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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贾士贞在地上翻滚了不知道多久,疼痛也似乎渐渐地好转了些,但他觉得往日那个经常发疯似的渴望女人的器官除了隐隐作痛之外,突然间成了瘫痪的废物。
女人笔直地躺在他身边,泪水无尽地流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是悔恨、痛苦,还是无法言表的哀怨。
影影绰绰的月光无声地照耀在窗子里,遇到如此塌天的大事,谁还会去拉窗帘!月光照在床边上,显得几分凄凉。
贾士贞和女人各自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夫妻在同一张床上从没有如此遥隔万里的感觉。结婚十多年来,床是他们交流情感的摇篮,在床上他们有那么多值得怀念的两性倾泄的美妙交融,然而,今天,他们谁也没主动去接触一下对方的肌肤。他们对对方变得那么陌生,那么遥远。
贾士贞一夜未眠,清早起床,见妻子侧身背着他,轻轻地叫了两声,不见玲玲回音,心中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只好给女儿弄了早餐,估计乌城办事处的车子来了,贾士贞送女儿下楼后又返回家中,也无心吃早餐,走到床前,对玲玲说:“实在没办法,我必须回西臾去,再大的困难总会过去的,实在对不起,我走了!”说着转身离去,刚转身,又回过头,一阵心酸,泪水在眼里打转。
玲玲这一夜又如何能睡得着,她对未来的生活看不到一点希望,想放声痛哭一场,好像整个身体从云端跌到万丈深渊,身体有一种飘忽感,心头欲呕不呕,手脚在颤抖,全身冰凉。她感到三十多年来,从没有这样绝望过。她已经不再埋怨丈夫了,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结婚十多年来,最让她开心的日子是丈夫在省委组织部工作那段日子里,她享受到夫妻的甜蜜,家庭的温馨,那时,从她调到省文化厅,似乎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从没让她烦过一点心。她知道,她的副处长,也是看着丈夫在省委组织部机关干部处那个副处长的威力。在那几年中,作为妻子,作为一个女人,玲玲真的是无忧无虑,她曾经也想过,难道省委组织部机关干部处一个副处长真的有这样大的威力吗?后来偶尔也听到单位同事半开玩笑地说,省委组织部机关干部处管的是省级机关的厅局长们,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即使省委组织部的处长、副处长决定不了厅局长的命运,但是在部领导面前说几句话,吹吹风,还是有机会的,在考察材料上笔头歪一歪总是让人不放心的事。
然而,丈夫提拔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日子反而越来越艰难了。玲玲虽然也是省级机关的副处长,但是在政治上经历的事情还太少。张厅长对她态度的变化,她不是今天才感觉到的,前不久文化厅机关党委的选举她虽然落选了,对于玲玲来说也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但是她并不恨谁,甚至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平时在工作中得罪了人。谁知这事被捅到上面去了,而且省级机关工委、省纪委、省委组织部突然召开了文化厅全体党员会议,进行了第二次选举,选举结果虽然和上次大相径庭,但她还是往好处上想。是不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玲玲还打不到底。从理论上看上去给她葛玲玲挽回了面子,然而张志云并非等闲之辈,一个堂堂的厅长,岂能为这点小事就会撤掉了!绝不可能,厅长还是厅长,那么她葛玲玲呢?是不是张厅长把对丈夫的意见都发泄在她的身上?她的思想包袱越来越重了。
葛玲玲在这样痛苦的时候多么希望丈夫的那棵大树的阴凉能够罩住她,给她一点安慰,给她想点办法,给她拿点主张,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夫妻之间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
昨天晚上,这么多年夫妻感情在那一瞬间,就像江水突然分了叉!
她不知道昨天晚上为什么那样,她更没有想到她的拳头下去怎么就砸到丈夫的命根子上,怎么就那么狠!若真的是那样,她岂不罪孽深重!是上苍惩罚她,还是惩罚他?她曾听说过,有一个女护士在给一个男病人剃**时,男病人的生殖器坚硬雄赳,护士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用手里的工具用力敲了一下,谁知这一敲不要紧,后来那个男病人的生殖器再也没bo起过。
玲玲越想心里越害怕,越想越觉得日子看不到希望。家里的空气弥漫着从没有过的荒谬和寂寞。她觉得自己突然间变了,变得神经质,她想哭,又想笑。她害怕极了。
贾士贞回到西臾时,比以往都早,上午刚刚十点钟,一进办公室的门,卫炳乾就出现在门口了:“贾部长,对不起,我不该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
贾士贞一脸严肃,没抬头:“为什么,中央调研组来了,我能不回来!”
卫炳乾说:“我知道,可是你出国刚回来,夫妻一别又是一个多月……”卫炳乾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件事……”
贾士贞盯着卫炳乾看着,心里陡然间揪心似的疼痛起来,他不知道昨天一夜和妻子是如何度过的。夫妻之间没有争吵,没有辩论,虽然近在咫尺,可如隔千山万水。想到昨天晚上妻子的拳头打在裤裆的一刹那,好像现在下面还有些隐隐作痛,当然,这种事也只能是他和妻子之间的秘密,他一点也不怪妻子,因为他在官场上上升到一个万人瞩目的位置,俗话说,夫贵妻荣。而他官至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却没给妻子带来一点实实在在的实惠,相反,倒是无休无止的烦恼。
“什么事?”
