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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师父是因惜才而愤其不知进取。”
莫叶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她就结束了倒退的走路方式,一侧身,步子放慢几个,走在了林杉的身旁与其并行。
这时的莫叶沉吟起来,其实她是因为听了林杉刚才的那番话后,心里冒出一份好奇。此时她很想再问师父到底任何官职,虽然这个问题她在早些时已经得到过答复,但莫叶现在又质疑了师父曾给她的那个答复。
她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没有品阶、不能称之为官的人,又何必、或者是有何权力,要站在国家的角度如此重视和招揽人才?
只是她在看了林杉的脸色一眼后,最终决定还是暂时将这个疑问按下心头。或许等去了京都,这些问题她可以不用问就得到解答,或者在合适的时间里师父自然会告诉她,怎么考虑都比现在在师父正心烦的时候问这个要好啊!
莫叶心中念头一变,心思重新回归到原方师兄的事情上。
沉默着走出一段路,便转了弯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棚馆,而莫叶心中的想法忽然如受到这转弯的路线影响,心生一念,她立即开口道:“师父,或许不是你的劝进对原师兄没有起到作用,而是还差那最后一把力?”
林杉闻言,前行的步伐一缓,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第一个站起身开口意欲留你,可见师父你在他的心中并不是没有份量。所以你曾特意给他的提示,或许他并非是直接避而不闻,而是于他曾遭受的挫折相比,你给他鼓励和暗示的力量还不够推翻他心里的那堵墙。”
莫叶到这里话语稍停,用手指撩拨着从后脑勺处垂下来的马尾辫儿,思酌片刻后又道:“一堵墙要被推倒,必然先松动,或许他的心已经动摇了,只差刚才那一问即会下定一个决心吧?”
等莫叶的这番推测完,林杉的脸上就流露出一丝恍然。他并着两指拂了一下下颚,淡淡道:“经你一提,我倒真想起来,一直忽略了这个。几年前原方刚从幼学晋入少学时还算风神秀朗,所以我从未想过他后来的散漫懈怠可能是因为私家事的影响。”
莫叶微笑着道:“这也是不容易察觉的事,他人的私事外人怎好插手?再,能让一个人志气倒塌的事,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经历了这类事的人只怕会想着法子的将其闷在心里,更何况是曾经风光过的原师兄了。”
林杉看向莫叶,忽然就笑了起来,温言道:“你啊,什么时候脑子又灵光许多了?”
莫叶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神情,也不气之类的话,大大方方的承了林杉的这句称赞。然后她又目露狡黠意味的问道:“师父,你可觉得叶儿也是个有才之人呢?”
林杉神情微怔,然后就见他稍微抬高了些头,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随口道:“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儿岂能愚鲁?不过,你就是再有才也是一个女孩子,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到时什么才呐财呀的,都跟着你的人送给夫家去了。”
他到这里凭空一摊手,叹息了一声,又道:“这会儿我才想起算这个帐,你师父我啊……很亏。”
莫叶闻言脸色一窘,接着她以一声轻哼表达了对林杉这种调侃她的话语的不满,然后语气微恼的道:“我尊敬的师父,似乎你只要一高兴,就喜欢舀我开玩笑么?”
她的话音才落,就见林杉双手平摊的动作改为环臂于胸前,然后他就沉声道:“那我还是继续生闷气吧。”
林杉当然没有继续生气,他在继续调侃倒是真的。莫叶见状却不再觉得尴尬窘迫,已经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走到棚馆,上了马安早已侯在那里的马车,行上这条走过很多次的白沙大路,依旧是习惯坐在窗户下的莫叶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望着道路两旁熟悉的景物,她忽然有些明白刚才师父为什么要在书院夫子园静立了。
原来师父对这里也已是有了感情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莫叶嘴角露出浅浅的一抹笑意,但当她再看向窗外的时候,她心里的这点觉悟又发生了一些改变。
林杉在夫子园行廊静站的时候看到的都是静物,而莫叶此时是在移动的马车中看那些让她留念的风景,不仅观看的方式不同,两人在留念旧景时的心情也是有些不同的。林杉最不舍的是书院的一种氛围,而莫叶不舍的东西除了那几个人外,都是存在于表象的。所以窗外那熟悉无比的风景,莫叶看了几眼后也会觉得倦了。
倒是今天,莫叶发现窗外的景色在来与去时是有些不一样的,那就是一趟是顺着来的,一趟是倒着来的,路上的风景虽然不会变,但赶路的人一直在变。只是想到这一点的她在感到新奇之后又不禁在心里感叹,人生不可能倒退,而自己在把别人当风景时,自己何尝不是别人眼里的风景?
