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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珏带着秋月主仆进来,把萧老太的话如实转告,皮笑肉不笑地恭贺萧怀逸一番。又让下人赶紧安排,收拾一座院落,准备今晚萧怀逸和二公主圆房的事宜。
二公主来萧家的身份是萧怀逸的侧室,这是萧怀逸几年前答应的,平北侯府上下都知道此事。温玉娥和林玉黛等人听说二公主今晚要和萧怀逸圆房,都有强烈的危机感,独明珏无所谓,仿佛萧怀逸有多少个女人与她无关一样。
萧怀逸见明珏坦然淡定,眼底积聚着嘻笑,没有一点拈酸伤心,他心里愤愤不平。明珏今天去见水木和谭金州了,看明珏的表情淡然,他心好象泡在醋缸里一样。他喜欢的女人不在乎他有别的女人,这只说明一个问题,事态很严重。
秋月来给萧怀逸行礼,彼此问候寒喧,感慨唏嘘一番。他们虽为表兄妹,却也多年未见,显得很生疏,秋月举止端庄大方,礼节上客套有度。
明珏看了看西移的日影,说:“侯爷去准备圆房吧!这里交给妾身处理。”
“圆房不需要准备,随时都可以。”萧怀逸抛给明珏一抹愤愤的讹笑,沉下脸,斥呵:“今天本侯要亲自处理这件事,也借机立立府里的规矩。”
温玉娥和刘嬷嬷听说萧怀逸要亲自处理这件事,互看一眼,都很担心。刘嬷嬷阴狠的目光扫视四周,落到温玉娥两个陪嫁丫头身上,冲温玉娥微微点头。这两个丫头都得了萧怀逸的宠幸,有些按捺不住了,幻想着封姨娘呢。
明珏猜不透萧怀逸的想法,但看样子他不会坦护温玉娥,她稍稍安心。萧怀逸要亲自审理也好,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明珏都会趁此机会反扑一把,捅破温玉娥新织的关系网。她要让平北侯府上下都知道她才是萧怀逸的正妻,有正妻的气度,也要有正妻的威严。有些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但规矩是不能亵渎的。
“难得侯爷能抽出时间打理家务,有劳侯爷。”明珏冲萧怀逸客气施礼,又说:“妾身带秋表妹去更衣收拾,顺便帮侯爷准备圆房美事。”
萧怀逸非常不愤地挑了她一眼,挥了挥手,说:“去吧!”
秋月很漂亮,属于那种外柔内刚型的女子,跟萧怀逸兄妹长得有几分象。长途跋涉,又在门口受辱挨打,她仍淡定有礼,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明珏很喜欢她。人以群分,惺惺相惜,能得萧怀蓝青眼的人肯定颇有内涵风韵。
明珏让人把秋月主仆安置在沐雪斋二进的一座小院里,房内的摆设器物和日常使用月例都比照她的标准,秋月很感动,对明珏也倾心相交。
听秋月说她十五岁那年准备成亲,父亲突然去逝,她要为父守孝三年,男方退了婚。她父亲的孝期过后,秋氏家族的族长又给她订了一门亲,不成想她母亲又去逝了,她又要为母亲守孝三年,男方勉强答应。
今年八月,她孝期刚满,男方又以她妨父克母为由退婚了。迄今,她二十有余,又被人退了两次婚,心灰意冷,想找个远离家乡的地方落发修行。她想起萧怀蓝的娘家在京城,就来投靠萧怀蓝,想安定一段日子再找间寺庙栖身。萧怀蓝在给明珏的信里写明秋月的想法,让明珏阻止她出家,并尽力给她订一门婚事。
明珏跟秋月闲谈许久,感觉秋月各方面都不错,主要是人品过关,心里不禁拍掌叫好,她正想给林子悦撮合一门亲事呢,老天就送了人来,真是有福不用忙。
林子悦出身江东世家,虽说林家日渐没落,可他是有志之人,前途光明,颇得一些中等家族青睬。陈氏想请明珏做媒,把娘家侄女许给林子悦,还没明说。
明珏见过陈氏的侄女,感觉那女孩还不错,但她不喜欢陈氏,想探探林子悦的口气再说。秋月来了,跟林子悦很般配,好姻缘当然就轮不到陈氏的侄女了。
安顿好秋月主仆,明珏去了荣威院,想看看萧怀逸审理的结果,也该她出手了。刚穿过通往荣威院的迂廊,就被匆匆走来的田妈妈拦住了。
“夫人,你先别去,侯爷正发怒呢。”
“怎么回事?”
