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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六个人再次站在了魔王的面前。这一次的会面几乎是双方默认的一个该走的流程,他们由魔王正式指派了外出的任务,并获得了三天的收拾整理时间。一般来讲,由魔王亲自指派的任务所需要走的流程应该远不止这种程度而已,但似乎这次有着特殊的原因,让整个过程都变得简洁了。
“魔王大人似乎想要隐瞒什么——并不是对我们,而是对某一种我们暂时还看不到的势力,但是他又并没有使用隐秘任务的发布形式。”
克伊尔德将这次的不同寻常告知给了帕德隆,父子二人展开了新的讨论。
“魔王在防备着某个势力,毫无疑问,但他又确实希望那个势力注意到你们在‘做点什么’。”帕德隆思考着,“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你们当时还出现了什么异常吗?”
克伊尔德神色古怪地摇了摇头。
“严格来说,虽然有,但是那应该和魔王大人的意图没有什么关联。”克伊尔德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她……碧安蔻做了点儿失礼的事情。”
在魔王安排完任务之后,他们就应该离开那所宫殿。但少女执拗地认为她听到了像是呼吸的声音,也就是说当时还有别的人存在。
不论魔王那里有没有别的人,以魔王那副毫无意外并且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态度,那一定是魔王默许的。以他们的身份来讲,装作不知情才是最正确的方式。因此克伊尔德告知少女那是她的错觉——尽管他自己并没有怀疑少女确实“听到了什么”。
然而少女并没有这么简单地被说服,克伊尔德本想在魔王的面前对他的被监管者尽量的温和,但是很显然,他如果不摆出一个冷脸,碧安蔻就不会停止,所以他不得不皱起眉来命令碧安蔻保持安静。
碧安蔻虽然听话地不再出声,但是明显有些委屈的表情让他大感头疼。少女被教会了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感情,在终于能够正常交流的同时,也让他没法像之前那样心安理得地去无视对方的心情。更何况魔王明显期望他们可以友好地去相处,而不是真正地像罪犯与看守者那样的模式。
但魔王并没有对他们的相处提出什么异议,反倒是饶有兴趣地在那里看着,完全没有任何要插话的意思。虽然看起来魔王没有任何的不悦,但他们绝不应该就这样得意忘形地放肆。
“……没关系,如果以后还有这种情况,你让魔王知道你尽到了该尽的职责就可以。”帕德隆轻轻地咳了一声,“不用担心她会惹怒魔王。”
克伊尔德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帕德隆。
“父亲,她与魔王到底有什么关系?”他直白地问了出来,“我们接下来还要外出,您总该让我们知道她的重要性。”
帕德隆对着克伊尔德瞪起了眼。
“我教你的说话礼仪呢,克伊?别想拿碧雅作借口,你根本就不怎么和那孩子呆在一起。”
克伊尔德耸了下肩,脸上明显地露出了不以为意的表情。
“那是因为隐晦的问话只会换来你们的敷衍。”
帕德隆看起来像是被噎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话题转了回来。
“她和魔王当然有关系,我们一直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是否被允许。”帕德隆意味深长地看着克伊尔德,“我们是否被允许将这件事告知给别人,又是否被允许让当事人自己知道?没有人告诉过我们答案,而很明显,我们也不可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知道了什么。”
“您是说——”
“就像她刚刚被带到诺比勒家一样,她始终什么都不知道。”帕德隆慢慢地说着,“不论是长辈的事情,还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被允许知道过。”
克伊尔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做好你该做的,克伊。”帕德隆用一种事情到此结束的语气说着,“不论她是谁,你都做好你应该做的,这样就足够了。”
走出帕德隆的书房之后,克伊尔德仍然紧紧地皱着眉头。
不被允许?能够有权利“允许”贵族做什么事情的当然只有魔王。不是他们的自吹自擂,诺比勒、塔普和克塔家是贵族中最深得魔王信任的三家。哪怕是与魔王自身有关的事情他们也都可以多少有一些了解——包括当年的魔王与女神伊莫瑞拉是恋人这件事情。
但是关于碧安蔻的事情,他的父亲居然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被允许”?那样一个傻女孩儿,她身上能有什么故事?
“少爷,茜格夫人让你去客厅找她。”
清脆的声音让克伊尔德的思维回到了现实,“傻女孩儿”正站在他的面前,睁着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
少女的举止实在说不上优雅,她就是那么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双手也随意地背在了身后。克伊尔德想要开口斥责她的姿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语在嘴中转了一圈,最后吞回了肚子中。
他之前那些冷脸仅仅只是让碧安蔻不再像之前那样没大没小地和他斗嘴,但却没有杜绝少女靠近他的行为。就因为是他把她从那个监狱里带了出来,她就不管怎么都得像幼崽跟在妈妈身边一样地跟着他?
