰然!那声音……那声音……她拼命想听清楚那个声音,呆怔着回应说:“……呃,你好,我是小米。”
“你找曜有什么事情吗?”
“他……他三天没有来上课了,我想知道……”小米说得有些心神恍惚,因为,不知是否电话失真的缘故她觉得手机里那个声音好熟悉。真的好熟悉……熟悉得就像她的呼吸,熟悉得连做梦也不会忘记……
“曜生病了,所以没有去。”那声音里有微笑,恍若初夏的阳光穿过清香的树叶,轻轻柔柔洒照下来。“我替曜谢谢你的关心。”
“……”
“喂?”
“……”
“小米,还在吗?”关切的询问。
她拼命摇摇头,不,不可能的,一定是电话线失真她才会有幻听。她不可能会听到翌的声音,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她深深吸口气,说:“……在,我在……对不起,可以请问一件事情吗?”
“好。”
“可以告诉我尹堂曜同学的住址吗?我……”原来是他生病了吗,不知道是不是很严重,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回到学校呢,他不肯接她的电话听她解释,那么,她就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
微笑的声音:“好,我告诉你。”他把详细的地址给了她,然后说,“不过——”
“怎么?”
“你不会准备现在就来吧。”
“我……”小米咬住嘴唇,她是打算通完电话马上就过去的。
“外面在下雨,等雨停了再来吧,否则如果淋雨你可能会生病的。等雨停了你再来好了,我也去劝一下曜,让他的火气不要太大。好吗?”
“……谢谢你。”
“不谢。”声音里柔和的笑意,“对了,曜比较别扭也比较害羞,有什么误会的话还要麻烦你多跟他沟通下。他很喜欢你啊,跟我提起来过,说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话还没有说完,手机里传来一声惊人的怒吼——
“闭嘴!!”
声音好大,小米的耳膜一阵轰鸣。她不用想也知道,那个发怒的人一定是尹堂曜。
隐约的挥拳和躲闪声从手机那端源源不绝地发出,她咬住嘴唇听着,直到好像听见有人夺过了手机。
“是你吗?我是小米!”
她急声说,希望尹堂曜不要那么快将电话关掉。
一阵低咒传来。
“你生病了吗?现在好些了吗?”
“见鬼!”
可以骂人和打架,那么病情应该是好多了吧。小米松口气,然后,她低声说:“对不起,那天我其实不想跟他离开。”
“闭嘴!我说过我永远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可是已经听到了不是吗?”
“你——!”
她努力微笑说,“你还在生气吗?”
“……”
“要怎样你才不会生气呢?”什么她都愿意去做,只要他开心,只要她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想死是不是!我说了,我再也不要听到你的声音!”说完,一声巨响,像是那边的手机彻底被摔裂了,然后是“嘟嘟”的忙音。
小米望着手机发怔。
窗外的雨雾飘进来凉意,良久,她轻叹口气。
*** ***
第二天,雨停了。
夏天就是这样,每下一次雨,天气就会再热上一层。艳阳在晴空中烈烈照耀,树叶也亮得仿佛耀眼,浓密树梢间有此起彼伏喧闹的蝉声,道路两旁每家别墅前的花园里都盛开着各种灿烂的花。
下午,迎面吹来的风带有热热的感觉。山路修得笔直宽阔,但是行人很少,路上的车辆也很少。
只有小米一个人在走。
公交开到山脚下就停了,据说住在这个别墅区的人们都是有私家车的。在这条路上足足走了有大约四十分钟了,她的后背已经热出了薄汗。应该很快就到了吧,手机里那个声音告诉她,尹堂曜家是这个山腰最高处的那栋白色别墅。
她隐约可以看到那栋白色的欧式建筑了。在绿树的掩映中,它显得分外高贵典雅。
擦擦额头的汗珠,她继续向山上走,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弯过山路,前面驶来一辆白色的奔驰。树影和阳光投影在车身,白色雅致而不张扬。车速并不是很快,平缓地开过来。
白色宝马行驶过小米身边。
一缕音乐自车内飘出,音乐美妙低柔,随风飘进她的耳中。
她赫然惊怔——
那首曲子……
是翌从初中起就非常喜欢的恩雅的歌,每当做功课或是睡觉前,他都喜欢放来听。
白色宝马缓缓自她身边擦身而过。
她惊怔地扭头看去——
车窗内,恍惚有熟悉的身影,含笑柔和的唇角,清爽的头发,挺秀的鼻梁,优雅但是谦逊的五官线条……
灼热的阳光象烈烈火球般照射!
喧嚣的蝉拼命地尖叫,“知了——”“知了——”,迎面的风酷热得令人眩晕窒息,她眼前一阵漆黑又一阵暗红,脑袋里象是陡然间炸开了,耳膜轰轰作响!
白色宝马驶过。
白色宝马从浑身僵硬的小米身边驶过。
待她拼命克制住晕厥的冲动,想要重新再看清楚那车里的人究竟是谁时——
山路尽头只剩下一点白色的影子。
风,吹过树梢,天地间静得只剩下她细弱紊乱的呼吸和全身血液狂乱的奔腾。
她想要去追。
可是,她僵硬得正如一只散了线的木偶。
她想要唤出那个名字。
可是,声音窒息在她的喉咙里“咔咔”地响仿佛下一秒钟就可以咳出血来。
白色宝马彻底消失不见了。
她闭上眼睛,双腿虚软,突然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了,她跌坐到地上,把脑袋埋在膝间。
寂静的山路上。
空荡荡没有人影,树叶轻轻摇晃,蝉不知疲倦地声嘶力竭地叫着,阳光刺眼而眩晕。
小米的肩膀微微抽动。
在山间,她小小的身影就像迷路的孩子。
暮色渐起。
山路渐渐染上晕红。
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而她依然孤独地在路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每辆从她身边经过的车都会按下喇叭,而她似乎都没有听到,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再没有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太阳几乎完全落山的那一刻。
一个声音在她身前恼怒地响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