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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大的kingsize床,上面的床垫是两张单人的,这样的设计,可以很好的保证各自睡眠的独立性,虽然很多床垫设计很好,伴侣夜晚翻身也不会影响对方,但还是有些上年纪的人,睡眠质量很差,会选择这种。
但南音第一次睡这种床,她盖着自己的被子,睡着自己的床,看着旁边的霍先生,他也盖着自己的被子,此时正靠在枕头上,拿着一沓的文件勾勾画画,南音等了半天,他也没有理自己。
她抬身,隔着大半米的距离,眺望人家手上的东西,“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这些东西需要分类。”霍许勾画着说,翻了一张。
南音手扶着自己的脸,压在枕头上,看着他说,“你学过营销吧?”
霍许嗯了一声,大概觉得太敷衍了,反问道:“你没学过。”
南音摇头,大咧咧地说,“我学历不高,你什么学历?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不如咱们俩互相了解一下,以后我好迁就你的知识水平。”
“不用太刻意,对员工我才考察学历和能力。”霍许说,干巴巴,冷冰冰的。
南音伸手,搭在他的册页上,“那我呢……”
霍许被彻底的打扰了,他顺着那手,看向旁边人,顿时对上一张,刻意摆出精灵可爱的样子的面孔,她睁大了眼睛,也不说话,一脸讨人喜欢的可爱,像卡通里的形象。
霍许这才发现,她太闷了,要找人说话。
他说:“这些东西,都在那边的港口存着,我今晚发了过去,他们才能分流。”他这样一动,南音才看到,现在他正看的这张,上面都是些明清的外销瓷。
“这是……”她坐起来,拿过几张看了看,惊讶地小声道:“这都是水里捞出来的吧?”
霍许靠向枕头,“这是英国一个专业的海底打捞队送过来的,他们曾经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各处打捞沉船,这批,都是不方便上拍,卖剩下的,想我帮他们出手。”
南音奇道:“你还管这些事?”
霍许说,“我美国那边有些客人,手上正需要这种东西……美国有慈善捐赠可以折抵税款的政策,你知道吗?”
南音摇头。
霍许说,“简单来说,慈善和公益情况下的捐赠,可以冲抵企业每年需要上交的税额。以前有些人,买了现代艺术品去捐赠,可以冒充大师级的作品,抬高估价,但是在过去十年,美国国家税务局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以有门路的,就找上我,中国的明清瓷器,正是大热,国际成交价在那里……”
南音已经听明白,接着说道:“……而且这些外销瓷,和官窑瓷器,老外税务系统找的专家,很难评估出价值对不对?”
霍许点头,把东西放去一边,拉过南音,“艺术品的价值评估要专业知识,我手下有人,这些东西,回头都会加上官窑的底款,这样都可以按照官窑瓷器的价格,捐赠给博物馆,一件瓷器的捐赠额,按照市场价,都是几千万。我们帮他们操作,我们收百分之三十,他们等于减免了百分之七十的税收。”
乖乖,这货真的比打劫的挣钱门路还多!
南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又觉得别扭,能这样大费周章减免税的,一定是大人物,大公司,大公司的人还这么抠门呀,她傻乎乎地说,“怎么有钱人还这么吝啬?还钻国家法律的漏洞?有钱人不是都应该挥金如土的吗?”
霍许摸着她的头发,慢声说:“如果他们不吝啬,就当不了富人,这世上真正的富人,哪一个不是熟知国家法律漏洞的。”他看着南音,直白道,“比如我。”
南音翻了个白眼,但脸上带着笑,这男人一向就不是个好人,虽然他对她没有做过不好的事情,可是南音总是知道,他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的人,但明知如此,她对他心存敬畏的时候,又总忍不住生出崇拜来。
觉得他是真正无所不能的。
她说,“你还做过什么坏事,不如一次都给我说了吧”她晃着霍许,“比如你还作假贩假吗?你刚说自己手下有人,能上官窑的款,那一定还做别的对不对?”
脑筋转的还挺快,霍许说,“你想知道什么?——不过售假卖假,在国内本来就是合法的,现在在私人手里买了假货,也许可以告,可如果是在拍卖行买的假货,那是告状也没地方告的,拍卖法在那里。不保真!那是国家的法律。你说,国家为什么要这样,这不是帮着富人在敛财吗?”
南音呆住,不知道怎么一句话就被他洗白了,霍先生的思路,她根本追不上,只有听的份。她说,“按照你这么说,作假贩假,难道也是对的?”
