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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又是萧老太出的妖蛾子,明珏心中的怒火腾然而起,烈烈中烧,燃尽她的焦虑、惊急和担忧,灰烬中一缕清明升腾,反而令她冷静下来。
“回别苑。”明珏让人把朱嫂子扶上车,又吩咐道:“吴兴,你到平北侯府找萧攀,任何人问起都不要说发生了什么事,除非见到本人。”
坐上车,朱艳帮朱嫂子收拾身上的泥土,才发现她身上有伤,还伤得不轻。
“到底怎么回事?”
朱嫂子哽咽着说:“昨天晌午,奴婢准备做午饭,到棚室去摘菜,刚走出角门,就看到来了好多官兵,包围了梅隐居,见人就抓。奴婢吓坏了,就躲在小树林里,又看到他们到棚室和洛家村去抓人。抓完人,当官的就进了萧家宅院,一会儿萧老太就带人出来了,要摘菜、要收冬小麦,说地是萧家的。”
明珏的指甲抠进肉里,咬牙切齿,嘴角噙起愤懑狠厉。萧老太是冲这三百多亩地和棚室来的,如此说来,这些人已经知道江宇慧就是洛明珏了。
为抢夺产业兴师动众,萧老太真是大手笔,既然老乞婆出了狠招,不回应也对不起她。她来了,那就让她有来无回,哪怕拼上一死,也要制服这老太婆。明珏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就为几百地,能调动连州府的官兵吗?
“昨天就出事了,怎么也没让人早点送信过来?”
“梅隐居所有的人都被抓了,门也封了,洛家村的人也被抓了大半。奴婢搭张屠夫的车来送信,到了小院,没找到人,说是搬走了。奴婢又去了六皇子府,听说六皇子和程王妃都进宫了,奴婢等到天黑,还没见人回来。
后来,跟玉夫人的一个嬷嬷出来,说带奴婢去找小姐。走进一条小胡同,突然蹿出来几个人,她让那些人把奴婢打晕,扔到了河里。奴婢命大,在河里漂了一夜没淹死,今早爬上来了,听人说明记豆腐坊开业,才找到了小姐。”
明珏目光幽深沉凉,许久才问:“你确定那个嬷嬷是玉夫人的人?”
朱嫂子用力点头,“她们在梅隐居住,奴婢去送过饭,都认识她们。”
“知道了,朱艳,看看你娘身上的伤,马上到别苑了。”
玉夫人是小乔的侧室,庶长子的生母,若没有她指使,那婆子怎敢置朱嫂子于死地?明珏努力回想,也想不起哪里怎么得罪过她。玉夫人派人谋害朱嫂子,不就是一种警告吗?要是能被这种小儿科的警告吓怕,就枉明珏活了两辈子。
回到别苑,明珏先让吴伯到饭店要了几桌席,不吃饱哪有力气打架?她安排贺妈妈留下来照顾朱嫂子养伤,并负责传递消息。让贺刚给小乔去送信,把豆腐坊的一应杂事全权委托给他。又让贺强召集洛老太太留下的伙计管事,除在豆腐坊干活儿的人,其他全跟她去北郊,一定要好好打这一仗。
“贺妈妈,我把多多也留下,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让吴大娘帮忙照应。”
“九小姐放心,老奴能照应过来,还不知道那边怎么样。”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吃完饭,她派人安排车马,除了她的四个丫头、两名护卫和贺刚贺强,要同她们去的伙计管事就有二十余人。明珏跟他们把情况说得很严重,这些人都很气愤,没人打退堂鼓,反而很积极地想办法,令明珏很感动。
京城距离北郊有八九十里路,他们一行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赶到了。远远看到麦田四周围了许多人,明珏让车夫直接把马车赶到麦田去。
此时,随明珏来麦田的只有两个护卫、两个丫头、贺刚和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伙计。从水木山庄经过,她让丝菊带了五六个人去山庄找胭脂,又让紫竹事了几个人去了矿井。贺强带了几个人分散在路上,装成看热闹的人,便于传递消息。