原来,温玉娥一口咬定不知道下人殴打驱赶秋月主仆的事,萧怀逸叫几个下人来对质。温玉娥见逃不过去,又把责任推给了她的两个丫头,刘嬷嬷也为她做证。这两个丫头都爬过萧怀逸的床了,却没能幸免,被活活杖毙了。
两个丫头被冤枉,无处申诉,挨板子的时候大声怒骂温玉娥,把温玉娥自幼做过的坏事都捅出来了,临死前还诅咒温玉娥不得好死。温玉娥被吓昏了,抬回卧房就癔语不断,请了几个大夫,连萧家家庙里的法师都请来了。
因为殴打驱赶秋月主仆,又牵出了其它几件事,萧怀逸下令严查严惩。温玉娥的两房陪房家人被牵连,每个人都被打了板,一房被发配到漠北,一房被赶到了庄子里。刘嬷嬷因教下不严,被打了二十大板,温玉娥也被禁足在主院里。
“田妈妈,把大门、二门和内院的管事全叫来,也该敲打敲打他们了。”
今天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佳的处理方式就是找几个仆人顶罪,打顿板子,再给秋月陪礼道歉,事情也就解决了,不至于闹出人命。
秋月是来投靠明珏的,挨了打也伤了明珏的脸面和威严。萧怀逸把这件事情闹大,借机打压温玉娥,也申明了明珏在平北侯府不可取代的地位。
萧怀逸借此事为她立威、消除她的心结,明珏很感动,决定好好“报答”他一番。君子有成人之美,明珏一脸奸笑,她要做君子中的君子。
给管事们训完话,又把几个管事的职位做了调整,下人们的具体安排交给田妈妈去做。安排妥善,她又给心腹管事下令,彻底清洗听命于温玉娥的下人。
明珏让人把二公主安排在丽春园主院,丽春院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与荣威院一墙之隔。二公主房间内的摆设器物参照温玉娥的标准,月例用度比温玉娥低一等。二公主身份高贵,却是再嫁之身,又是侧室,标准也能与身份匹配了。
夜色弥漫,一顶青花小轿将二公主悄无声息地抬进了平北侯府,没有任何喜庆的仪式。二公主只带来四个丫头、两个婆子,一些随身使用的衣物用品。明珏派人接引,直接把她们主仆安排到丽春园,先让她们洗漱用餐。
当今皇上后宫无主,萧贵妃执六宫凤印,又有萧氏家族这强大的后盾,可谓风头无二。可她所出的二公主先是背井离乡合亲,夫死归国,无处安身。曾是养在深宫的金枝玉叶,而今沦落到与人为妾,却是这般潦草仓惶,哀凉可见。
明珏回到沐雪斋,看到萧怀逸正靠坐在软榻上发呆,揶揄一笑,说:“我把二公主安排在丽春园的主院,酒席也摆上了,去圆房吧!”