“关于市残联刘义修……”
“刘义修怎么啦?”
“在你来西臾之前,他是劳动局副局长,后来急得像猴子上树,想当劳动局局长,结果局长没当上,市委组织部为了平衡关系,让他出任市残联理事长,也算解决了正处级领导,他还是一肚子怨气,要求保留劳动局副局长,到处找关系希望把他作为市级领导的后备干部人选。”
贾士贞看看卫炳乾,欲言又止。过了一会,说:“还有最重要一点你没说,是不是因为他曾经是徐希浩的秘书?”
卫炳乾一愣,其实,关于刘义修的事,他早就想告诉贾部长的,只是觉得自己如今已经身为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在领导面前说一个同志的那些往事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况且刘义修对他这段历史已经不认为是什么光荣了。当年他身为徐希浩市长的秘书,在西臾曾经红极一时。后来徐希浩调省建工委当一把手时,把他提拔到市劳动局副局长的位置上,那时刘义修才二十八岁,成为西臾市最年轻的副处级领导干部。可后来徐希浩出了事,甚至在审查徐希浩时,省纪委也多次找刘义修谈话。虽然最终没有对他作出什么处分,但是多少也在无形中影响着他。现在,贾部长已经主动问起这件事了,卫炳乾也就只好把刘义修如何当徐希浩的秘书,以及后来的一些情况如实告诉了贾部长。当然这些情况贾士贞早已了如指掌。
“当然,组织上也不会因为他曾经当过什么人的秘书而影响对他的使用,关键要看他个人的表现,以及群众对他是否认可。”贾士贞说。
“市残联要换届,他希望在换届时解决他个人问题,正是在这段时间你在美国学习。”卫炳说,“他见市委没动静,自然没有把省里要求市残联换届的相关文件报告市委,最近省里催得紧了……”
“还有这样的事?”贾士贞看着卫炳乾,“炳乾,你负责把这事弄清楚,如果刘义修真的是这样,就在市残联搞公开选举领导班子的试点,如果选不上另行安排!”
卫炳乾说,“他总是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这样的人也能当地市级机关的一把手领导,要抓个典型!”贾士贞说,“中央调研组的同志在哪里?”
卫炳乾递给贾士贞一个电话号码,说:“王司长和洪处长来了,听说他们这次到西臾来主要是想和你认真谈谈,因为常书记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他们已经见过两次面。”
“我知道了。”贾士贞说着,拨通了王司长的电话。
二
贾士贞拨完了中央调研组王司长的电话,正要把听筒放到耳边,半掩着的办公室门传来了两声敲门声,贾士贞一抬头,王司长正握着手机进了门。
贾士贞急忙放下电话,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两人如同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刚握了两下手,王司长突然搂着贾士贞,兴奋地说:“贾部长,我们的见面实在是太富有深刻的意义了,当初我们到西臾来时,你即将出国,而我们再次到西臾来时,你居然已经完成了赴美学习,这真的不是我们故意的选择,而是领导突然的决定。”
“是嘛,王司长,自然界有许多东西并不是哪一个人的所为,而是大自然的必然。”贾士贞紧紧地按着王司长的手,“时间过得真快呀,眨眼间半年就过去了!”
“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王司长两手扶着贾士贞说,“士贞部长,我觉得你特别应该认真学习小平同志当年的那句话……”
贾士贞认真地看着王司长,不解地眨了眨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
“不争论,大胆的试,大胆的闯。发展才是硬道理!”王司长严肃地说,“小平同志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提出了解放思想,农村实行了改革,然而,直到九二年,他觉得中国人的思想总是跳不出自己给自己划的圈子,于是利用南巡的机会发表了重要谈话。当时只是经济体制改革,他之所以要提出不争论,大胆的试,大胆的闯,就是因为有人怕出问题,或者说有人会抓住改革中的挫折和失败,所以这些年来,不仅要大胆的解,不能解而不放。”
“来来来,请王司长和洪处长坐下来!”贾士贞说着,从旁边的橱子里取出茶叶,一边泡茶一边说,“我们中国人有一点不如美国人,人家冬天都喝冷水,里面还要放冰块,而我们要喝茶!”
“这不是什么好和坏的问题,而是习惯。”
“是啊,中国许多留学生在西方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贾士贞说,“王司长,真的不好意思,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你们从北京深入到西臾这穷乡僻壤两次,而我真的有些辜负了领导的希望啊!”