微风吹过,麦浪起伏,烈烈阳光下,成熟饱满的麦穗闪烁金黄色的光芒。
靠近林荫路的麦田已经收割完了,还有十几个大汉在麦田里挥汗如雨,正在抢收小麦。一百二十亩冬小麦已经收割了一半,把麦田弄了乱七八糟。
芒种三天见麦茬。
还有五天才到芒种节,明珏计划芒种节之后,过三四天再收。小麦现在也成熟了,只不过麦粒没熟透,不能做麦种,再过七八天正合适。
冬小麦的种儿是林子悦给的,与春麦不同,这些麦种来之不易。这一百二十亩小麦长势不错,产量也会很高,明珏本想把收获的小麦全部留做麦种。满腔心血就这样被糟蹋了,明珏的心阵阵抽痛,强烈压抑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
麦田一角的树荫下搭着两座敞棚,萧老太舒舒服服坐在美人榻上,成堆的丫头婆子正在摇扇伺候。敞棚后面有几辆马车,里面坐着萧家的女眷。几个身穿官服的男子坐在另一座敞棚里,正谈话说笑,敞棚周围伫立着几十个衙役。
“住手――”
听到喊声,麦田周围看热闹的人分到两边,给明珏主仆的车马让出一条道路。几个穿官服的男子都站起来,互看一眼,指挥衙役迎上去,挡住明珏主仆的车马。萧老太知道明珏来了,脸上透着兴奋的阴沉,萧家马车上的人也蠢蠢欲动。
明珏不用下人搀扶,跳下马车,冲衙役呵道:“都让开。”
“江小姐好大的气派,你说让开就让开吗?你以为他们是你私奴吗?”
衙役们听到这番话,自动分出一条道路,几个身穿官服的男子表情不一,朝明珏走来,周师爷、杜大人和连州城几个官员也在其中。为首的官员四十几岁的年纪,面白无须,神情阴贽,明珏对这人毫无印象,却明显感觉到他满心恶意。
为首的官员冲明珏阴哼一声,满含轻蔑,说:“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江小姐竟然是侯门弃妇,这摇身一变可真了不得,让本官大跌眼睛。”
明珏知道自己的身份大白,不以为然,不管此人是谁,她都要以满脸不屑回敬,冷笑几声,说:“那是你的眼睛长得不是地方,应该剜掉,而不是跌掉。”
“大胆,别看你牙尖嘴利,本官先由你猖狂,有你好受的时候。”
周师爷上前一步,给明珏使了眼色,装模做样呵斥几句,指着为首的官员介绍说:“这是连州城新任知府平大人,刚从景州调到连州,由不得你无礼。”
原来如此。景州知府平原是温显宗庶长女的夫婿,平氏的父亲,为什么要针对明珏,连想都不用想。明珏去京城之前,还没听说连州知府要换人,平原也就是这几天刚调到连州的,动作可真麻利,很有可能就是为明珏而来。
“原来是平大人,噢,不只是平大人,而是温顺侯府的乘龙快婿。”
“那又怎么样?”平原挑着眼冷哼一几声,斜了正在一旁看热闹的萧老太等人一眼,冷哼几声,说:“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多活一会儿吧!”
“无须考虑,因为我不会死,你平大人还能不能好活,就说不准了。”
明珏强作镇定说出这句话,心潮翻腾不定,若单纯是萧老太想抢这块地,大可不必惊动西城郡和连州府的官员。既然这些当官的倾巢出动,而且平原满脸胜券在握的神情,好象确定明珏这次一定会死。明珏就想到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大事,平原是平氏的父亲,让萧老太带人来抢地,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
“哼!你现在可以逞口舌之快,本官不会计较。来人,把证人带来,让江小姐死个明白。”平原满脸阴笑,神情中透出得意,好象明珏必死一样。
“你若单是平北侯府的弃妇,本官可以将你就地斩首示众,可你还是锦羽国江皇后的侄女,锦羽国再小,大秦皇朝也要顾及临国体面。不过,你这次犯下了栽脏皇室的重罪,江皇后就是有心救你,也会思量值不值,哼哼!”