萧怀逸叹了一口气,一把将明珏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她,说:“明珏,你听我说,我不会跟她圆房的,三年前,我就跟她说清楚了。当年,她去合亲也是因为我,狄赛隆死了,我想接她回来,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只能这么做。”
“你喜欢她吗?”明珏转身面向萧怀逸,盯着他的眼睛问。
“跟喜欢怀蓝是一样的。”
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如果不是把一个男子爱到了骨血里,肯为他背井离乡几千里去合亲吗?北狄和大秦皇朝这些年战火不断,二公主在北狄的日子能好过吗?去合亲不只是勇气,更是一种慷慨赴死的绝然,那是爱情的力量。
她现在跟萧怀逸是夫妻,如果让她为萧怀逸付出全部,她一定会说NO,因为她做不到。她也喜欢萧怀逸,但喜欢和爱是两个概念,至少是现在,她不可能为萧怀逸毫无保留付出。二公主对萧怀逸的爱很深刻,深到她望尘莫及。
萧怀逸位高权重,朝堂倾轧、敌我对阵,心机手段自不可少。但若与女人对阵,他肯定会失败,别看他身边女人很多,这是他的弱项,恐怕毕生都无法弥补。
她很喜欢萧怀逸这个弱项,尽管会惹来一定的麻烦。但总比一个在女人堆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花花公子要好,至少他不会花言巧语的欺骗女人心。
明珏叹了一口气,推开萧怀逸的双臂,问:“那你为什么要给她希望?”
“给她什么希望?”萧怀逸有些茫然。
“把她接回来,纳她做侧室,这不是给她希望吗?”
“我跟她说清楚了,只是想把她接回来,给她一个安身之所,我……”
“你这不是废话吗?”明珏毫不客气打断了萧怀逸的话,狠狠剜了他一眼,说:“如果她对你不抱希望,她肯定不会回来,因为她已经嫁到北狄了。你接她回来,要纳她为侧室,她会怎么想?甘心做你有名无实的侧室吗?”
“明珏,我……唉!”萧怀逸高大的身体打了几个弯才伏到明珏怀里,在她胸前嗅来嗅去,无奈叹气,许久,他松开明珏,说:“我再去跟她说一次。”
“回来。”明珏看天色还不晚,就拉着萧怀逸做到软榻上,说:“我不知道你们当年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
做为一个异时空的灵魂,穿越到一个一夫多妻的社会形态中,她不会跟任何女人分享男人,对觊觎她和男人和她的位置的那些女人,她要时刻防备,但二公主是一个例外。一个结能不能轻松解开,她做为正妻,不只有气度,还需有手腕。
萧怀逸很高兴,也很激动,他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不需要明珏帮忙,但明珏能这么说,足以令他感激不尽,不是困境,却有相濡以沫的感情油然而生。
当年,萧怀逸自十岁起就随老侯爷出征,也立过一些小小不言的功劳。十三岁那年,他带几十名飞骑突围成功,对一场战争的最后胜利起了决定性作用。
大军凯旋归来,老侯爷举贤不避亲,为他请功,皇上很高兴,封他为飞骑小将军。他是嫡次子,有了功劳,就有资本,等于压了长子一头。
萧怀远体弱多病,连马都不会骑,嫉妒萧怀逸的功劳,想伙同白夫人置他于死地。不管萧怀逸做多好,萧老太都对他百般不喜,这更助长白夫人母子的淫威。