“士贞部长,固然我的工作是受中央相关部门领导指示的,但是从内心来说领导给了这样的机会,我非常高兴。使我有了这样一次让自己的灵魂都感到震撼的学习机会,这话我是发自内心的,绝不是奉承,因为我们没有必要唯心地奉承某一个基层领导,我还必须对国家负责,对人民负责。”
贾士贞说:“王司长,您这样说我真的有些承受不起了,其实我内心还是相当感到惭愧的。”贾士贞停了停,拿起茶几上的香烟说,“王司长,我有一个不错的朋友,对我前段时间做法提出相当尖锐的批评,说我那哪是什么改革,那充其量只能是一种改良。还有人说我是‘太监’,是一味地歌功颂德,其实……”
“士贞同志,”王司长笑起来了,“这就很正常了,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意见一致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伟大人物不被批评指责的,争论也好,批评也好,或者漫骂也罢,只能说人们都在关心国家的事。也正说明大家都来关心国家大事,我们的国家才能充满前途和希望。同时也应该允许不同声音,不同意见,不同争论。中国已经不是曾经的中国,中国要融入世界,要和世界接轨,不仅经济要改革,政治也要改革。你看,你的那场改革不是给西臾的经济带来效益了吗?听说美国那位商人正是看中了西臾的那场改革,才来投资的。没有你的那场轰轰烈烈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商人怎么知道中国还有一个西臾,又怎么会到西臾来投资呢?”
贾士贞一边给王司长和洪处长添水一边想,他刚从美国归来,王司长就到了,他自己的许多想法还没来得及整理,甚至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司长,说实话,这次美国之行,虽然对于我们来说机遇难得,也让我们开阔了眼界,但是,”贾士贞看着王司长,“就我而言,我真的感到很遗憾,因为我们这些人英语水平太差,无法直接听到美国那些一流大学教授的讲课,主要是靠翻译,而通过翻译以后,我认为根本不能把美国那些先进的科学管理原汁原味地传授给我们。”
“你说得对,如果你们能够像当年马凯、楼继伟、海闻他们那样,直接考入美国学习经济,像那些在美国常春藤盟校读完MBA的留学生,那肯定不一样了。”
“但是,在美国,以及后来回到中国的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想,一个领导干部,特别是掌握着一定权力的领导干部,为发展、为机遇敢闯敢干,是一种责任心。大胆的试,大胆的闯,杀出一条血路,哪能没有风险、责任?一个领导就要勇于承担风险和责任,有不少领导不敢承担责任,当官总是明哲保身或者在关键问题上推卸责任,实在是当今干部队伍里的一大悲哀。我以为人无完人,为事业开拓创新,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谁都难免有失误的时候。只要不是恣意妄为,不是恶意逃避,就应该总结经验教授,在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继续前进,用李清照的话来说,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就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领导。”
王司长兴奋起来了,说:“说得好!想想中国经济改革这二十多年的艰难历程。当年小平同志南巡时说:‘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敢于试验,不能像小脚女人一样,看准了,就大胆的试,大胆的闯’,并且鼓励说:‘没有一点闯的精神,没有一点‘冒’的精神,没有一股气,劲呀,就走不出一条好路,走不出一条新路,就干不出新的事业。”王司长停了停又说,“其实,关于政治体制改革,在经济体制改革不久就已经摆到了小平同志的议事日程了,但是他没有来得及……”
此刻,室内寂静无声,不知道为什么,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每个人的心里几乎同时都在想到这样一个太严肃、太重大的问题,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时期产生的一种重要的社会现象,岂是他们这三个人,岂是西臾这样一个小小的市能够诠释的?
贾士贞并没有小看王司长,但他知道,一个司长在北京又算得一个什么样的官员?