听平原提到栽脏皇室,明珏就知道冒充温玉嫦给五皇子写信的事败露了,肯定连温玉娥和幕后黑手陷害温玉嫦的事也强加到她身上。为什么会败露?她无瑕多想,如何摆脱罪名,如何脱身,这才是当务之急她要考虑的问题。
若真有人证明她栽脏了五皇子和温玉嫦,意图给皇室抹黑,这罪名就是挑衅皇家威严,仅次于造反了,没人能救她。锦羽国是大秦皇朝的属国,她的另一重身份只是江皇后认下的侄女,根本不足已左右涉及国体的大事。
“好,那我就等你的证人来,见到证人,确定我栽脏皇室,你才能定罪。”
“那是当然,所以本官也不急。”
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只有沉着冷静才有胜算,明珏长吁一口气,给安插在人群中准备传递消息的人使了眼色。只要知道证人的身份,这些人就会往各处传递消息。也只有听到证人的证词,明珏才能从中找到反驳的契机。
成片的麦秸倒下,挥舞的镰刀如同割在明珏心头,心血被毁,她的心痛可想而知。面对生死抉择,除了性命,其余都是身外之物,麦田也变得微不足道。看到萧老太等人阴狠得意,明珏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想因为麦田分散精力。
“这片麦田是我耕种,归我所有,但皇上来西城郡过乐农节,曾下谕旨说把这片麦田当做司农寺的实验田,种植冬小麦。现在就这样被糟蹋,你们这些朝廷命官却孰若无睹,到时候追究起来,西城群和连州城的官员都难辞其咎。”
“江小姐可真是个人物,生死攸关,还有闲心管麦田。”平原坐到衙役搬来的椅子上,“怎么证人还不到?江小姐见不到证人是不会死心的。”
明珏坦然无畏,即使栽脏皇室的罪名被证实,确实要死,她也要把别人先震慑住。因为此时她不只属于自己,还有好多追随她的人,她要给他们吃定心丸。
“平大人不知道我为什么有闲心?那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不会死。”明珏傲然冷笑,“麦田是我的,谁糟蹋我的东西,都会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你的东西?呸――你这个贱人,我告诉,这土地是萧家的。”萧老太站起来,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对明珏咬牙切齿,“我不管你什么江小姐海小姐,别以为你伪装身份,巧立名目,就想把萧家的土地据为己有。”
“呸――你个老不死的贱货,你好厚的脸皮,真不要脸。”
明珏活了两辈子,自认不是坏人,但也决不是高雅的圣母,高校学府她也深造过,但没有被所谓的文明制约。泼妇骂街谁不会?扯下脸皮谁怕谁?谁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的人,要真当街对阵,萧老太再年轻三十年,也不一定她的对手。
“平北侯府威威赫赫,萧家总以大秦皇朝第一旺族自居,难道供你们一家上下奢糜享受的东西都是巧取豪夺来的吗?萧家主子奴才数千口,是不是都象你这这个老贱货这么不要脸?这块地是洛家的嫁妆,我就是被休,萧家也应该退还嫁妆。萧家不退,我又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回这块地,你凭什么还说是萧家的?”