宫中赐御宴为老侯爷庆功,萧怀逸赴宴途中,被萧家仆人骗到御花园后面的假山下。看到萧怀远和三皇子把四皇子吊到假山上,随时都会摔下来,有性命之忧,萧怀逸又惊又急。他与四皇子私交不错,与三皇子争吵几句,决定救人。
萧怀逸爬上假山,却踩中了三皇子让人设下的机关,同四皇子一起被吊到假山上。萧怀远和三皇子砍掉绳锁,想把萧怀逸和四皇子一起置于死地。萧怀逸和四皇子抓住石崖,互相帮扶,拼命挣扎,四皇子先摔下去。
四皇子摔下去,无声无息,萧怀逸以为他死了,情急之下,抓住三皇子的腿,用力一扯,想上去,被萧怀远踩了一脚,就连同三皇子一起摔落到假山下。
结果,四皇子摔断了一条腿,萧怀逸摔断了胳膊,而三皇子摔丢了命。此事一出,萧怀远就跳出来,证明萧怀逸同四皇子一起设置机关,想害死三皇子。
其实,萧老太和萧贵妃同谋,想设计想害死四皇子,因为四皇子是萧家贱奴所出,又有潜龙之相,萧老太和萧贵妃认为四皇子会威胁到三皇子的地位。
三皇子得知萧老太和萧贵妃的阴谋,瞒着萧老太和萧贵妃,和萧怀远商量提前出手,害死四皇子。萧怀远让人把萧怀逸叫来,是想等四皇子死了,再嫁祸给萧怀逸。利用这一处机关,连四皇子和萧怀逸一起除去,完事大吉。
得知三皇子的死讯,萧老太和萧贵妃昏厥过去,醒来之后,听信萧怀远的一面之词,以死相逼,恳求皇上处死萧怀逸和四皇子,替三皇子报仇。
老侯爷要为萧怀逸求情,被萧老太指责为忤逆不孝,当众斥骂,萧老太甚至逼老侯爷亲手杀死萧怀逸。皇上本来就不喜欢四皇子,在萧老太和萧贵妃要死要活的折腾下,不顾萧怀逸和四皇子大呼冤枉,就要把他们押到刑房杖毙。
二公主跑来为萧怀逸和四皇子求情,说明当时的情况。原来,三皇子和萧怀远设计时,二公主正和几个宫女在假山后面采花捕蝶,洞悉他们的全部计划。
那时候,北狄挑衅大秦皇朝,战火将起,朝廷决定让一位皇室贵女去合亲。北狄挑中了大公主,皇后不同意,皇上也舍不得大公主。二公主怕真相救不下萧怀逸和四皇子,就增加筹码,说如果皇上能主持公道,她愿意替大公主去合亲。
皇上下旨放了萧怀逸和四皇子,三皇子害人反自害,他的死不了了之。萧老太和萧贵妃恨透了二公主,没等二公主及笄,萧贵妃就请旨让她去合亲了。
狄赛隆喜欢大公主,得知前来合亲的人是二公主,对她百般虐待。皇上嫌二公主合亲没起到大秦皇朝和北狄和平的作用,对二公主处境不管不顾。二公主在北狄的日子很不好过,这些年,除了萧怀逸,从来没人管她的死活。
听完萧怀逸的讲述,明珏连声叹息,生在辉煌宫室、长在锦绣殿堂的金枝玉叶却有这般凄惨的遭遇,面临的倾轧算计令人心寒。
如果不是还有一点爱情的信念,二公主被亲人所弃,背井离乡,恐怕活着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压力。可是,当信念被完全摧毁,她又该如何去面对以后的路?
萧怀逸凝望窗外,沉默许久,问:“明珏,你相信我吗?”
“相信。”
“真信还是假信?”萧怀逸的头枕在明珏肩上,见明珏点头,又说:“你要是真信我,今晚我们圆房,我去看看慧悦(二公主闺名),回来我们就圆房。”
“那我还是不信你了。”明珏推开他,轻叹一声,说:“我们就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吧!这样,不管你找谁,跟谁生孩子,我都不会在乎。我不是大肚的人,我不允许我的男人在有了我之后还能有别的女人,还不如不圆房,就这样。”
“我知道,我……”
敲门声打断了萧怀逸的话,明珏推开他,问:“什么事?”