如此想来,心绪不由得疏朗了许多。
当莫叶的心境正悄然发生一些改变时,对面一直在闭幕养神中的林杉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盯得正在分神的莫叶楞了一下。
“也许真被你言中了。”
林杉突然开口,的那一句话却是与莫叶此时心中所想完全无关。莫叶的神思还未完全从脑海中抽离出来,闻言后只是有些怔然的应道:“言中什么?”
林杉顺着自己脑中所想,微笑着道:“我忽然想起,刚才在课舍内笔谈时,收上来的纸笺里确实没有发现原方的字迹。也许他刚才窃行于夫子园,就是为了他没有写下的那个问题。先犹豫而后冲动,看来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很有可能真是决断之问。”
莫叶这才回过神来,她不禁惊讶于师父居然记得原方的笔迹。不过她很快又想到师父从言语中流露过一些信息,他观察原方似乎有些年头了,所以他能认出其笔迹也是有理可循的。只是方才那一堂课收上去的纸笺数量之众,已逾百数,要从这么多人的笔迹中确定一个人的字迹,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
念及此处,莫叶感叹道:“师父,叶儿记得你曾经过,你不喜欢骑马而喜欢坐车,但在上的次郊游大会赛马中叶儿发现你的马技不但不差,而且还十分精湛。当时我对此疑惑过,现在我似乎能得出答案了。”
林杉还在沉吟着原方的事,闻言只是随口了一句:“你又有什么发现?”
莫叶微笑着道:“其实师父嘴上不喜欢骑马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骑马时不能像坐车时一样可以思考一些问题。如果是这样,那么以前师父经常在马车上假寐的原因也可以得到解释了。”
听完莫叶出的想法,林杉也暂时收起自己心里正在琢磨的事,微笑着对莫叶道:“你不觉得坐车比骑马要舒服很多么?所以你只对了一部分。”
莫叶微微摇了下头,道:“我并不这么觉得,师父,一直这么马不停蹄,你不会觉得累么?”
她所的这个‘马不停蹄’当然不是指不停骑马的具体行为,而是隐指林杉那不知何时才会停歇的脑海神经,连在坐车假寐时都不能空暇。“人活着能有几个不累的?”林杉淡淡一笑,又闭上了眼睛,只轻声接着道:“区别只是为什么而累,若累得值得,慢慢的倒也不觉得有多累了。”
当林杉这话落入莫叶耳中时,她顿时觉得无言以对。
不是因为林杉的话有失当的地方,而是因为她自己心里的那抹内疚。
除了父母位上缺失了,师父给了她一个几近完mei的童年。而这在莫叶心中还只是一个念头的父亲母亲,因为从未见过,没有感受过其给予的亲情温暖,所以除了心底还存有一丝因为血缘之连而无法斩断的牵挂之外,现在的她倒也不觉得身边没有父母的照应是多么难过的事。
然而师父为了给自己支撑起童年那顶不漏风不泻雨的晴朗天空,究竟在自己未知的情况下,做了多少努力呢?如今只是掀开了这把头顶挡风雨的大伞的一角,还未窥见实际的天空有多少阴云的莫叶已经是暗自心惊。再推及师父这近十年的风雨支撑,她的心里已是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弥漫开来。
师父的那个让他觉得不累的因由,即便不是完全由自己引起,那也是必然因为自己而多走了许多弯路、险路。
莫叶表面无言,心里却似翻倒了五味瓶,每一味都是那么呛人。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还是没忍下心里冒出的一个念头,声音有些沉涩的道:“师父,你有没有最想做的事?或者最想吃的食物,或者……有没有什么叶儿能效劳的事?”
她其实是想问林杉,他所言的值得疲累的事是什么。然而她最终还是没能将那个问题问出口,因为她隐隐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快要跟自己的存在重合了,她忐忑于问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