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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往,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真记不得以前的事情,还是假装。虽然你不肯承认,严豫也不愿多说,但我不是瞎子,他那晚看到你的反应与眼神,绝对不正常。”心玉公主的目光往展宁面上扫过,隐隐有几分恼色,“你虽长得很美,但我贵为北漠公主,可以给他更多的东西。我就想借你确认一下,对他而言,是男女之情重要,还是宏图霸业更重要。”
心玉公主坦诚到这份上,展宁还真有些装不下去了。
但对于心玉公主想要确认的东西,她大概能给出答案。
严豫那样的人,宏图霸业自然是要的,但对她,上一世有所缺失,这一世也不肯放手。
他太贪心,什么都想要。
这是让她头疼的地方,却也是她的一线生机。
毕竟这世界上,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我的确不记得以前的事,睿王爷对我而言,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公主或许有所误会,但梁朝与北漠风俗大为不同,对女子名节看得极重。今日我虽逃过一劫,但所遇之事传扬出去,仍然会让我难堪至极。我既已承了公主相救之恩,就再斗胆与公主求一求,请公主替我保守今日之事,睿王爷已知晓不必再提,可除此之外的人,莫要再让他们知晓。”
心玉公主生来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今日展欣等人使在展宁身上这种龌蹉手段很看不上眼,听展宁这么说,当即冷冷点了头,“本公主对那样不入流的手段,还看不上眼。我身边的人,我自会打招呼。”
得了心玉公主的许诺,展宁微微一笑,面色依旧苍白,笑容却清丽不可方物,“公主大恩,我铭感五内。”
展宁的态度,似乎对严豫的到来并不在意。
心玉公主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一阵,也有些看不透她是真是假。
而且她说话的语气神态,让她觉得很有几分熟悉。
琢磨好一阵后,心玉公主用有些疑惑的口吻道:“我觉得你和那晚瞧起来,怎么有些不一样?倒是挺像你哥哥……”
听心玉公主提起展臻,展宁目光一闪,顺势接过话道:“公主既已让人请了睿王爷来,今日不管公主做何吩咐,只要力所能及,我都会全力配合公主。但我今日失踪已久,家中母亲和兄长必定担忧,而且家母体弱多病,经不起情绪上的大起大伏,能否请公主这会也派人往靖宁侯府通传一声,令我的家人安心?”
这一次,心玉公主掐算了下时间,大概是觉得此事对自己的安排已无影响,便点了点头道,“现在可以了。”
心玉公主打发了人去靖宁侯府替展宁报个平安。
她的人前脚一走,严豫后脚便赶了过来。
心玉公主让人先拦住了他,自己也接着赶过去与严豫见面。
甫一见面,严豫皱紧的眉头和浑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之气,便让心玉公主的心情差了几分。
比起展宁的轻描淡写,严豫的这个态度,实在反差太大。
若要让心玉公主告诉自己,他们两个过去没什么,恐怕她打死自己都不能够相信。
“她人在哪里?”
严豫见到心玉公主,半句寒暄没有,直接便追问展宁的下落。
心玉公主深深看他一眼,艳丽眉眼中闪过些不甘,她没有回答严豫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不过一个寻常女子,只因为相貌生得美,便让你放不下?我比起她来,也不会差什么。而且我能给你的,她绝对给不了。”
严豫的个性霸道,占有欲也强,却最烦别人缠着他,抑或强迫他做什么事情。
很不巧,心玉公主这段日子以来,把他这些忌讳都犯得差不多了。
他心头不悦,沉了脸色道:“公主救下她,本王十分感激,这份恩情,本王也会一力偿还。但我与她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公主过问。”
严豫对心玉公主不假辞色,言语中偏又将展宁划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心玉公主听来,脸色涨红了几分,有些恼道:“我喜欢你,便有资格过问。至于我救下她,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偿还?而且我瞧人家的态度,根本不记得你,会不会承你这份情,那还难说。”
心玉公主这几句话也算是因恼而发,有些口不择言,可不巧就踩住了严豫的痛脚。
展宁当然不想承他的情。
她和展臻、严恪趁着他前段时间□□乏术,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一出死而复生、失去记忆的戏码,换回彼此的身份,让他手中握着的最有力筹码被毁掉。
展宁原本就对他避之不及,这一下更可以处处躲着他。
林家退婚后,他本打算釜底抽薪,直接向景帝求赐婚,偏偏德妃对他的娶亲人选另有考虑,偏非要从中拦一把,倒把本该很顺遂的一件事弄得麻烦起来。
他这段日子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不料今日展宁的贴身丫鬟一脸惶恐赶到他府上,竟与他说展宁半路被劫,至今下落不明,向他询问可能的线索。
上次展宁遭人刺杀之后,他曾着手查探过背后的线索,可费尽心思查来查去,线索竟隐隐指向了皇城司。
他本以为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便命手下之人再查,但因为北漠使团来京与江南巫蛊之祸接踵而来,暂分了心神,皇城司是景帝直接掌控,轻易不能插入手,所以直到前几日,他手下之人才将这事查了个大概。
随之摊开在他面前的秘密,让他也惊讶了一下。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带着这个秘密去找展宁,对方便下手了。
他深知这事的棘手,怕展宁出事,匆匆布了人手便要去寻,不想机缘巧合,倒让心玉公主先一步救下了人。
这下子,他再烦心玉公主的纠缠,也得主动上门来。
他和心玉公主的个性都来得强势,一上门,话没说两句,已经是不投机。
严豫心中不悦,眸子里便添了几分冷漠,“公主的喜欢,本王无福消受。有些话本王始终未曾说过,但北漠与梁朝关系究竟如何,公主心里比我更清楚。公主有时间纠缠本王,倒不如早些返回北漠,另寻良人!”
