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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山。
冷风潇潇,白雪皑皑。
白舒长发凌乱,赤脚踩在雪地里,披在身上的那块破布几欲坠落。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细白的牙关咯咯作响,颤抖良久,才终于将紧闭的嘴唇挤开一道缝。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下一秒——
“CUT!!”
响亮的打板声平地而起,盖过了呼啸而过的山风。
白舒木桩一般扎在那儿,掐着尖利的小嗓子,面色惨白地喊她快要被冻死了。
祁放着急地冲到白舒身边,赶紧拿厚厚的羽绒服裹住她。
小助理低头看了眼白舒冻得通红的脚背,大气也不敢出,小心地扶着她,去简易帐篷里坐下。
白舒缩在软椅里,双目空洞,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边,导演捏着台本,凑到正在看摄像机回放的沈娆面前,轻声和气地问:“沈总监,您觉得这能过吗?”
沈娆从定制的躺椅上懒懒地支起身子,动作幅度虽不大,但膝上的鹅绒毯子还是往下滑了一些,导演立刻伸手将它扯回原位。
沈娆笑着说了声谢谢,手中的保温杯散发出的袅袅热气,蒸得她一双眼眸柔泽四溢,比星光还亮。
几秒过后,她不再看摄像机,视线落在戴着雷锋帽的导演身上,精致的眉头揪在一处,她朝他叹了口气道,“您是导演,您决定吧。”
于是,已经被冻到怀疑人生的白舒被要求再来一遍。
祁放直接炸锅,脸色铁青地低吼,“再来一遍再来一遍!到底要来几遍才行!今天的气温可是零下!山里风又大,还有积雪,这样的拍摄环境是想把人折腾死吗?!”
“就是就是!”小助理连连附和,心疼道,“舒姐还穿得那么少,这破兮兮的衣服一直在漏风,服装组的智商给狗吃了嘛!”
白舒听得委屈,也气愤,她一直用力搓着自己的手臂,想让身体暖起来,可冷意仿佛已经浸透了四肢百骸,连带神经也麻痹,知觉一点点消逝的感觉让她有些恐慌。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婉转的轻笑。
白舒猛地抬起头,对面帐篷里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唇角扬起的弧度刺眼到极致。
“你们呐,与其抱怨天气,抱怨环境,抱怨剧组,不如抱怨一下白小姐自身的演技。”
沈娆的声音不算响,但却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听清。
祁放面色更黑,冷冷地反问,“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沈娆呵出一口白气,慢悠悠抿了一口热茶,才继续道:“你们试想一下,衣衫褴褛的可怜女孩儿,在风雪漫天的深山中踽踽独行,她又累、又饿、又冷,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
“然而就在此刻,她看到了远方亮起的车灯,那光照亮了前路,汽车的轰鸣声随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当然会激动、会欣喜若狂,甚至拔足在雪地里起舞都不过分……可白小姐始终一脸的苦大仇深,给人的感觉,好像这辆车并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气势汹汹地要将她撞死……”
“你……”
祁放咬着牙蹦出一个字,却是无话可驳。
沈娆说得没错,白舒今天的表现的确不如人意。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她。
本来这个“费尽心机”到手的形象代言人就已经让她窝火至极了,今天又是临时将她从假期里挖到这天寒地冻的重明山来拍摄的,总负责人还是她的死对头沈娆,白舒能有好的状态才怪!
可这话他能当着沈娆的面说么,明显不行,于是只好憋着。
祁放转头,偷偷看了白舒一眼,她那凌厉的双眸里似是能迸发出毒针,纤纤细指收紧成拳,分明森白的骨节,直看得他脊背发凉。
沈娆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施施然迎上白舒的视线,笑容无懈可击,“还是白小姐你觉得,不过是一支汽车广告,随便应付就行?”
祁放心里叫苦不迭:能……能不能别再刺激她了?
却不料,白舒忽然松开了拳头,面色也缓和下去,她深吸一口气,诚恳地说:“导演,麻烦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调整一下。”
“成!”
导演笑嘻嘻地一口答应, 沈娆在边上挑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对嘛,这才是影后风范呀~”
白舒也笑,被风吹裂的唇上渗出了一丝血色,妖冶非常。
服装组的工作人员见状,想帮她再整理一下造型,却被白舒的小助理粗鲁地赶走了。
祁放在原地踱了几分钟的步,最后还是紧着眉头蹲在了白舒身侧,担心地问:“小舒,你真要接着拍?沈娆她摆明了不会让你一条就过的!”
白舒举着镜子补妆,闻言只是凉凉嗯了一声。
“那你还……”祁放咬住指甲,想了片刻,又说,“要不我给三哥打个电话?让他治治她!”
白舒立刻反手拍掉了他的手机,气得骂脏,“你猪脑子吗去告诉予骞?!他原本就不同意我竞选这劳什子的代言人,是我不听他的话非要去的,现在不过出了一点小问题,你就让我向他诉苦?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演员本身就得吃得起苦,我又不是没经历过,谁怕谁呀!”
“可是……”
“安啦~”白舒停下画眉的手,勾起的眉尾斜飞入鬓,张扬潋滟,她反问,“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祁放呆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白舒冷哼,看沈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小虫子,“就让她先蹦跶一会,到了晚上,有她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