“回侯爷、夫人,老太太派丫头来传话,请侯爷快点去二公主房里,别让二公主久等,还让丫头告诉夫人说做女人要大肚些,要有容人之量。”
明珏暗自咬牙,心里咒骂萧老太,却投给萧怀逸一个明媚的笑脸,说:“赶紧去,别让老太太再派人来催,我可是很大肚、很有容人之量的人。”
萧怀逸轻哼一声,说:“我去去就回来。”
对于萧老太横插一脚,萧怀逸心中恼恨,死灰又将复燃,还需他费些手段。
“去吧!不许回来。”明珏把萧怀逸扯下软榻,把他推到门口,看他往丽春园走去,她心里并没有象以前那么失落,反而觉得有些恶搞的轻松。
这么多年,萧老太和萧贵妃对二公主的死活不闻不问,可见她们还深恨二公主。萧老太也不喜欢萧怀逸,更怨恨明珏,可今天萧老太对二公主和萧怀逸的事表现得异常积极,这老虔婆无利不起早,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二公主所居的丽春园与萧老太所居的崇禧堂相隔很远,萧老太怎么知道萧怀逸还没去跟二公主圆房?二公主知道自己不讨萧老太喜欢,不会亲自或派人去跟萧老太诉苦。二公主带来六个下人,哪个是萧老太和萧贵妃的耳目,有待清查。
明珏毫无睡意,一个人在软榻上静坐独思,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秋月得知萧怀逸走了,就来找明珏,两人喝茶聊天,其乐融融。
……
二公主听说萧怀逸来了,顿时双颊绯红,坐立不安,心如脱兔般跳动。她想迎出去,被她身边的祁嬷嬷拦住了,低声指教劝慰了几句。
萧怀逸进到卧房,看到容颜苍老到与年龄极度不符的二公主穿了一身浅红色的衣裙,喜极而泣,他的心里泛起浓重的苍凉,连悲伤都变得柔软了。
“二表哥,你、你能来太好了,我……”二公主快步上前,抓住萧怀逸的胳膊,好象在茫茫海域沉浮,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惊喜激动,失声痛哭。
“慧悦,别哭了,我有话跟你说。”萧怀逸拿开二公主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的手,扶着二公主坐到椅子,犹豫着怎么跟她开口。
二公主见萧怀逸脸色凝重,眼底交织着无奈与不忍,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她的心沉到谷底,即使她回来,成为他的妾室,面临的仍是那个结果。
“二表哥,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吧!”
“慧悦,我决定纳你做侧室是想让你回来,给你一个安身之所,我不会跟你圆房,这些我以前跟你也说过。”萧怀逸叹了一口气,又说:“等你安定下来,我从萧氏宗族的旁支里过继一个孩子给你,将来你也就有了依靠。”
“二表哥,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呜呜……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
萧怀逸递给二公主一块手帕,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在乎,我现在只想守护一个人,跟她好好生活,可我现在身不由己,不得不伤害她、欺骗她。即使这样,她也没跟我哭闹过,也没要求过,总想帮我的忙,替我分担。”
“二表哥,我知道我谁也不如,没有大皇姐,还会有别人,我不配站到你身边,只能远远看你。”二公主面浓重的痛楚,声音幽然凄凉到让人心碎。
“慧悦,别说这些了,我会给你一份安定的日子,让你好好生活。”萧怀逸又劝慰了二公主几句,说:“天色不早,你长途劳碌,好好休息,我要回去了。”
二公主想阻拦,嘴唇哆嗦了半天,好象没有力气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跟着萧怀逸走到院门口,一直在低声饮泣,哭声中透出令人柔肠百转的辛酸。她在门口站着,直到萧怀逸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仍不愿意回去。
“二公主呀二公主,你让老奴怎么说你呢?”祁嬷嬷拍着大腿叹气,“老太太和贵妃娘娘怎么教你的?你的脑子怎么就不转弯呢?侯爷他……”
“嬷嬷,他不喜欢我,你让我怎么办?他说过很多次,在他心中,我跟怀蓝是一样的,她们教的那些东西,我觉得不合适,我不敢用,我害怕。”
祁嬷嬷高声长叹,拉着二公主回卧房,低声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守一辈子活寡,这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你听老奴的,我们从长计议。”
二公主眼底升起几丝希望,但转眼又暗淡了,萧老太和萧贵妃教的东西她不能用。她很清楚前面是悬崖,一步踩下,或许就是万劫不复,永无回头的余地。