北漠君主穷兵黩武,梁朝也是雄卧南方巨狮,两者皆强,皆有野心,绝不可能对另一方俯首称臣。
这种局势,其实颇像他与心玉公主之间。
要维系表面上一时的和平已经很不容易,谈何结百年之好?
严豫这番话,已经扯破了之前蒙在面上的一层薄薄的窗纸,露出底下的冷漠与尖锐。
简直是不管不顾撕破脸的做法。
心玉公主还未经受过这样的难堪,她面色变了又变,雪白皓齿将鲜艳红唇咬出了深深的痕迹,呼吸加重,胸脯也随着呼吸声微微起伏,明显是气到了。
但她涨红脸看了严豫好一阵,最后还是没有发泄出来,而是以无比正经的语气道:“严豫,我问你,若我可以令我父皇许诺,北漠梁朝两国息战三十年,你待如何?”
心玉公主问这一番话时,目光直视严恪双眸,看得极其认真,不曾漏掉严豫面上任何一丝痕迹。
但她看得再认真,最终也从严豫面上看到惯有的不耐烦与嘲讽。
“公主是高看了自己,抑或低看了两国九五之尊的野心?而且本王要什么,尽可凭自己的手去取,何需靠别人给予,更枉论因此受人胁迫?”
严豫这种态度,已经是最明确的回答。
心玉公主脸上血色哗地褪去,原本艳丽夺目的容色也蒙了一层暗淡。
但她的骄傲与霸道从不输别人,这种局面下,她最终只是一抬手,高声召了人来。
“来人,领睿王爷去见人!”
之前被遣去屋外候着的下人匆匆赶来,心玉公主仰脸与严豫一笑,笑容里有些惨败,而惨败之外,又有些报复的恶意。她与严豫轻声道:“以前你们梁朝曾有人与我说过,这世间事,有得有失,有盈有亏,但终归是平数。我原本不信,如今想来,倒有几分道理。或许我在睿王爷这里的难堪与失缺,睿王爷转眼就会在别人那得到。”
严豫闻言眉头微微一跳,唇边线条显露出几分不虞,但这一次,没等他开口,心玉公主已然拂袖转身。
“睿王爷要见的人,会有人带你去见。本公主的耐心也是有限,今日便不伺候了!”
展宁之前与心玉公主话刚说完,很快便得人来报,道严豫已赶到。
心玉公主匆匆而去,展宁在房中等了一阵,边想着待会在心玉公主面前,该如何应对严豫,却不想严豫被人领来之时,旁边竟不见心玉公主的身影。
而且领严豫前来那下人将人带到后,也接着退了下去。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与严豫两个人。
这样的独处,令展宁心底有些紧张。
她想从床上站起身,但脚踝处疼得厉害,刚一站起来,便又疼得跌坐了下去。
她今日半路被劫,乃至被心玉公主救下时的状况,严豫都已知晓。
此刻见她这般模样,自昌盛长公主设宴那晚积攒下来的火气倒稍稍消了些。
他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细细看了她几眼,见她除了脚上伤处以外,似乎没有别的异样,这才出言问道:“你可还好?”
边说着,严豫便伸手去捏了展宁的脚,要替她看脚踝处的伤势。
展宁忙往旁边一躲,“劳烦殿下挂心,我没有什么不好。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殿下自重。”
严豫抬眼看向她,眼里沉沉墨色浮现,目光中也有几分警告的意味,“阿宁,这里没有旁人在,你不必与我装失忆,也不必假装不记得我。你搞的那些把戏,你我之间心知肚明,何需捅破?”
展宁不知心玉公主此刻在何处,她与严豫确认之事又谈得如何,在别人的地盘上,她始终存了几分小心,不想把不该露的底牌露出来。
但她也明白,这种境况下,与严豫撕破脸,对自己并没有好处。借着自己被劫受伤,严豫对她尚有一点容忍,维系住表面这点平静,拖延到展臻到来,是最好的做法。
所以严豫这般说了过后,展宁便没有再假装,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与严豫道:“有幸得心玉公主相救,我除了脚上的伤以外,旁的并无大碍。脚上的伤也已请大夫看过,并未伤到骨头,养一阵子就会好。”
展宁一旦没有针锋相对,严豫对她便会宽容许多。
大概也是不想与她在这种时候起争执,严豫没有再要看她的伤势。只是他与她目光相对,深邃的眼眸中一派冷意,线条明晰的五官之上也有隐隐怒意。他与她道:“你且耐心等一等,今日之事,连同与你上次被刺杀那笔账一起,我定会替你讨回来。”
展宁听他话里意思,明显是知晓了什么。她如今已猜出钱氏幕后之人乃是皇城司督公魏海,但对于钱氏怎么会和魏海扯上关系一事,她却并不知情。此刻不由心念一动,向严豫问道:“这两次的事,是同一人做下的?殿下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严豫心中计量,他求景帝赐婚一事势在必行,展宁终归会在他羽翼之下,眼下他并不打算与她细说,而是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必多过问。你兄长近日不是要动身去江南吗?他这一去,短则数月,长恐上年,我上次送予你的人,你且带在身边。今日若她跟着你,必不会出这样的事。”
严豫上次送来的怀素,展宁哪里敢用?反倒一直丢在张氏身边。
她与展臻许多事都未曾对张氏明说,也不怕怀素探了多少消息去。
如今严豫重提此事,展宁口里没反对,也没应答,倒是垂了眼帘,在心里盘算起展臻是否将来。
她这分神落在严豫眼中,让严豫眼中神色一闪,随后,他突然伸手,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视线相对,“阿宁,我母妃前几日见过你,必定与你说过些事情。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