“你、你敢骂我?你……”
萧老太气得浑身哆嗦,面对诸多看热闹的人指指划划,窃窃私语,她不由心虚。围在萧老太身边的下人都气势汹汹看着明珏,躲在马车里的人也出来了。
偌大的萧氏家族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却亏空众多,入不敷出,一年不如一年,这是她的心结所在。来北郊过乐农节,萧老太听说这二十多亩棚地一年就能挣八千两银子,冬小麦能有好收成,油菜、丈菊等长势也不错,就贪心大动了。
可这块地的新主人是江宇慧,身份是水木的女学生,她就是再想把地据为己有,也不敢轻举妄动。乐农节结束后,她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把萧怀迁夫妇叫来臭骂了一顿,不让他们夫妇再当家管事,还罚萧怀迁去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
前几天,听平氏说江宇慧就是洛明珏,她不敢置信。后来见到了证人,听证人说起明珏的事,尤其听说明珏赚了许多银子,她气晕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筹划怎么抢夺这块地。正好温家也要算计明珏,通过温玉嫦传递消息,萧老太等人同温顺侯府众人一拍即合,才上演了今天夺地抢收抓人的好戏。
“骂你怎么了?你就是个老不要脸的贱货,老不死的东西。”明珏边骂撞开衙役,冲萧老在扑去,被几个衙役拦住,把明珏推搡到一边。
丫头婆子搀扶着平氏和温玉嫦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萧老太身边,见萧老太气得不轻,忙在一旁伺候。两人都与明珏积怨很深,看向目光阴狠怨毒中透着兴灾乐祸。那种怨毒和仇恨不可能化为玉帛,也永远不能消逝,除非你死我活。
明珏推开衙役,狠狠瞪了平原等人几眼,扶着下人的手喘气休息。骂脏话是发泄郁气的最佳渠道,果然不假,骂了萧老太及萧家上下,她感觉心里舒坦了很多。听到有人喊证人来了,她的心好象被一只大手握住,猛然收紧。
看到证人跟着几个衙役走来,明珏眉头紧抽,怒极反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别看小小不言的一件事或一个人,要想私下做恶、暗中破坏也很容易。好多威威赫赫的大人物不都栽在小人物手里了吗?要不怎么说阴沟里能翻船呢。
岳大姐一手挽着女儿一手拉着儿子唯唯否否走来,陪着笑给平原等人叩拜行礼,又去给萧家人行礼,看到明珏主仆,却是一脸警惕的恨意。
黑山矿井关闭后,矿井里的奴隶全部解救出来,这些人感念明珏让他们重见天日,能吃饱穿暖,过上正常人的日子,都自愿奉明珏为主子。
过年之前诸事忙碌,她感到人手紧缺,就去矿井的奴隶中挑来几个丫头调教使用。朱嫂子一家、凝梅一家还有岳大姐一家因为跟岳嫂子有亲,明珏就让人把他们全带回来了。朱艳和凝梅做了明珏的贴身丫头,岳大姐的女儿红竹傻乎乎的,明珏没留下她,就让她去洛家村的豆腐坊帮蓝竹的忙了。
因为过年发赏钱的事,岳大姐和萧家的守门婆子胡说八道,给明珏惹来了麻烦。年后,明珏让人把岳大姐一家送回矿井,朱嫂子等人都替他们一家说情,明珏就让他们一家留在北郊镇的豆腐坊,让张山保安置。后来不知为什么事,岳大姐惹恼了张婆子,被张山保远远打发了,本是小事一桩,明珏也没再问起。
今天,岳大姐母子三人做为证人出现,穿金戴银,精神喜庆,倒令明珏小吃一惊。他们母子三人被衙役从萧家宅院里带出来的,不用问,又是萧家捣了鬼。
当时让张山保安置他们一家,卖身契也给了张山保,连张山保一家也是明珏的奴才,更别说岳大姐一家了,逃奴叛主是死罪,窝藏逃奴者也要承担责任。现在关键是找张山保拿回岳大姐一家的卖身契,证明他们母子是叛主的奴才。
看到所谓的证人是岳大姐一家,朱艳指着岳大姐一家破口大骂。仍不解气,要扑过去撕打,被一个衙役推倒,风兰忙把她扶起来,抱住她低声劝慰。
明珏冷呲一声,撇嘴一笑,问:“平大人,这母子三人就是你的证人?”