萧怀逸踩着幽暗深凉的夜色,慢步而行,一路叹息。来到沐雪斋大门口,他缓了一口气,快步进去,刚走到垂花门,就被一个婆子拦住了。
“侯爷,秋姑娘跟夫人躺在床上说话,说着说着,两人都睡了,您看……”
“我走。”萧怀逸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转身出来,向书房走去。
今天,他利用秋月主仆被驱赶之事弹压的温玉娥日渐嚣张的气焰,彻底撕毁她在萧家编织的关系网,若温玉娥识相,或许她能在萧家多活一些日子。
自得知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计划之后,他就传令暗卫清查温家这些年送给王侯权贵的女子,得到的结果令他心惊。温家文不成、武不就,却善于闺阁后院的战术。这些年,温家给身负要职文武官员、王侯将相送出的女人有数百人之多。
这些女子都受过特殊训练,有一些还擅长武功、暗器和用毒,她们有的在表面活动,有的藏得很深。这几百名女子哪怕只有少数得手,假以时日,她们对朝廷也会构成威胁,或许能为五皇子夺嫡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目前,他只需要掌握温家的动向,把情况了解清楚,有备无患。他暂时还能挖掉温家埋下的红粉暗桩,只要不埋在他的范围之内,也威胁不到他,他不准备干涉五皇子用这种方式夺嫡,如此一来,也能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温玉娥暂时不想除掉,也没到让她从高空跌落的地步,但萧怀逸已经摸准了她的脉门,不想再跟她分身周旋,这一次就不能让她再有翻身抬头的机会。这女人竟敢给他下毒,竟然想把他当成傀儡操纵,要付出代价当然会惨重些。
刚进到书房,几条黑影就悄然降落,细细密语,象他汇报了机密消息。萧怀逸轻哼一声,嘴角挑起森寒冷厉的笑容,又要起风浪了,对手很强大。
听到秋月起床离开的声音,明珏在床上翻滚几圈,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又闭上了,决定再睡一会儿。自嫁到萧家,每天卯初起床,一大清早就有很多事要处理,一个懒觉也睡不成,每天丫头叫她起床,她都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女人不能出嫁,尤其在这个出嫁从夫的时空里,又碰上一个习惯早起的萧怀逸,真不适应。在自己的别苑里,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多自由。
“夫人,二公主来请安了。”
明珏刚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正在穿衣服,听说二公主来,她紧紧皱眉。今早她刚睁开眼,丫头就跟她汇报说昨晚萧怀逸歇在了书房,根本没跟二公主圆房。
“她干吗来这么早?请她到外厅稍坐。”
二公主和别的妾室不一样,她就是再不得皇上和萧贵妃喜爱,也是皇家公主。
“她要来伺候您穿衣梳洗,奴婢拦了。”
“拦得好。”明珏不喜欢别人伺候她穿衣服呢,她怕被看光。
她洗漱更衣完毕,刚进到外厅,萧怀逸就来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看到明珏,他微微一笑,眼底透出几丝倦色,象是彻夜不眠一样。
外厅里,除了温玉娥一房的人,其他都到齐了,花花绿绿一屋子人。她们大概是想瞻仰二公主这位金枝玉叶的风采,结果让她们失望了,也高兴了。
二公主身穿一套浅红色的衣裙,只有七八成新,样子也很陈旧了。听丫头说昨天傍晚她进来时就穿着一套半旧的浅红色衣裙,该不是同一套吧?
她头上只戴了几枝简单廉价的钗环,头发干枯毛躁,梳成发髻也不好看。她容貌姣美依稀可见,却已是昨日黄花,苍老到再无颜色。大漠风沙在她脸上留下深刻的印记,她的眼神流露出无助和悲伤,更显苍桑凄凉。
不管是容貌还是穿戴,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姨娘姑娘们比较,都相形见绌。二公主也看到了这个事实,她低垂着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姨娘姑娘们给明珏和萧怀逸行礼,二公主按规矩给他们敬茶。看到二公主端茶的手不停颤抖,明珏心中暗叹,勉强喝了她了茶,又赏了她一个红包。
明珏吩咐管事婆子给二公主及她的仆人按份例裁制衣裙,发放用度和月例银子,又让丫头从自己的私房财物里拿出几件珠钗、几块布料送给二公主。
二公主离乡十几年,从漠北匆匆赶回,萧贵妃连一套衣服都没给她准备,就把她送进了萧家。别说是母女,就是普通亲戚也不可能这么绝情,可见恨之深。
喝完茶,萧怀逸跟明珏说了几句,也没同她一起吃饭,就去书房了。那些姨娘姑娘们见萧怀逸走了,也没兴趣再留下来,都准备起身告退。
“娘、娘――”多多一阵风一样冲进来,扑到明珏怀里。
“你怎么不去上学?”
