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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许多之前忽视掉的细节迅速闪过我的脑海,宗老头突然变幻的脸色,君迁尘心思深沉的眼眸,还有……我低头看着在我腹部来回打转,摇头晃脑吐着信子的阿宝,呵,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征兆吗?
不知何时,君迁尘走到了我身边,他伸出手来轻轻在我脸上抚过,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流泪了,我抬起头看着他,像一个死囚在判决书未下达前抱着最后的希望,可当我见到他眼中闪过的一抹沉痛时,这个希望就被现实击打得四分五裂了。
我沉默地将阿宝拿了起来,它迅速在我手腕上绕成了一个圈,像是一个洁白如玉的手环一般,然后收起面前摊开的书,站起身将它们放回了原位,我知道君迁尘的目光一直跟着我,做完了这一切,我的眼泪也已经干了,我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他,“我要见宗老头。”
“好。”他点头答应,然后陪着我到了走到了宗老头住的小院,宗老头正对着一堆药挑挑拣拣,忙得跟陀螺似的,看到携手而来的我们,也不过挥了挥手,我便老实地坐到了一边等待,过了许久,他的忙碌才告一段落,一边拿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问道:“这时候热气未散,你跑出来做什么,小心中了暑!”然后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一饮而尽。
我十分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宗老头,元宝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吗?”
他的动作一下子仿若静止了一般,我大气也不敢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君迁尘一眼,然后十分沉重地说道:“你知道了。”
我点点头,“我发现阿宝盘旋在我腹部,绕之不去,同那时对待君迁尘一般。”
阿宝对天下毒物有着绝对的敏感,我原先也想不到这个,但君迁尘苍白的脸色仿佛是无言的佐证,让我不得不直面这个我连说都不忍说出口的事。
当初君迁尘的担心竟最终落在了这儿,我无奈地笑了笑,命运,真是个让人咬牙切齿的混蛋。
宗老头叹了口气,“是你上次提起君家小子身上未清的余毒时,我才想起来的,当时替你把了脉,还察觉不出什么,即便是现在,你的脉搏也很正常,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那……”我感觉眼前突然有了希望,“是否只是我们多虑罢了,实际上就是如此,我很健康,元宝也是。”
宗老头有些不忍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幻想再一次破灭了,“当初君家小子的毒便是从母体带来的,你虽然没有中毒,但是他……”宗老头指了指坐在一边静默不语的君迁尘,“他体内余毒未清,照我的推断,你腹中的孩儿……必定也带了毒。”
君迁尘将头偏向了一边,骨节分明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我很少见到他的情绪如此外露,心中一酸,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了他的,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眼中闪过许多交杂的情感,我不能一一分明,只知道他脸上的疼惜是如此明显,还带着深深的自责,我突然想到当初他是极力制止自己碰我的,是我……
他现在该多么内疚啊。
我朝他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眼眸闪了闪,手握得更紧了,我心中有一个念头开始慢慢清晰起来,渐渐地,如同生了根一般,坚若磐石地扎在了我的脑海中。
“若我十月怀胎生下他,他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少。”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冷静,好像在问一件最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宗老头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前面这几个月倒没什么大事,最最凶险的便是你分娩之时,到时候羊水一破,他在出生的同时,你也会毒发……”
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司空星便是如此,所以在生下了君迁尘后便香消玉殒了,我低头想了想,问道:“君迁尘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大半,这是不是可以认为,元宝体内的毒也只是一些残余?”
宗老头点了点头,接着有些沉重地说道:“即便只是残余,但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何况……”他看了我一眼,“体内的毒素扩张同外部染毒不同,它会迅速地进入你的五脏六腑,若有真气护体的人还能撑个一时半会,但你那时正好生产,虚弱至极,也没有练过什么武艺,怕是……很难。”
我知道他已经十分委婉了,岂止很难,简直难如登天。
君迁尘那时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司空星抱了必死的决心,以毒攻毒,这才给他挽回了一点保命的时间,后又有司空夜光倾尽一生修为救他,这才活了下来,即便没过几个月便要毒发一次,体验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痛苦,但饶是如此,已属奇迹。
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若是服下毒药以毒攻毒呢?”