“士贞同志,希望你抛开一切顾虑,丢掉一切私心杂念。”王司长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不要怕挫折,不要怕失败,所以……”
不知道为什么,王司长突然停住了,贾士贞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王司长所说的“希望”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谁的希望?在这一瞬间,贾士贞在头脑里反复转动着,他相信,一定不会只是王司长,或者说只是中央调研组的“希望”。
临近中午时,常书记打来电话,说他中午陪王司长吃便饭,晚上宴请王司长和洪处长。
他们的谈话始终没有结束的意思,贾士贞越谈越觉得和王司长越有些相见恨晚,甚至有永远说不完的话题。而王司长也越来越觉得贾士贞是一个很有思想、很有个性的领导干部。
最后,王司长说,这次来西臾,不准备再召开市委常委会了,上次是出于例行公事,一方面是和市委常委们见个面,另一方面也想利用座谈会的形式,听听常委们的意见。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把中央调研组调研情况汇报后的意见反馈给你们,领导对西臾前段时间的干部人事制度的改革暂时不向媒体宣传,但可以继续在深度、广度、高度上作一些讨论,作一些大胆的探索,可以像当初深圳经济特区那样进行试水,取得经验,纠正错误,根据中国的国情、特点,进一步推动西臾的经济发展。
三
其实,直到目前为止,西臾市的几位领导真的并不了解王司长的真实身份,虽然常友连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也去和王司长见过几次面,但是那都是王司长用车把他接到一个地方的,从地点看,像是中央机关,但王司长始终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所有的人都只称王司长。当然贾士贞逐步明白,这也许是高层领导工作的需要。
最后,王司长在小范围内交换了意见。实际上中央调研组要说的话,已经基本上都在分别交换意见时表达了,只不过是换一种形式罢了。王司长是一位很有理论水平、很有思想、很有表达能力,甚至很幽默的领导。原本十分枯燥而且十分微妙的政治理论问题,从他口中表达出来却是那样让人回味无穷,琢磨不尽。当然,常友连、邵明,还有贾士贞能不能深刻、全面领会中央调研组的深刻含意,这就是他们的能力和水平问题了。
从美国学习回来,贾士贞似乎变了一个人。刚来西臾那阵子,他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热血沸腾的青年,整天风风火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而现在突然间变得老沉稳重、寡言少语,好像每时每刻、每件事情上都处在深深的思考当中。其实自从那场轰轰烈烈的“三公开”选拔县区领导干部以后,他就一直在想,一个人,一项工作到了制高点之后,难道永远朝着未知的顶峰攀去吗?那顶峰究竟在哪里呢?有顶峰就必有低谷,那么路到底应该怎么走?他不只止一次,不只从理论上去想,更重要的是在实际工作中如何去操作,怎样具体去实施。是茫茫大海,无边无际,不知道深浅,弄得不好怕连尸体都找不到!葬身于大海的!除此之外,贾士贞越来越觉得他和玲玲之间将要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问题,不是他不理解妻子,也不是玲玲不理解他,而是社会环境把他们推到这样尴尬的位置上。
中央调研组走了、王司长走了,却给贾士贞、给西臾这块土地留下了难以回答的沉重的话题。
市委组织部派出来的三个调研组结束了对四县两区领导的考察和调研。经过两天的回报,由卫炳乾写成综合材料。从各县区领导班子情况看,特别是党政一把手,几乎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当“平安官”现象,只希望在自己任职期间平平稳稳不出什么大乱子,干几年之后升官走人。即使有些同志有才干、有思想,却受到现有的制度、体制局限,没有真正把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解放出来,更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一种生产力解放出来。因此,在任职期间,那些地区的经济、文化、各方面工作始终没有明显的起色。也没有着眼于通过自己的积极奋斗去改造世界、改造社会,从而达到改善人生、改变自己。
贾士贞把如何选拔县区党政一把手的设想提交市委组织部中层以上干部进行讨论,仅仅是靠“三公开”或者靠群众选举,能不能把一个干部的主观能动性调动起来,现在看来确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于是贾士贞提出来,能不能像农村体制改革那样,把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引入干部制度的选拔当中去,听了贾士贞的意见,个个都目瞪口呆,许多人根本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
在讨论过程中,常务副部长韦旭一直沉默不语,直到会议快结束时,他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干部人事制度不是承包菜园子和养鸡场,而是上层领域里的深刻理论,企图打着改革、解放生产力的旗号所谓的改革,恐怕只能给少数人脸上贴金,创造出一点出风头的政绩。他说,目前几乎各地,各级党委都在大张旗鼓地进行“公推公选”,西臾也应该循序渐进。
韦旭的发言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知所措。在组织部门工作时间长的同志更是吓得不敢抬头,谁都知道,在组织部门,不要说在会上公开反对领导,就是在背后谁也不敢有任何不满情绪。贾士贞看看大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或者有人想到,韦旭非一般人物,他是省委某领导的亲戚,而且不久的将来,将成为西臾市委组织部的接班人!
贾士贞不想和韦旭争个子丑寅卯,就像去年的那场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一样,网上对他的那些评论,有的都十分尖锐和刻薄,但大多数群众还是支持他的那场轰轰烈烈的改革的。
经过认真酝酿,公开选拔一县一区党政一把手的方案提交市委常委讨论了。
这个方案提出,在全市范围内,凡年龄在四十岁以下,现有的正副县处级干部,以及去年公选干部时的前三名(一名已经选入机关副局级)均可报名。竞选程序由个人报名,组织审查,进行相关理论知识考试,演讲答辩经专家评定,取综合成绩优秀的前五名,提交市委全委会无记名投票,决出前三名候选人。最后将三名候选人进行差额选举。县区委书记由该县区全体党员,以及按党员人数一比一产生各级群众代表,共同参加差额投票选举。县区长则由县区人民代表,以及全县干部按各职务的百分之三十推选代表,农村村民按百分之十产生群众代表,共同参加差额投票选举。三名候选人中必须获得半数以上赞成票方可当选。若第一轮选举时,三名候选人均不超过半数票,则取得票较多的前两名再进行第二次投票。
这个方案通过后,市委便通过媒体对外公布,市委组织部便全力投入准备工作。
这天昨上,贾士贞刚从办公室出门,一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钟,正要锁门,发现驾驶员小苗出现在身后。
“小苗,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贾士贞停住手里的钥匙。
“贾部长,我……”小苗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什么事,来,进来。”贾士贞开了门,回头看着小苗。
“贾部长,我刚才看到韦副部长和张敬原、庄同高,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在宏业酒店喝酒。”
“小苗,晚上吃饭有什么奇怪的?”