霍许说,“做的人有错,但更错的是那些买的人,如果他们不是一味做着发财梦,怎么会令造假者越来越多。”
南音摇头,“这不对,骗人总是不对的。”
霍许说:“骗人是不对,可是古玩这行,自古就不保真,有本事再玩,没本事的,就最好别入行,入行了,就做好打眼的准备,好像做生意赔钱的,何必怨天尤人?”
南音晃着他,“你别说的这么冷酷,让我觉得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霍许感受到她的依赖,语气软下来,换了个角度,从旁边桌上,拿过南音的贝壳,举起一个小小的说:“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大鱼吃小鱼,这个卖假的,你觉得很可恶,可他和开拍卖行的人比呢。”他指向旁边的一堆,“拍卖行是弄了一堆假货在卖,还有国家法律撑腰。你说……他们是不是更坏?”
南音点头,当然坏,坏死了!她用表情表达。
霍许说,“可是到了国际大拍行,怎么我们的东西,到了他们手上,价格更高?你现在也知道这行怎么操作,明明有十个,我们也只上拍一个,说是孤品,这样才好操作。——你说,这种把东西成交价恶意炒高,一个值一万块钱的东西,可以炒到上千万的行为,引诱人去买,是不是更坏?”
南音继续点头,“不这样比较不知道,一比较,还是外国人最坏。”虽然霍许也走这条路,但南音觉得始作俑者还是西方人,他被他们带坏的。
霍许把那贝壳放在她手上,“我们的瓷器价格高,的确都是西方人的功劳,可是,那些争先恐后来拍行的,谁又没用枪指着他们,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买?不过是自己想发财想疯了,你说是不是。”
南音拿着那贝壳,呐呐地说:“他们这类人,我倒是认识不少,也不是全都为了炒作挣钱,其实有些也是想图个保值,毕竟现在通货膨胀太厉害。”
“这说法好天真,”霍许摇头说,“我告诉你,这些明清的瓷器根本就不值钱,在外国真正的大藏家眼中,这些就是具有装饰效果的彩瓷,真正的藏家,藏得都是具有历史信息,传统审美价值的东西。而不是只看这东西的成交价。”
南音说,“你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霍许的世界,是成人的世界。南音的世界,还是略单纯的世界,霍许说:“再往大的说,从国家的法律上讲,拍卖行不保真,就是在变相地助长这种行为,你自己判断这法律背后的意义……”
这世上,有些道理只能自己经历,讲是讲不明白的。
霍许并不想南音在这事情上费心思,他拉着南音,让她躺在枕头上,“这世上,从来都是权力在说话……就像西方人艺术品的游戏,如果想明哲保身,完全可以选择不参与,可是那些人为什么依旧不愿离场?
……真正热爱艺术品的人,不一定要放在家里,书籍上,博物馆里,都可以找到自己要的真正精华艺术品。在古玩市场浮沉的,现在说穿了,都是趋利而已。别人说的再好听,也是包装……如果真的无欲无求,那以假乱真的工艺品,怎么不买一个放在家里?所以千万不要同情别人!”
南音被压在枕头上,强迫睡觉的姿势,就听霍许又说,“说的最好听的,是为了传承给后人。”
他微微动了下,靠近南音,“可你想,那东西要不值钱,他们还传承吗?要传承,最值钱的还是家学,可是单纯传承家学,子孙也不会听,你知道为什么?”
南音茫然摇头,她的家学传承是盗墓和造假,这个看来没有和霍先生交流的必要。
霍许看着她,眼神很戏谑,忽然说,“你是不是在想自己的家学。”
南音被他那眼中的潋滟蛊惑了片刻,埋进被子里说,“人艰不拆,你干嘛一定要说破。”
霍许笑起来,拍向她的被子,拍了拍,哄孩子的样,“所以实力才是一切,一个人的家学想要传给后代,也得先能证明自己。这行……就是名利场的游戏,法律都不会保护贪婪者,我更不会心慈手软。”
南音觉得这话很挑战她一向的认知,蒙在被子里,她睁着眼睛,看到一团黑,刚刚霍许说的话,怎么和君显以前给她说的都不一样。阿显的世界,是光明而正义的,他明白这些规则,并且抨击他们。
但是霍许,他了解这些规则,并且利用这些规则,把自己变成一个强大而无所不能的人。
南音心里很茫然,这男人无所不能,他明明应该是坏人,为什么和他一起的人,反而会觉得有安全感。
被子被掀开,霍许的声音传来,“你这样闷在里面怎么睡觉?”
