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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咕噜噜地转,我掀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繁花似锦,秀美如画的锦都,叹了口气,别了,我最最亲爱的故乡,即便还能再回来,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我放下帘子,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宗老头已经被我打发回去陪师父了,他心底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放心我,我一阵好说歹说,他才肯离开,走时留下一张药方,说上次他给君迁尘把脉后留了个心眼,这是后一阶段的药,放在我这儿,这样若君迁尘以后对我不好,可以以此要挟他,真是鸡贼,不过我最喜欢他这一点。
我偷偷瞄了正斜斜靠在靠枕上看书的君迁尘一眼,摸了摸放在袖子里的药方,觉得安心了许多,有底气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突然想到阿宝,直到现在都还没给它喂食呢,我急忙打开红木盒子,果不其然,它已经在里头饿得奄奄一息,看到我连甩尾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急忙将它捧起放在手心里,如往常一般给它喂了食,它这才活泼起来,它的牙齿已经初具雏形,很快便能咬人了,因此我格外注意它这几日的动向,免得到时候没有准备伤到人就不好了。
它在我的指头上盘成了几个圈圈,我跟它你来我往玩了许久,不经意抬头却发现君迁尘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们。
“好玩吗?”他偏头问道。
“……还好。”难道我要实话实说,说我觉得很好玩吗。
他神色如常,又将视线移至扉页上,我知道他并不喜欢蛇,捉弄的心思一起,便再也压制不下,我朝他坐近了些,他从书中抬头瞟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我笑嘻嘻地凑近:“你要不要也跟它玩一玩?”
“不要。”他嘴中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我没有丝毫气馁,将捧着阿宝的手伸向他,“熟悉熟悉嘛,以后阿宝才不会咬你。”
他身形未动分毫,我其实也并没有打算真的把阿宝递给他,只打算开开玩笑便罢,毕竟若惹怒了他,吃不了兜着走的应该是我。
可这时谁也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我的手离他还有几寸远,掌中一直乖乖呆着不动的阿宝突然飞身而起,直接扑向了君迁尘,我惊得神魂俱灭,以为阿宝想要攻击他,连忙拿手抓去,可最后阿宝没抓到,人却扑到了他身上。
这几个动作发生在一瞬间,待我回过神来,人已经扑到了君迁尘胸口,来不及尴尬,我急忙抬头问道:“你……你被咬了吗?”
他低垂着眉眼看我,因为离得太近,眸子里都是我担忧的倒影,我能看到他挺拔的鼻,苍白的却弧度美好的嘴唇,细腻如白瓷的肌肤,以及扑闪如扇子一般的睫毛。
“没有。”他朱唇微吐,“但它可能被你压死了。”
“什么?”我惊得往后一退,低头朝他胸口看去,哪有阿宝的影子在!“阿宝呢!”我急忙在他身上逡巡,他好像叹了口气,将右手从一旁拿了出来,阿宝正缠在它的食指上高兴地甩着尾巴。
“你骗我!”我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反应了过来,朝他怒目而视。
“嗯。”他毫不内疚地答道:“因为你再不起来我要被压死了。”
我最近……好像……是吃得多了些……
明明是我想捉弄他,怎么有种反被捉弄了的感觉。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朝他伸出手,“把阿宝给我吧。”
他伸出手把阿宝递向我,可神奇的是,每当我要去捉阿宝,它都会灵巧地避开,就是不肯离开君迁尘的手指头。
“它……好像真的……挺喜欢你的……”原来男色在蛇界也吃香,所以阿宝到底是公的母的?
君迁尘淡漠地看了一眼在他指头上撒着欢的阿宝,用左手一下子夹起它,毫不犹豫地丢给了我,全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末了,理所应当地说道:“我要擦手。”
好吧,这次算我不对,我认命地给他老人家拿了擦手的布,看着他将手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擦了个遍,这才停止,末了,竟然还用手揉了揉胸,一副刚才被大力冲撞了的虚弱模样,我真是……很想从马车上跳下去。
将阿宝安抚好,等它安安稳稳地蜷在我手腕上呼呼大睡后,我才松了口气,它刚才真是吓到我了,最令我奇怪的事,它对于其他人一直表现得十分冷漠,可偏偏对君迁尘却十分喜爱,难道是因为他们都是冷血动物?