“怎么?他们就不能指证你栽脏皇室吗?”
“当然能指证,难道平大人不知道这母子三人是什么身份吗?”明珏给混在人群中准备传递消息的贺强待人使的眼色,高声说:“岳大姐母子三人曾经在矿井为奴,被解救出来之后,跟我签定了卖身死契。他们原在洛家村的豆腐坊帮忙,因犯了错,我本想打发了,念他们可怜,把他们安置在北郊镇的豆腐坊。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被我的奴才张山保远远打发了,卖身契还在我的奴才手里。”
贺强听到这番话,知道明珏在暗示他,忙跟几个人商量了几句。三个人分头行事,一个人去了水木山庄,一个人去了黑山镇,一个去北郊镇找张山保。洛家村的豆腐坊被封,蓝竹等人被抓,张栓在北郊镇,可能不知道蓝竹出事了。
“你说什么?他们是你的奴才?”平原紧紧皱眉,眼底闪过几丝犹疑,听平氏和温玉嫦说岳大姐一家是萧家的奴才,怎么变成明珏的奴才了?
大秦皇朝律法对主奴关系规定得很明确,若有恶奴卖主之嫌,奴才的证词是不做数的。若被主子抓到证据,连怂恿恶奴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看到岳大姐母子到来,平原本想马上让岳大姐指证明珏栽脏皇室,立刻把明珏主仆羁押起来。听说岳大姐一家是明珏的奴才,他犹豫了,这件事必须稳妥处理,否则他会把自己搭上,而且还在他的主子跟前讨不到半点好。
岳大姐母子三人正在敞棚里跟萧老太、温玉嫦和平氏等人献媚讨好,听到明珏说出他们的来历,并不惊慌,根本不把明珏几人放在眼里。
“呸――我们才不是这个贱人的奴才,赶紧把这个贱人处死。”岳大姐姿态张狂,边骂边瞅萧老太等人,象一条希望得到主人肯定的母狗。
明珏扫了身后两个护卫一眼,厉声说:“掌嘴,往死里打。”
两个护卫上前要抓岳大姐几人,被衙役拦住,萧家的小厮也冲过来阻止。此时,明珏身边的下人少,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岳大姐见状,更加猖狂,骂声更大。
“平大人,我教训自己的奴才你都要干涉吗?大秦律法怎么规定的?”
“他们一家现在是官府的证人,再说,你也无法证明他们是你的奴才。”
岳大姐一家的卖身契在张山保手里,当时怎么处理的他们母子,也只有张山保知道。传递消息的人已经离开了,现在只能拖延时间,等张山保送来卖身契。
“怎么没法证明?黑山矿井的奴隶被解救出来之后,都在西城郡造册登记了,哪些人跟我签定的卖身死契,官府也有记录,一查便知。”
就算张山保不把卖身契拿来,官府也有案底,就看这些人肯不肯去查了。
岳大姐骂骂咧咧很张狂,她的儿子对明珏也满脸恨意,傻乎乎的红竹目光怯怯的,不敢正眼看人。看他们母子的神情,象是根本不怕明珏拿卖身契,似乎很有底气。明珏扫了岳大姐母子一眼,心中一沉,突然想到了更可怕的事。
萧家的人除了萧老太跟她对阵一局,现在也消停了,温玉嫦、平氏都表现得很低调,似乎不想跟她正面冲突,情况反常,反而令明珏更加不安。
平原脸上犹疑更深,他看了看周师爷和杜大人,又扫了萧家众人一眼,气焰明显削弱了很多。但他不想错过这个讨好五皇子、温家和萧老太等人的机会,即使心存怀疑,他也想继续坚持,哪怕将错就错,他也想扳回一局。
“他们一家是黑山矿井的奴隶还有假吗?别说周大人和杜大人都知道,黑山矿井几百名奴隶哪个不知道?不管我是洛明珏还是江宇慧,那些人都对我感恩戴德,象这样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人毕竟是少数。”明珏缓了一口气,扫了人群一眼,继续说:“如果平大人不信,可以把几百名奴隶叫来,不防把他们叫到连州府的大堂上,让他们来做见证,看看他们是不是会忘记我对他们的恩情。”
贺强听懂了明珏的意思,给风兰使了眼色,又跟同来的人交待了几句,快步离开。明珏见贺强走了,松了一口气,她现在需要等待,静心等待。
水木的女学生,火炉子、新燃料、暖棚菜和明记豆腐坊的创始人江宇慧竟然是侯门弃妇,这消息的劲暴程度不亚于哪个皇子被立为太子,很快就会在大江南北传开。因为主角是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少女,其中蕴含的故事色彩会更丰富。