“贾部长,你说韦副部长怎么会和张敬原、庄同高弄到一起的呢?他们并不熟悉啊!”
贾士贞看看小苗,头脑里突然想到前几天省交通厅肖志民副厅长来西臾,直言不讳地托他关照庄同高的提拔问题,这说明庄同高、张敬原两个人一天都没有停止过活动。韦旭和庄同高、张敬原在一起喝酒,说明他们已经打通了韦旭的关节。
贾士贞虽然并不介意他们在一起喝酒,但对市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在这样的场合和这样的对象在一块喝酒自然有些想法。张敬原和庄同高把这事越搞越复杂了。
中间仅过了一天,贾士贞从下臾县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韦旭就进了他的办公室,说:“贾部长,最近我听到一些同志反映,而且机关里也都在关注这些敏感的问题。”韦旭似乎有几分激动,却又没有说下去。
贾士贞站了起来,问:“什么问题?”
“贾部长,干部问题也是关心群众,也要人性化管理。”
贾士贞有些莫名其妙了,睁大双眼看着韦旭:“是啊!韦部长,组织部门所做的每一件都是关心干部,但并不是说提拔就是关心。每个干部都希望提拔,可是你能做到吗?”
韦旭笑笑,说:“是啊!比如说过去市委组织部的科长提拔那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组织部的干部嘛,长期把他们晾着,影响多不好!”
“你说的是他们?那怎么叫晾呢?”贾士贞笑笑,“我知道了,他们找你了!”
韦旭未加可否,也没正面回答贾士贞的问题:“我觉得该提拔的还要提拔,不能因为改革就不提拔干部了,中央,省委,还有全国那么多市、县……”
“韦部长,我可以实事求是地告诉你。”贾士贞说,“在我和常书记学习之前,曾经准备把们两人的职务问题提交市委常委会的,谁也没有想到,中央调研组来了,常委会没开成。”
“我听说了,但是现在……”
“一个干部的提拔,既要看他的表现,也要根据工作需要,还要看机会。常委会也不可能因为照顾一两个人,那么随便,说研究干部就研究干部的。”
“我觉得,现在有人把什么事都和改革两字联系在一起,其实,提拔两个副县处级干部与改革有什么联系!就是‘公推公选’也该轮到这些人了。”
贾士贞看看韦旭,皱了皱眉头:“韦部长,你这样说恐怕不太妥当吧,难道这仅仅是提拔两个副处级干部吗?”随后,贾士贞又换了一种口气说,“也不是什么工作都要冠以改革的名义的,比如中国经历了几个特殊时期,但是几十年都没有解决人民群众的温饱问题,其原因是人民群众的生产力没有得到很好的解放。而在这关键时刻,中央从农村着手体制改革,难道这不是十分必要的吗?也正是从那时开始,中国揭开了全面改革的序幕。改革二十多年来,各行各业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而干部人事制度却是滞后的,要解放干部的生产力,就必须从干部制度着手,改革干部选拔的渠道和方式,而我们作为组织部门,不应该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吗?”贾士贞这时才感到韦旭积极主张“公推公选”的真正含义了。
贾士贞的一番话,说得韦旭目瞪口呆,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有些情绪化了,或许是觉得自己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四
和末臾县、苍山区同时进行领导班子公开选拔的,还有市残联。主要是因为市残联换届时间已到,市委决定以此为契机,作为对市级机关干部制度改革的尝试。这样,西臾市新一轮干部人事制度的改革拉开了序幕!
可市委常委在讨论末臾县和苍山区县区委书记、县区长的选举时,常委意见发生了分歧。末臾县委书记夏松生在县委书记、县长位置上干了十多年,现在已经过五十岁。按以往的惯例,即使不能提拔为市委、市政府副职,也应考虑市人大、市政协副职。可是市委已经向省委报了两次,省委组织部也进行了考察,可是至今也没有说法。县长胥光进也等了几年,只待老夏提拔了,他自然接替县委书记。苍山区委书记林凯则是前年才从市委副秘书长调去当区委书记的,年龄只有四十一岁,工作有魄力,想干一番事业。贾士贞刚到西臾时,常友连曾和他说过,想让林凯到县里去干一干,再考虑提拔为分管经济工作的副市长。现在决定把末臾县和苍山区党政一把手进行公开选拔,会是什么结果?而且这四个同志会怎么想。特别是夏松生和苍山区区长高希礼,按照这次公选的方案,两人都过了年龄界限。常委意见不统一也不要紧,关键问题是,这样的干部提拔到副市级那是省委决定的,市委只有建议权,现在要考虑对他们的安排问题,大家都为难起来了。
常委会议后,由常友连和贾士贞分别找夏松生、胥光进、林凯和高希礼谈话。
林凯表示,他不仅要参与竞选,而且决定参加末臾县委书记的竞争。末臾县是一个人口、土地都在西臾占第一位的大县,长期以来经济上不去,因此,林凯表示有信心、有决心竞争这个县委书记。胥光进则没有林凯那样信心十足。但他知道,他的条件符合,如果不参与竞争,他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至于夏松生和高希礼,他们只表示由组织决定。
刘义修因为曾经是某市长的秘书,虽然那位市长调省建工委,又出了事,但他嘴上不说,市长秘书可是特殊身份的人物,当然认为自己有才能,有资本,不仅一心想到所谓的重要部门去当领导,还想登上副市级领导岗位。这些年来,他不仅是这样想的,而且自己也到处在造舆论,可当市委组织部把公开选拔西臾市残联领导班子的方案向社会一公布,刘义修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简直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虽然这次公开选拔市残联理事长(正处级)一名,副理事长(副处级)两名,但顷刻间西臾市的城乡又炸开了。许多人又敏感到,贾士贞的旋风又刮起来了!