君迁尘已经处变不惊地又开始看起书了,他侧脸的弧度十分美好,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映出了扇形阴影,光线从窗外射进来,投在他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上,看起来像是一副优美的山水画一般。
时间飞逝而过,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盯着他看了多久,直到他开口说道:“看来你先说的是真心话。”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
他抬头:“你先对安心公主说,喜欢我长得好看。”
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原来先开玩笑说的话被他听到了,我磕磕巴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叹了口气:“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他一脸正儿八经的模样,我几乎以为他是在说真的。
他接着道:“不过幸好,讨你欢心也容易,只需对你好就行。”
我忙点头:“他人对我一分好,我必十分还之,我做人就是这么有原则。”
“唔,”他慢吞吞说道:“我娶了你,不知算是几分好。”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接着便听到外头传来一个粗哑的嗓音:“主子,到今日落脚的驿站了。”
我急忙掀了帘子,逃也似的下了马车,可一下车便看到了那个早已结下仇怨的贯休,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马车前头拿出一个木杌子摆放在马车旁,又将帘子掀开,扶着君迁尘下了马车,整个过程做得顺畅自然,滴水不漏,伺候得极为精心。
我看到君迁尘下了马车,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圈,笑道:“娃娃脸,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啊?”然后我看到贯休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气得凸起来了,但当着君迁尘的面,他并不敢跟我呛声,我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地喊他最忌讳的称呼。
见他不答话,我估计凑近歪着脑袋看他,“娃娃脸,你怎么不说话呀?”
贯休退了一大步,像是想离我越远越好,我抿着嘴咯咯咯咯地笑了,君迁尘咳了一声,贯休这才低着头,双手抱拳,有些愤愤不平地喊了声:“王妃好。”
我笑嘻嘻道:“你好,你好,往后经常要见面的,勿需多礼啦。”我仿佛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但凡事不可太过,所谓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啊,有的是机会,于是我决定今儿个便大人大量的放过他啦,感觉自己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看着贯休吃了个哑巴亏,心情不禁大好,我甚至是哼着歌儿跟着君迁尘进到了驿站里,下人们早已收拾妥当,出了锦都,我和君迁尘自然是一人一间房,终于不用经历昨日那么尴尬的场景了。
赶了一天路,实在有些疲乏,我每日都有泡澡的习惯,白芷自然早就吩咐下去准备好热水,以备我随时想要泡澡。
我先跟君迁尘同席而坐吃了饭,驿站的饭菜虽不比皇宫的佳肴那么精美,但亦十分可口,看得出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君迁尘讲究食不语,一餐饭下来,我和他一句话都没说,因为他一直不开口,吓得我也不敢说话,再者,他先在马车里问我的问题,我也不知如何回答他,所以尽量避免跟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吃完饭我回到房间,白芷叫人给我打来热水,我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洗去一身的疲乏,洗完后白芷叫人来收拾浴桶,为我梳发时悄悄对我说:“小姐,刚才我见有人来吩咐,要往王爷的房里送热水呢,看来王爷的习惯跟您一样。”
“赶了一天路,不泡个澡怎么舒坦。”我任由白芷帮我梳着头,手上却不停地在脸上抹着宗老头专门为我配置的美容药膏。
“小姐……”白芷好像想问什么,但扭捏了半天也没问出口。
我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跟他成了亲,却还要两间房?”
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将和君迁尘事先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其实原本在猗郇拜堂成亲就有些不合礼数,他父王也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但毕竟到了东胥后,还要举行一次仪式的,我和他若这么堂而皇之睡在一处,那仪式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白芷听后这才恍然大悟,“也对,不过王爷现在比之前在晚宴时看起来要好多了,那时还坐在轮椅上呢。”
我嘟囔了一句:“没想到冲喜这么有用。”
可事情总是不顺着心意发展,当一切顺顺利利的时候,总有些突如其来的事会打乱进程,就如同前几次发生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