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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我亲自回答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落在了原先冷寂的空间里。
沈娆是最先回头的，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的呼吸缓下来，心一瞬就定了。
如同在海上漂泊无依的一艘小船，终于跌撞着驶入了停泊的港湾。
陆予骞走得很近了，被晒得偏蜜色的脸上，舟车劳顿的痕迹不是特别明显。
男人的黑色大衣上，细看还沾着零星的雨滴，那带着南方冬天特有的潮湿凉意，一点一点，在空气中安静地蔓延开去。
这天儿，说下雨就下雨，仿佛是想来应个景。
寒风也肯定猛烈了无数倍，陆予骞那一头抹了发胶的短发，早已被吹得凌乱不堪。
男人最终停在沈娆身边，他将她冰凉的小手收入掌心，抬起头，眸光低低地垂向白素的脸，“好久不见，小白。”
陆予骞沉稳地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介绍道，“这是我太太，沈娆。”
嗓音不重，却是掷地有声。
白素牵起的笑容，就那么生生僵在了唇边。
沈娆也直接傻了眼，她没料到男人会一点缓冲都不给。
“老三！”
萧谨南暴躁的喊声鞭子一样抽过来，但陆予骞没有搭理他。
预想之中的歇斯底里并没有发生在白素身上，仿佛之前那一声绝望的嘶叫，已经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现在只剩下平静，从内到外的平静，像是灵魂已经游离出身体。
但白素还是微仰着头，深深地望着陆予骞，从他出现伊始，她的视线就没挪过位置，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男人脸廓刚毅，五官一如既往的完美，却不再是记忆中，那青涩稚嫩的少年模样。
他长大了，成熟了，其实自己也一样，映在镜子里的眼角细纹，可不会说谎。
她早已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
陆予骞说好久不见……
是啊，是真的真的，好久没有见了，久到，他身边已经多出了新人，久到，曾经相爱的彼此，彻底变得陌生。
八年，她错失了整整八年。
时光一去不回头，还将她的爱情，也彻底带走了。
白素用力地，将胸腔里的浊气吐了出去，她挽起唇角，极轻地笑了一下。
她其实幻想过无数次与陆予骞重逢时的场景。
——他会不会喜极而泣？
或者，将自己扯入怀中，紧紧拥住？
再不济，摸头总会有的吧，她曾经是那样贪恋他掌心的温度。
白素被这些美好的幻想支撑着，相信陆予骞久久不出现，是因为他真的很忙，他不小心丢了手机，他出差的地方打不了电话，飞机无限期延误，等等等等，她信了所有这些萧谨南编出来的蹩脚理由。
她觉得，只要自己乖乖等着，充实地过好每一天，他总会来的。
却没想到，最后等到的，是陆予骞握着别的女人的手，对她说，这是他的妻。
很奇怪，自己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大概，心脏都已经麻木了吧……
这时，赵医生手捏检查报告，走了过来，“咦，人这么齐啊！”
他怔了半秒，倒不是读不懂这尴尬的氛围，只是人逢喜事，赵医生急于和他们分享，笑眯眯地说，“好消息，手术成功率已经超过40%了。果然人醒过来就是不一样，随着每天的复健，各项身体机能都在逐步恢复，照这样估算，后天应该可以达到……”
“赵医生。”白素让他停一停，认真地问出一句，“如果，如果不进行手术的话，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啊……啊？”
萧谨南闻言，登时变了脸色，“素素？！”
白素自顾自往下补充，“关于手术，我想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赵医生，可以么？”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听取完检查结果之后，要你自行决定，是否接受手术的。”赵医生再次浏览了一遍报告，专业地给出了意见，“如果你选择保守治疗，除了频繁的血透之外，一旦出现并发症，你的身体将会承受不可估量的病痛折磨，乐观估计的话……也就只有半年。”
半年的寿命，手术则是将近50%的成功率，她该如何抉择？
她又会如何抉择？
“好的，我明早会给你答复，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悉心照料。”
白素朝赵医生鞠了一躬，尽力将腰弯到九十度。
“……谢谢。”
赵医生看着眼前柔弱的女孩子，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酸涩感。
他回想那个时候，陆予骞抱着浑身是血的白素冲进医院，哭着喊他们救救她，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可一眨眼，八年就这么过去了。
赵医生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萧谨南依旧无法置信，“素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从前我昏迷，我没得选，但是现在，我想我有这个权利做选择。”
“可……”
“谨南，这世上，并没有百分百成功的手术，更何况，它连百分之五十都没有，我只是，害怕了啊……”
白素舔舔薄唇，强撑起一个微笑，眼底却只有零星的光芒，且越来越微弱。
那层浓重的阴翳笼罩着她，夺走了她所有的底气，以及希望。
白素在护士们的搀扶下，回了病房。
沈娆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回过头，就见萧谨南一把揪住陆予骞的领子，扬拳就要往他脸上揍，“老三，这下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