多多摇着明珏的手撒娇,噘着嘴,说:“今天是休沐日。”
“胡说,大前天才休沐了,怎么今天又休沐呀?”
敏绚来给明珏施礼请安,说:“今天不是休沐日,先生有事,让明天再上学。”
明珏点点头,帮多多整了整衣服,让他跟敏绚先做功课,做完功课才能玩。
“娘,我想买一个大木马,能跑能跳,还能装弓箭和战刀。”
“那种战马一个二两多银子呢,哪有那么多钱?”敏绚看着明珏,一脸期待。
“我娘有银子,有好多银子。”
众人见多多绷着小脸,一脸认真的模样,都笑起来。那些姨娘姑娘们都知道多多记到了洛明环名下,享嫡子份例,又很得明珏宠爱。听说他要买木制战马和战刀,都来恭维凑趣,笑脸奉承,多多的脸埋在明珏胳膊上,笑得很不好意思。
明珏捏了捏多多的脸,问:“你娘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娘,大风能刮来银子吗?嘿嘿……”多多在明珏胳膊上蹭来蹭去,两只大眼睛乌溜溜看着明珏,跟明珏纠缠大风刮银子及买木马战刀的问题。
“行了行了,别撒娇了,你先去做功课,一会儿让吴兴给你去买。”明珏见敏绚一脸讨好,又说:“给敏绚也买一套,用我的私房银子,都出去吧!”
敏绚忙拉着多多给明珏磕头道谢,又施礼告退,象一溜烟一样跑出去了。
二公主怔怔看着多多,一阵阵失神,捂着胸口,不由浑身发颤。明珏以为她不舒服,忙让下人带她回房休息,请大夫给她调养身体。
吃过早饭,处理了一些家务事,明珏去找秋月,说出要给她做媒的想法,并详细介绍了林子悦的情况。秋月是爽利大气的人,说只要林子悦不嫌弃她被人退过两次婚,不信她妨父克母的流言,她也愿意找一个能终生依靠相托的男子。
明珏也是爽朗之人,张口就说林子悦最早订婚的女子去逝了,又订了两次婚,也全被人家退了婚,比秋月还多一次,没理由嫌弃她。
秋月很不好意思,但也答应了,要写信给秋氏家族的叔伯长辈。明珏很高兴,立刻给林子悦写了一封信,让下人送去,要约林子悦见一面。
林子悦回信很快,说这几天他很忙,见面要等三天后,他安排好时间地点再通知明珏。他也要跟家中长辈商量,并委婉暗示最好能把秋月带出来见一面。
西南流行相亲,秋月很痛快就答应见面了,明珏又给林子悦写了信,让他安排。大媒做到“八”字马上就要有一撇,明珏很兴奋,当媒婆也很过瘾。
萧怀逸会客回来,听说二公主来找了他几次,犹豫半晌,去了丽春院。二公主靠坐在软榻上,神色如死灰一般,见萧怀逸进来,也一动不动。
“慧悦,你怎么了?”
二公主好象突然惊醒,从软榻上跳起来,一把抓住萧怀逸的手,满脸急切地问:“多多,不,敏缮,他、他是不是我的孩子?是不是?”
“是。”萧怀逸回答很痛快,眼底闪过无奈的悲哀。
“他也是你的孩子,你的亲骨肉,是不是?”
“不是。”
“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是?你骗我,他是……”二公主紧紧抓住萧怀逸的胳膊,嚎啕大哭,边哭边说:“你说过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才把他生下来,为什么你又说不是?二表哥,你骗我,他是、他是……他是你的儿子。”
萧怀逸掰开二公主的手,递给她一块毛巾,长叹一声,说:“慧悦,你听我说,多多不是我的孩子,他是狄赛隆的孩子,当时我骗你说他是我的孩子,是怕你要堕胎伤害自己。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如果他是我的儿子,我敢做就敢当,一定会认他。现在,即使他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会抚养他长大成人。”
明珏很喜欢多多,萧怀逸有时候会把多多当成他跟明珏的孩子,就象纽带一样。明珏不愿意理他时,他会以多多为话题,总会勾起明珏很多话。
二公主伏在软榻上,哽咽许久,说:“他是我的亲骨肉,把他还给我,我不要过继萧氏家族旁支的孩子,我要我自己的儿子,把他还给我,呜呜……”
“我无法把他还给你,他已经记在洛明环名下了。”
“为什么?你可以不跟我圆房,为什么让我们母子近在咫尺不相认?”