南音顺着声音看向他,可怜巴巴地说,“我心里很茫然也很乱,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又好像都对,可和我一贯的认知又有偏差,我想多思考思考。”
霍许无语地看着她,把被子给她盖上,“那你继续想。”他按熄了灯,只亮了床头灯。
南音手里还捏着她的贝壳,她就那样摩挲着,心里很茫然,也很害怕,好像自己一贯坚持的什么东西,都要轰然倒塌了,她不想,又很怕,可也只敢看着那残垣断壁,一点点的石膏粉末子落下来,大厦倒塌,里面压着,是她曾经喜欢,坚信的什么东西。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丛林法则。霍先生说的没有错,人只有顺着规则才能强大,如果不顺着规则,就只能当炮灰,当清高的炮灰,也是不会有人同情的。
而她,一番人事全非……早该明白这道理了。
被子忽然被掀开,灯光罩住她,霍许望着她说,“你……”话没出口,看她手里抱着那贝壳,缩在被子里,头发散乱,半盖在身上,她没睡,还睁着眼,就那样可怜兮兮地抱着一个贝壳,被一种奇异的情绪缠绕上,霍许蹙起眉头,把她拉过来说,“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
南音缩着自己,像一只绷紧的虾米,被拉过来,她就那样,也不反抗。
霍许拉着自己被子,盖上她,又把她的枕头拉过来,靠在她背后,让她觉得多点实在感,这才慢慢说道:“我家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他拍向南音的被子,“因为我从小就知道,这是个现实的社会,你有本事,有权利了,别人不会在乎你的过去。如果是没有本事,就算有个不凡的出身也没用。因为没有父母,家就容易败落……那时候,我父母出事出的很急,虽然我爷爷他们还在,可很多人已经蠢蠢欲动……我那时候才12岁,出行的车爆炸过,家里闯进来“入室抢劫”的……”
他说的很轻松,但南音却听出那时的心酸来,伸出手,圈上他的腰。
霍许笑了笑,手搭上她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整晚都不敢睡,走廊有点动静,我就能醒来……后来我想明白,自己有万贯家财,可是没能力保护,又有什么用?我爷爷身体一直也不好,在我父亲出事之前,他都退休快15年了,后来通过我父亲以前的律师……我们把很多家里的生意都改成了合作关系。我只拥极小份额。”
他一下下拍着南音,“可现在……我不是一样慢慢收了回来……”
南音从被子里钻出来说:“怪不得你住的地方都不让人去,你小时候过的很危险吗?”
霍许看向她,把身上的东西彻底都放到旁边,搂上南音说,“过去的事情我从来不想,只是我想你知道,我有曾经养成的习惯,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做过很多不择手段的事情……而这习惯,认识了你之后,我才发觉出问题。”
南音望着他,觉得他这句话特别意味深长,他的眼中,也有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她搂上他,猜测他的意思是,——弱者的眼泪都是不需要同情的!
所以估计他一直就要求自己要变强,
要很强!
她说:“我懂你的意思了,以后我也像你一样,要变得很独立很厉害,就不怕人欺负了。”
霍许躺下,把旁边的床头灯调成暗光,把她搂紧说,“你觉得我不能照顾你?”
南音顿时觉出这姿势的不妥来,她被这样搂着,是一个最便于接吻那什么的姿势,她向后闪了闪,垂下眼睛说,“我回自己的被子里睡。”
霍许却跟了过来,轻巧巧擒住她的唇,轻压着吻了两下,就放开了她,说道:“我哄你睡着了,就放你过去。”
南音没想到他这样说,这样做,心里还有些奇怪,不明白他怎么就这样放过自己……他是,不喜欢她了吗?
不会呀……他刚刚还和她说了那些话呢。
那他是怎么了……难道是想到父母了?南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郁闷的,他喜欢她,她害怕而闪躲,他这样和她躺在一张床上,还安心的工作,她又觉得奇怪……
女人怎么这么难以理解?
她在对自我的厌弃中,沉沉地睡去。
霍许等她睡着了……才下床挪到另一边去继续工作……一直忙到一点多,他安排人把东西发了出去,站在清冷的院子里,天上的月亮又圆又白,这样的夜晚,那样的谈话之后,别人会不会趁机做什么,他不知道!
他就知道明天那人要来了……南音和自己在一起九个月了,九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