我手突然一痛,才发现君迁尘用了大力,我不敢看他,只盯着宗老头不说话,宗老头叹了口气,艰难地摇了摇头:“不可,你这情况同君小子的娘不同,她那是自己本身中了毒,这才能用以毒攻毒之法,你现在其实并没有中毒,这也是为何你的脉象并无异常的原因,”他十分缓慢地说道:“只要你……舍了这个孩子,那对你的生命构不成丝毫威胁。”
“不!”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宗老头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君迁尘却紧了紧我的手,我朝他看去,他目光中露出了不容错辨的疼惜,他顿了顿,一开口,嗓音喑哑:“颜颜,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不停地摇头:“不不不,那些都不是元宝,”我从他手中抽出我的手,以保护性的姿态将手放在了腹部,“君迁尘,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最初知道时不是很高兴吗?他会有你的眉眼,也许鼻子和嘴唇会像我,聪明懂事,会喊你爹爹,喊我娘亲,我会看着他睁眼,翻身,慢慢地学会摇摇晃晃的走路,然后会跑了,会说更多更多的话,还会背好听的诗……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颜颜……”他眼中露着沉痛。
“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但其他孩子都不是元宝,没有人可以替代他的,他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一眼,他还没有看过爹爹娘亲一眼,”我想起这四个月来他在我肚子中渐渐长大,渐渐成型,与我融为一体,他是我的血脉,体内流淌着我和君迁尘的血,我不会,也绝不能让他还没有来得及和这个世界打招呼,就被扼杀在摇篮中,“我要这个孩子!我要元宝!”我以不容置喙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宗老头一直耷拉着头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我说了这么多,妄图打动他们,但君迁尘却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我几乎崩溃,他说:“颜颜,我不想像我师父那样活着。”
我眼前浮现了司空夜光最后那明亮如星的眼神,当他得知自己即将油尽灯枯时,是以一种欣喜的态度来迎接生命最后的旅程,他并没有丝毫恐慌,我那时就知道,若不是因为君迁尘,他断不会孤独的在这世上活着,他的心早已经随着司空星的逝去而不再跳动了,他已经感受不到春花秋月带来的美好,活着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只是承诺和煎熬。
想到君迁尘在未来的某一天也有可能像他那样生活着,还是在那个世间最孤单的位置,我的心就一阵一阵地抽疼,但身为一个母亲,保护自己孩子的愿望和决心来得那样猛烈,这是我无法抗拒的本能,我这时终于理解,为何当初司空星能够义无反顾地选择赴死,而将生的机会留给君迁尘,即便她知道也许君迁尘活着也会经历漫长的痛苦,但那至少活着,不是吗?
“我……”我看着君迁尘沉痛的眸子说不出拒绝的话,但我心里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更改自己的决定了,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以一种决然而又松快的口吻说道:“我要等着元宝出生,待他看尽世间风景,”然后抬起头对着宗老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我们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宗老头!”
宗老头点了点头,幅度十分小,但我却知那里面包含的重量。
君迁尘将头转向一边,半晌,才说道:“无论何时,我的选择都只会是你。”
我的心骤然一疼,疼得几乎要掉下泪来,我主动牵过他的手,乐观道:“还有半年呢,兴许在这之前,宗老头就找出解毒的法子来了呀。”
我们都知道我说的是天方夜谭,若是解药那么好配,举猗郇全国之力,早就配齐了,可现在却如进入了死胡同,一筹莫展,我想到我的元宝,还没有出生就要经历这样的苦楚,不禁心如刀绞,泪眼婆娑中,君迁尘重新握紧了我的手,我不由自主地朝他笑了笑,我知道,即便他心中万千个不乐意,但依旧会陪在我身边,这样于我已经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