公开选拔市残联三个领导的具体做法是,凡符合报名条件的干部均可报名,经过资格审查,符合条件的人选在所在部门(单位)进行群众投票和民主测评,各单位各部门按照得票多少选出前两名,经市委组织部考核,集中所有候选人,再将这些候选人通过报纸、电视公示。两周后再由市直机关全体干部和县区乡镇以上干部投票,按得票多少取前二十名,在报纸、电视上公示,每人进行六分钟演讲,根据各自的演讲,由市直机关,所在县区,群众按政治思想、工作实绩、廉正建设三方面进行测评,然后折算成分数,向社会公布。与此同时,组织专家组十五人,通过电视向当事人提出问题,进行答辩。
所有程序,包括每个人的得票数,测评、答辩得分都如实通过媒体公布,最后按分数从高到低,取前三名,再按照中国残联章程,在代表大会期间,由全体代表无记名投票,实行差额选举,即在三名候选人中选择得最高且超过半数者当选。
这个方案一公布,刘义修慌了手脚,他对贾士贞早已耿耿于怀,自以为市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的他,是贾士贞来了才端掉他的饭碗的。当天晚上跑到陈副市长家又流眼泪又抹鼻涕的,陈副市长说,究竟是谁告诉你说你是市领导后备干部的?刘义修吞吞吐吐地说,当初他在市劳动局任副局长时,对全市的医疗改革做了那么多的工作,市里领导是肯定的,本该让他出任市劳动局长的,可是……没让他当市劳动局长,反而让他当市残联理事长,他当然不甘心,刘义修大言不惭地说,让他去当市残联理事长,那他在劳动局期间所做的工作都一笔勾销了?那么艰难的医疗改革取得的成绩也否定了?陈副市长不高兴了,医疗改革是市政府领导的,而不是你个人的成绩和资本,况且哪一个干部不是做了大量的工作。刘义修说当初陈副市长也说过……陈副市长一听就火了,难怪省残联的同志说你一直不安心这个理事长,另外,你知道市残联那几位退下来的老同志怎么评价你的吗?
刘义修往日的霸气和趾高气昂的风度荡然无存了,若是徐某某还在省建工委当主任的话,他肯定会调动所有能量的,然而,今非惜比了。当然他太清楚了,凭他的条件,凭他的表现,要经过这么多民主选拔的道道关口,他是根本不可能进入最后差额选举的三个人之中的。就是进入三个候选人了,也很难说得票最高,眼看自己的这个正处级领导也很难保住了,还说什么市领导的后备干部,刘义修突然间感到末日将要来临!如丧家之犬到处乱窜。
平时不把市理事长的正处级领导放在眼里的刘义修感到市委组织部动真格的了,他没想到贾士贞在干部人事制度上又出了新花样,还真的把他作为民主的试范。匆匆忙忙跑到省残联,找到省残联领导,状告贾士贞不按中国残联章程办事,甚至说残联的选举只是形式,理事长是党委部门提名,只在主席团会议上举手通过一下,走走形式而已,怎么能实行无记名差额选举呢?