克伊尔德在心里为自己的比喻翻了个白眼,但他的脑中同时又浮现出了在魔王宫中的场景,他在准备接受来自魔王的惩罚时,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女孩儿莽莽撞撞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阴差阳错地就让魔王收回了他正在衡量中的决策。
魔王最终没有惩罚他确实有他坦白了自己的错误的原因,但也同样因为碧安蔻想要维护他,所以让魔王认为至少他做了让碧安蔻想要维护他的事情——这可真是让他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心情。
克伊尔德纠结了几秒钟,对着碧安蔻点了点头,让自己无视少女因为被他理会而亮起来的双眼,径自走向客厅,万幸的是,尽管碧安蔻露出了像小狗一样兴高采烈的样子,但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去客厅。
好吧,姑且就先这样。想想看连这个女孩儿自己都不知道的、与魔王渊源颇深的身世,他也不好太过于冷淡打压她——尽管这个傻姑娘连告状都不会。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茜格菈依依不舍的道别下,一身浅棕色简装的克伊尔德带着身穿白色短袖上衣与深蓝色短裤的碧安蔻离开了诺比勒的家门,前往城门去与另外四个人会和。
“……”
看到沃坎的一瞬间,克伊尔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怎么了?被我帅气的装扮惊艳到了吗?”沃坎笑嘻嘻地问着,“我觉得非常合适哦?”
站在他身旁的拉诺妲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比起沃坎那副活像是准备去海边冲浪的装扮,她那与碧安蔻接近的打扮则向别人证明了塔普家的审美非常正常,不正常的只是沃坎·塔普一个人而已。
“克伊想表达的绝对不是这个看法。”莱提温和地说,“沃坎,我想我们应该不是出去度假的。”
尽管莱提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但他的语气表达了毋庸置疑的不认可。
“这有什么关系?”沃坎满不在乎地说,“这样才能让人更加忽视我们。”
“相信我,你这样只会更加引人注目。”克伊尔德挖苦地说,“‘现代的贵族已然颓靡,玩忽职守,执行任务期间也在游山玩水’,你想要看到这样的消息?”
“这对我来说可没有什么影响。”沃坎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我的名声已经够糟糕的了。”
这倒确实是事实,在这座城中,上至魔王、下至孩童,都知道塔普家的继承人沃坎·塔普总是喜欢混迹于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场所。但偏偏他作为贵族的继承人来说,其他的能力又非常的合格,直把塔普家现任的家主气了个够呛。
“拉诺会很辛苦呢。”
一身浅草色连衣长裙的罗赛特同情地拍了拍拉诺妲的肩膀,看上去只是在关心自己的朋友而已,但这又给了莱提一个说教的启发。
“沃坎,你的父母可不是特别和善的类型。”莱提略带不客气地说,“我的父母不会太在意这些事情,克伊的父母对小辈的态度总是很温和,但如果你总是这么不注意的话,你的母亲会将责任怪到拉诺妲的身上。”
塔普家是个比较重视传统规矩的家族,虽然到了沃坎这里出了点儿差错。塔普家愿意接受拉诺妲的原因之一是她的父亲在贵族中颇有声望,而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沃坎会因为拉诺妲而降低自己出去寻花问柳的频率。
但是这也就让塔普家的人认为,拉诺妲有那个义务去看管沃坎的行为,因此她也需要担上责任才行。
“我倒是不反对你教训教训沃坎,但是别说的好像我会怕这个一样。”拉诺妲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不属于我的责任想强赖在我头上?得了吧,我可不会接,我只是一个‘被监管的人’而已,我怎么能去看管我的‘监管者’?”
“哦,我的拉诺妲,你太伤我的心了。”沃坎迅速地将他手里原先拿着的夸张的冲浪板扔到了一边,向拉诺妲伸开了双臂,“只要你愿意,塔普家交给你都没问题。”
“……”克伊尔德决定不去对沃坎不靠谱的发言进行任何的评价,“他那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好像是从他以前的某个相好那里拿到的。”莱提冷静地说,“沃坎穿戴着别人送给他的东西去向拉诺妲示好,也难怪总是被拒绝。”
克伊尔德不愿意去细想他的好友们与他们的被看管者之间的纠葛,那意味着将来也许会产生的大量的麻烦——虽然那个时候他也会站在他的朋友那一边,但那真的是让人不想去深思的发展。
碧安蔻左右看了看,脸上茫然的表情显示了她完全没有听懂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