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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北捂住胸口，做了好两次深呼吸。
纸张的边缘，快被她发白的手指顶破。
江泽在边上问怎么了，因为他想从程北手里取过这张纸，但她一直没有松开。
“程小姐，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程北一个劲地摇头，她没有出声，她也回答不了。
表格上有一块是需要白舒填写她的家庭情况的，包括家人的姓名、出生年月、现住址等，下面还备注了一排加粗的小字：已故人员也须填写。
白舒的父母死于那场车祸，她还标注了事故发生的年份。
第三行是白素的名字，后头紧跟大大的“已故”二字，最后那一捺，也不知道白舒用了多狠的劲儿，纸都被她划破了。
最吓人的是，白舒还写下了白素的死亡时间。
XX年XX月XX日。
她甚至精确到了哪一天。
这意味着什么？
程北不敢细思，她只觉得毛骨悚然，以至于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近乎失真了，“白素的手术日期，定下来了么？”
对程北忽然关心起白小姐的情况，江泽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定下来了，后天早上。”
后天……
程北看着那串相应的数字，倒抽一口凉气。
白舒她，想做什么？她要白素死么？
“江医生，这文件袋，你准备带到哪里去？”
“啊？哦，签证我是委托旅行社办的，我正要把材料邮寄给他们。”
程北终于把东西递还给他，问了句，“所以，你没看过里面的内容？”
江泽摇摇头，自己只负责收集材料，剩下的活，旅行社会干的啊。
程北的眉头拧得更紧，也就是说，这份东西，如果不是不小心掉了出来，又正好是这第三页，落到了自己的手里，那它会在所有人都忽略的情况下寄到旅行社，然后翻译成英文申请表，上报给领馆。
等到签证顺利批下来，不知道那个时候，白素是否会……
程北甩了甩头，打住这个念头，“白舒现在在哪儿？”
“上回她冲撞陆太太之后，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她被单独隔离在了另一栋养生楼里。”
程北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小姐，您是怕她会对白小姐不利吗？”
“你自己看看我还给你的那张表格。”
江泽闻言，低头迅速浏览了一遍，程北怕他找漏了，手指伸过去，在中央位置划了一个圈，他便重点往那儿瞧，果然下一秒，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这……”
“你觉得她只是写出来膈应人的，还是真打算搞出点事情来？”
江泽一针见血地反问，“膈应谁？她觉得萧先生，或者陆太太，会闲到去翻看她的个人资料表吗？”
“是啊，别说他们了，就连你，不是也没看么。或者，白舒就是算准了这一点，甚至是，她觉得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毕竟白素现在还好好的呢……”
程北实在是想不通，妹妹为什么就这么盼着姐姐死，她不是都已经接受娆娆提出来的交换条件了么？
“但手术那天，白小姐肯定是要见她的……”
麻醉后的时间另当别论，反正她毫无知觉，得要个把小时后才能苏醒，但之前呢？
清醒状态下，白素哪有那么好糊弄。
就算是素不相识的捐献者，她都不可能一句感谢的话不说就进行手术，更何况亲妹妹。
江泽忧心地叹了一口气，“白小姐还准备了礼物，要亲手交给她。”
“这样，你先通知谨南，娆娆那边我来说。他们比较能拿主意，幸好现在离手术还有一段时间，不至于……”
江泽却像是猛地被人扼住了脖子似的，僵硬地发出了一个单音。
“怎么？”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赵医生要给她们做一个系统的术前身体检查，可能，也许，说不准……会遇上。”
“什么？！”程北惊得拍案而起，“你不早说！”
江泽还算冷静，赶紧给萧谨南打电话。
电话没接通，程北人已经跑出去了，江泽拔腿紧追，“程小姐，您等等我！”
服务员拦他，“先生，您的饭，都打包好了。”
江泽拨开那盒饭，“谢谢，我不吃了。”
但服务员还是没让路，“那……账您得结了啊。您朋友还没付钱呢。”
江泽：“……”
萧先生求您了赶快接电话呀！
-
程北一路狂奔着进了电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么快，但不好的预感如同狂肆的海潮，灭顶一般地直冲而下，几乎将她整个人掀翻。
她打开手机，就着前几个未接的电话回拨，沈娆接是接了，但很小声地说了句“在忙，待会说”，就挂断了。
程北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但她很快找到了萧谨南。
男人正低头看着手表，阴影遮过来，他下意识抬眸，程北在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让萧谨南讶异地敛起了眉。
“你……”
“白、白素呢？”
程北的嗓音很急，脸色也不大好，这使她看上去像是来找茬的。
萧谨南即刻寒了面色，压着语气道，“她现在在接受检查。”
已经开始了？
程北没时间和萧谨南解释太多，直接道，“那白舒的检查能不能延后？”
“你怎么……”
“行了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白舒她有问题，她根本不是真心想救白素，娆娆在哪儿？她……”
程北话说到一半，在椅子上瞥见了沈娆的外套和包，“你别告诉我，她也在里面。”
“是啊，她说她要看着白舒……但是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别问了，先把白舒带出来！”
程北说着，就想推开检查室的门。
萧谨南把她拽回来，程北错愕地问他干嘛，男人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这话该我问你，你想干嘛？我说了，这里的事你不要再管，你回家去。”
男人话里直白的寒意生生刺痛了程北，一口闷气堵在喉头，几乎要让她窒息，“你觉得我在说谎？萧谨南，你不相信我？”
“白舒今天很配合，素素的状态也不错，我看得出来，她特别开心……”
“所以我不该跑出来破坏对吧？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是任何事，只要牵扯到白素，你就连正常的是非观和判断力都没有了？”
程北望着他眼底慢慢涌现的警惕和防备，话说到最后，已经是支离破碎。
她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说气话的时候，男人信以为真；可当她认真的时候，他却连倾听的耐心都没有。
萧谨南皱着眉头，“程北，你别闹了行不行？”
看吧，他觉得自己在闹……
程北一瞬脱力，她退后了好几步，笑得无奈而又苍凉，“萧谨南，你会后悔的。”
她说完，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
半途遇见迎风而来的江泽，“程小姐，您怎么……”
程北无视他，继续往前走。
“啊——！”
忽然的，检查室里传出了一声惨烈的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