事隔两天省残联派来一位领导和一名处长,到西臾商谈刘义修的事,然而,当贾士贞把当前中国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形势简单一说,各行各业,各级领导都应该大力为推进民主进程而努力,西臾市同时对一县一区的党政一把手进行公开竞选,市直机关将进一步扩大试点。1999年四川省遂宁市的步云乡进行了一次直选乡长的试验,当时有人提出违反现行法律规定——乡长、县长由同级的人民代表选举,而不能直选,这一做法后来被制止了。然而,近几年来,随着中央对民主政治的大力推进,全国已经有四百多个乡镇进行了直选,而且还要对市县长进行直选。至于中国残疾人联合会的章程,理事长由主席团推举的方法,贾士贞说他只能保留自己的看法,什么叫推举?他搞不懂。那不是中国的宪法,也不是中国共产党的章程。再说了,中国当年计划经济呢?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都到哪里去了?社会要进步,中国要和世界接轨,真正的民主迟早都会以排山倒海的气势不期而至的,市残联的这次代表大会实行自下而上的民主,这是必然的,这样的决定不是刘义修一个人能阻挡得了的。
对于贾士贞这个人,省残联的这位领导和处长当然早有耳闻,不管他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能不能接受贾士贞的观点,但他们清楚,贾士贞的做法他们岂能阻挡得了?就是闹到省委组织部、中组织部去,不会有一个人会推翻他的这种积极改革的步伐。
最后贾士贞说:“残联系统的干部是地方党委管理,上级残联协管,我们准备请省残联派两名同志和我们市委组织部共同把我们市残联的领导班子选配好,也希望你们支持市委组织部的这次运用民主手段来探索选拔领导干部的路子。不过我们要指出的是,刘义修这个同志一直不安心残联工作,总认为组织上对他不公平,认为他是大材小用了。不仅要到重要岗位上,而且自封为市级后备干部。”说到这里,贾士贞摇摇头,“我不认可这样的领导干部,所以,我们觉得,还是让群众来选举。这不仅是大势所趋,也是时代的朝流。”
省残联的那位领导说:“贾部长,过去的干部管理是大官选中官,中官选小官,群众没有发言的权利,一个领导选得好不好,可是关系到事业发展的大事,所以,我们支持你们通过民主的手段选拔干部。但我想问贾部长一句,刘义修的市残联理事长如果选不上怎么办?”
“所以,让群众选领导就有好处了,他必然为群众办事,否则群众不选他,他也会处处谨慎的。”贾士贞说,“至于说选不上怎么办?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我们想,一是在本单位留任非领导职务,二是他还可以参加今后其他部门的竞选。说句真心话,如果他刘义修真有群众拥护,机会多着呢!你们等着看吧!以后西臾市级机关,各县区的领导,都将通过竞选。当然省残联的领导心中应该有数,刘义修一旦连市残联理事长都选不上,那以后……”
谈话结束了,省残联领导说:“请贾部长吃个便饭吧!”贾士贞笑笑说:“是刘义修的意见吧,算了,我看还是我来请你们二位吧。”贾士贞说着电话叫来了副部长卫炳乾。
去宾馆的路上,省残联领导的手机响了,不用说刘义修已经安排好了。挂了电话,已经到了宾馆,贾士贞陪了省残联二位吃了自助餐。
五
半个月后,由市委组织部拟稿,题为《西臾市新一轮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实施方案》,终于提交市委常委讨论了。方案对末臾县、苍山区党政一把手的公开选拔,市直机关局级正副职领导如何通过民主产生,以及乡镇长直选,县级党政领导也逐步试行直接选举的办法作了详细的说明,整个文稿长达两万多字。
且不说市委是如何讨论这个方案的。只说在全市范围内公开选拔市残联理事长工作正在大张旗鼓、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许多人又把议论的中心放到贾士贞的身上了。
消息一传出,网络上一下子铺天盖地的各种评论都出来了,似乎西臾又要开始地动山摇了!但人们预感到西臾即将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公开选拔市残联领导班子的消息一公布,西臾就突然间像开了锅似的,一石激起千层浪,贾士贞又成了热点人物。有赞扬的,有询问的,有批评的,有指责的,甚至有谩骂的。同时,贾士贞也多少感觉到,有的电话太莫名其妙了,半夜一两点钟又打手机又打电话,这难道仅仅是为了咨询、赞扬、批评吗?
回国这么长时间了,贾士贞只和鲁晓亮通过一次电话,说实话,贾士贞从心里非常感谢鲁晓亮,想想刚来西臾那阵子,他人地两疏,几乎是两眼一抹黑,是鲁晓亮真心实意地支持他帮助他,在很多关键问题上都给了他很大的支持和帮助,甚至在他家庭问题上,夫妻关系上,作为市公安局长,成了他的长兄、帮手。临出国前,两人都没来得及很好地告个别。不知为什么,居然在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想到鲁晓亮,于是排除一切电话干扰,给鲁晓亮拨通了电话,鲁晓亮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贾士贞喜欢他的爽快、坦荡、质朴。两人只是简单通报了最近情况,正要说再见时,鲁晓亮说:“贾部长,我希望你的公选领导的风暴早日刮到市公安局来,我快到年龄了,也该退出领导岗位,让年轻人来干吧。”
贾士贞大笑起来,说:“好,我来和省公安厅建议建议,让我和你竞争市公安局长!”没等鲁晓亮说话,又说,“鲁局长,我心中有些苦闷,想对你说说,可又……”
“什么事,贾部长,你可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啊!”