明珏看到人群中惊奇、仰慕、艳羡乃至于嫉妒的目光以及悄声细语的议论,不以为然,她哼笑几声,说:“平大人,我再跟你说一遍,这一百二十亩冬小麦虽说是我种的,却是司农寺的实验田,这是皇上亲准的。现在,当着你的面,这些人就糟蹋实验田,损失了户部的银子,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块地本是萧家的,只不过被你骗去了,老太太让收割,是可怜耕种之人的心血。”温玉嫦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说话了,她恨恨斜了明珏几眼,目光阴毒,“要是我,早一把火把这块地烧光了,就是烧成灰,也不会让你有收成。”
仲夏天气,风干物燥,麦秸已干,沾一点火星,这一百多亩冬小麦就会以燎原之势化成灰烬,坡土上几十亩油菜也快成熟了,肯定也会被殃及。
“主子,奴婢帮你烧。”
岳大姐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几把麦秸,递给她女儿和儿子。红竹愣乎乎的不敢动,岳大姐和她儿子拿着燃烧的麦秸向麦田扔去,几把麦秸分别扔到了几处。
麦秸很干燥,风一吹,很快就成片烧起来了,收割小麦的人忙跑出来。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西城郡和连州府的官员衙役连同萧老太等人都惊呆了。只有温玉嫦和她的几个心腹下人及岳大姐母子兴致盎然看着。
噼啪作响的声音传来,麦田里冒起青烟,明珏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险些晕倒。朱艳忙抱住她,风兰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护卫把她扶上车。
明珏抓住护卫的手,很吃力地说:“救火、救火――”
听到明珏喊救火,周师爷等人反映过来,忙指挥衙役,“救火,快救火……”
平原听到周师爷代他发号施令,很生气,呵道:“官兵是用来抓人的,不是用来救火的,这块地归萧家所有,老太太不急,你们急什么?”
正在这时,几匹快马奔来,高声呼喊:“救火,快救火――”
看清来人是林子悦、萧怀迦及他们的小厮随从,明珏松了一口气,靠在车棚上,心一揪一揪地难受,头一震一震地疼,但还是强制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这一百多亩冬小麦是她的心血,也是林子悦的政绩,林子悦是司农寺主事,官阶不低,有他出面,才能跟平原等人抗衡。林子悦年轻气盛,正青云直上,肯定会把这事闹到皇上跟前,到时候事情也就不这么简单了。
林子悦跳下马,指着平原等人吼道:“你们听着,今天这一百多亩冬小麦化为灰烬,我不奏请皇上摘了你们的乌纱帽,我林姓倒着写。”
平原不甘示弱,“你这么猖狂做什么?天塌下来还有人顶着呢。”
“我告诉你,平原,这件事不只关系到我,也不只关系江小姐,如果闹开,他们是顶不住的,不信你就试试看。”林子悦顾不上缓气,指挥他的随从,又恳求看热闹的人,“父老乡亲们,赶紧帮忙救火,我林子悦保证不会亏负你们。”
明珏抓住车辕,指挥她两个护卫,“快去洛家村找人,赶紧救火。”
周师爷见林子悦来了,底气足了一些,指挥西城郡的衙役赶紧救火。除了平原之外,连州城其他官员听到林子悦的话,也急忙指挥属于他们调度范围之内的衙役帮忙。四周看热闹的百姓见官兵出动,也加入救火的行列。
萧怀迦下令萧家的护卫小厮去救火,他了解到大概情况,拄着敞棚的柱子,气得胸口起伏,“老太太这是抢东西吗?侯府的钱财不够您老人家吃喝花用了吗?抢不到东西,就要把别人的心血毁掉,这若是传出去,让……”
“住口,你这是在指责我吗?你敢说我做错了?你早就知道迁哥儿把地卖给那贱人,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早就知道那贱人的身份,为什么不说?”