萧怀逸摇头哀叹,见二公主哭得伤心,他劝慰了许久。可二公主仍执意要回多多,不肯过继宗族子弟,这令萧怀逸很无奈,也很生气。
“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亲骨肉,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慧悦,我知道你很苦,有些话我不愿意说你,可你……”萧怀逸掐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想要回他,说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骨肉。当年你把他丢向狼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是你的亲骨肉?如果当时不是我赶到,他还有命在吗?我把他送回去,你答应把他养大,却又把他丢掉了。让他在难民营里活了三年,你不闻不问,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你的亲骨肉?
狄赛隆以为多多是我的儿子,抓住他,以他的性命威胁我退兵。我让梁威带人突围把他救出来,想送回京城抚养,他们一路上遭狄赛隆的人追杀,死了十几个人。梁威疲惫至极,也不知道在哪里把多多丢掉了,为此,我打断了梁威的两条腿。后来我才知道明珏拾到了他,收他为义子,一直养在身边。”
二公主听完萧怀逸的话,愣怔了许久,嚅嗫说:“我、我想要回他,我……”
“不行。”萧怀逸回答得很坚决,“我一直没告诉明珏多多是你的儿子,就是怕她心里不舒服,她拾到多多,又养了这么久,感情很深。我把多多记在洛明环名下,就是想给多多一重身份,明珏也可以名正言顺抚养他。”
“你总怕她心里不舒服,有没有想过我?”
“慧悦,我希望你好好生活,安安定定过一份日子,别再纠缠这些事。”萧怀逸拍了拍二公主的肩膀,又说:“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说完,萧怀逸转身离开,二公主又一阵撕心裂肺嚎哭,哭得几乎气结。祁嬷嬷进来询问,听她断断续续讲述了多多的身世,眼底闪过几丝阴诈。
祁嬷嬷见二公主伤心欲绝,不但不劝慰,反而恶语刺激。二公主听到祁嬷嬷的话,更加寒心,又大哭了一阵子,就昏死过去了。祁嬷嬷见二公主昏过去,也不理睬,让丫头去请大夫,她看院子里无人,就溜出去了。
……
明珏带秋月去跟林子悦见了面,两人都很满意。回来之后,秋月又给秋氏族中的长辈写了信,让人送往西南。林子悦也跟他母亲和林老太太说了,又回话给明珏,说林母和林老太太都满意,想见见秋月,把事情尽快定下来。
大媒将成,明珏更加兴奋,找来田妈妈等人,为秋月准备订婚聘嫁事宜。这一天,几个人正在商量,敏绚慌慌张张跑来,说多多被侍卫抓走了。
“为什么被抓?是谁抓的?”明珏很惊诧,也很着急。
“回、回母亲,儿子不知道,他、他们什么都不说,就、就抓走了。”
“快去找侯爷。”
多多是萧怀逸的义子,又记在原配名下,敢抓他的人,必定大有来头。
明珏带人刚走出沐雪斋,迎面看到萧攀急匆匆过来,告诉她说萧怀逸被皇上囚禁了,罪名是忤逆不孝、不守礼法,在老侯爷新死孝期,与人私通,生下多多。
上奏折弹劾萧怀逸的人是程阁老、谭金州等人,都是朝堂的实权派人物。萧老太也来凑热闹,她竟然面见皇上,告萧怀逸蔑视国法家规、忤逆不孝。
敌对弹压之下,如罪名坐实,等待萧怀逸将是严惩不怠,最轻也要削爵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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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刚出来时,有亲猜到他是二公主的儿子,我说过有奖,如还在追文,留评给我,我不想再去翻评论了。
别为这件事纠结,解决了,会搬倒最大的敌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