“哎,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那你就大概对我说说,或者找时间见面……”
“真是难以启齿啊……”
鲁晓亮愣住了,可电话里默默无声,直到传来一片盲声,鲁晓亮还看着电话听筒发愣。
不知为何贾士贞今天特别心烦,妻子一连打了两次电话,他都犹豫再三之后没有接,现在他干脆关掉手机,拔掉电话插头,怕有人来敲门,爬起来关掉灯,这才笔直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觉得自己像一具尸体躺在棺材里。
贾士贞的心里渐渐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伤感。自从和玲玲发生那场从没有过的矛盾之后,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当然,变化最明显的是他裤裆里的那个隐秘的东西,玲玲当然不可能故意要伤害他,然而,怎么就打到他的那个东西上了呢?当时的疼痛自不必说,疼痛早已过去,并没给他留下什么伤痕,然而,他真的想到王学西的那个下流的谜语:“阳痿——打《水浒传》中的三个人名字。”虽然当时他觉得王学西下流,可细想想,到底是什么人编出这样的谜语来,《水浒传》中确实有“阮小二”、“史进”、“吴用”这三个人,现在想想,还真的有一点道理。
鲁晓亮虽然是到西臾当公安局后才和贾士贞相识的,但是了解一个人,时间并不是唯一的尺码,他和贾士贞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了,贾士贞出国学习,他们虽然很少联系,但是感情这东西在好朋友之间,真的是与日俱增。接了贾士贞的电话,鲁晓亮觉得他的情绪不对头,也不符合贾士贞的性格,鲁晓亮想来想去不放心,当即放下手中的事,很快就来到贾士贞的宿舍。
贾士贞抽了一阵子闷烟,虽然竭力装出乐呵呵的样子,但鲁晓亮明显感觉到贾士贞的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闷,经鲁晓亮再三追逼,贾士贞才含含糊糊地说出自己生理上是否出了问题,一时间倒让鲁晓亮手足无措。
鲁晓亮知道,大凡一个男人,这方面的问题是最难以启齿的,何况只有三十九岁的市委组织部长呢!老实说,鲁晓亮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他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第二天回了省城,谁知他用什么办法当天下午就把自己老婆和玲玲接到了西臾。晚上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一块吃了饭,鲁晓亮夫妻把贾士贞两口子送回宿舍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贾士贞自知鲁晓亮的一番苦心,都是过来之人,夫妻不是一天了,贾士贞也不相信自己一个三十九年发育正常的男人,突然间就熊了起来。
玲玲的到来,并没有给他们夫妻之间消除了隔阂。看来贾士贞确实已经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样过上幸福甜蜜的夫妻生活了。
这天夜里,贾士贞并没从恍惚中回到残酷的现实里来,他轻轻上前抱着她,她的泪水泉水般地流淌着。
女人猛地抱住男人,泣不成声地哭着:“士贞,怎么办?怎么办?我……我罪孽深重啊……”
“不,不会的!”贾士贞竭力安慰着可怜的女人。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那光洁圆润的脸庞,慢慢地向下摸着,爱怜地寻找过去十四年的美好与甜蜜。
“不会的!”女人抬起头,睁大那双充满无限渴望的眼睛,坚定地重复着那三个字。像号令,又像祈求,然而,她说话的声音显得底气那么不足!
“怕什么?又不是癌症,死不了人,世上没有老婆的人多着呢!”贾士贞说完了话,又觉得这话太不得体了,太伤害了这个可怜的女人了!马上补充道,“只是你……你……”
“士贞啊!”女人哭了,哭得那样伤心,“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没有那事照样活得很好,可男人不一样。可我怎么也不明白,到底伤着什么地方了呢?”
玲玲不明白,丈夫那个惜日变化无常,赳赳雄风的怪物,此刻成了一团废物!突然玲玲想到那个故事来,那个女护士其实还是个未婚的姑娘,给男人剃**是她的工作,而病人生殖器坚硬起来也是生理反应,怪就怪她不该用手里的工具力去敲打病人的生殖器。后来那个病人直到出院时生殖器从没bo起过。他便找到医院领导反应这件事,医院核实后留下他继续观察,但是病人的生殖器不能bo起确属事实,检查、治疗均无效果。最终解决的办法是医院劝说那位护士嫁给那个病人。这事玲玲越想越觉得荒唐,当初她还愤愤不平医院领导不道德,谁知类似的事居然发生在她的身上。
本来玲玲就感到自己如同末日来临,可突然又想到那件事,不觉心急如焚起来。
贾士贞搂着女人,还像过去那样爱怜,轻轻地摸着女人的脸,长长叹了一声:“是这一年多来我欠你的太多了,老天爷在惩罚我呀!”
“不不不……”
女人哭了。
男人也哭了。
第二天一早,贾士贞若无其事地上班去了,刚出门,鲁晓亮和妻子来了。
贾士贞停住了脚步,竭力保持沉稳和冷静,正要转身,鲁晓亮说:“咱们走吧,让他们女人说说闲话。”
鲁晓亮老婆朝贾士贞笑笑说:“贾部长,你忙吧,玲玲妹子交给我了!”
贾士贞点点头,看看鲁晓亮,两人并肩走了。
玲玲觉得自己毫无生存意义,只欠一死!她的心里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从心底里渐渐升起了浓浓的宿命意识和对神灵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