“不可理喻。”萧怀迦丢下一句话,就跟林子悦等人去救火了。
萧老太缓了一口气,沉着脸斜了温玉嫦一眼,“我最怕走水,回车上去。”
温玉嫦受到冷落,心中不愤,怒气撒到她的下人身上。岳大姐母子陪着小心来讨好,被她狠狠斥责了几句,若不是他们一家还有用,她真想打他们打一顿。
平氏伺候萧老太上车之后,悄无声息溜过来,跟平原说话,父女躲在一旁嘀咕一番,平原紧张的神色放松了,脸庞浮现阴狠狡诈。
麦田离水源很近,提水救火方便,林子悦和周师爷等人带头,众人齐心协力,麦田的火很快就扑灭了大半。明珏远远看着,唉声叹气,咬牙切齿,心里仍一抽一抽地疼。这把火至少毁掉了三十亩小麦,三十亩地的产量,能养活多少人。
洛家村的一个姓媳妇靠近明珏,劝慰她几句,又说:“九小姐,你发现那个红竹不正常了吗?我看她八成是有喜了,估计有三四个月了。”
“什么?”明珏一惊,忙看向红竹,见她的腰确实粗了很多。
红竹还梳着女孩的发髻,这是谁干的?明珏第一个就想到了张山保,若真是他,想必岳大姐一家早已不是她的奴才了,他们一家也能指证她了。
一辆马上靠近明珏的马车,张栓一拐一瘸下车,一个男子扶着张婆子下来,几个慌里慌张来给明珏行礼。听他们说张山保去连州城采购豆子了,明珏冷哼一声,没说话,给风兰使眼色,让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们。听说蓝竹和狗子都被抓进了大牢,张栓和张婆子急急慌慌,抱头痛哭。
明珏见天色不早,呵道:“别嚎了,连夜去连州城,把张山保给我叫回来,把这里的事告诉他,还要告诉他红竹有喜了,你们说我是不是该给他封红包。”
张栓一脸茫然,不明白明珏在说什么,却也知道不是好事。张婆子听说红竹有喜了,顿时脸色铁青,手脚不禁哆嗦,见她失常,明珏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都回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打发走张栓等人,明珏把京城里来的伙计叫过来吩咐了几句,又嘱咐了她的护卫。看到平氏父女一脸阴狠,她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必须极早考虑应对之策。
两匹快马奔来,平氏看清来人是萧家的管事,面露喜色,不顾身份就迎了上去。管事递给她一个信封,跟她耳语的几句,平氏连连点头,看向明珏等人的目光饱含阴毒的畅快,她忙把信封递给平原,又一脸喜欢到萧老太车前说话。
“江小姐,你看清楚,这才是岳大姐一家的卖身契。”
“那又怎么样?”明珏冷哼一声,面色沉静。
“怎么样?哼哼!岳大姐一家指证你设计栽脏五皇子和温二小姐,这是挑衅皇室的罪名,不管你是姓洛还是姓江,就算皇上开恩,你也会被流放。”
明珏双手紧扣,恨得直咬牙,可现在似乎再恨也无济于事,“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既然他们一家指证我,你让他们来跟我对质吧!我随时恭侯。”
“好,江小姐有胆色,来人,将他们主仆全部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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