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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厅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全傻了。
谁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带着这么多卫兵穿过层层守卫,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闯到了洛府后院,更没有人知道他又是何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骆心安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惊得心脏都快不会跳了,下意识的想站起来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可是在听到男人开口说的那句话以后,身体都僵住了,脑袋里霎时间一片空白,根本忘了如何反应,只是瞪着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可惜,从始至终男人压根没有把目光往她身上放一下,好像压根不认识她一样,一直瘫着脸,没有半点表情。
只是用余光悄无声息的往骆心安身上扫了一下,看到她那副见了鬼的表情,鼻腔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声。
为了今天来见王妃,本王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甚至连脑袋上这顶彰显身份的玉帛金冠都戴出来了,就是为了英俊逼人的出现在娘子面前,天知道这劳什子东西有多沉,不是上朝或者祭祀这种大场合,他连碰都不会碰一下,结果他的王妃根本就没有体会到他的苦心,还露出这么蠢的表情,真是不解风情,一点也不善解人意!
聂暻在心里嘟哝几句,脸上虽然依旧又黑又臭,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往上翘了一点用肉眼几乎察觉不到的弧度。
一屋子的女眷,从小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时候一下子见过这么多卫兵,这幅重兵武装,煞气凛冽的样子,直接把她们吓得噤若寒蝉,刚才那副恨不得要把骆心安这“天煞孤星”弄死的劲头也一下子萎了。
最后是洛骁第一个反应过来,惊的脸色一白,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臣……臣洛骁……见过靖王爷!”
“靖王爷”三个字一落地,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洛心慈和张姨娘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男人。
这就是靖王爷!?
他不是个半死不活,马上就要咽气的死残废吗?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在两人眼里,靖王爷应该是个形如枯槁,丑态百出的痨病鬼模样,跟眼前这个白衣翩然,刚毅英气的男人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他怎么可能是靖王爷!
不仅是一屋子人大吃一惊,就连跪在一边的骆心安都蒙了。
她一向精明灵活的脑子这时候彻底当机了,一时间有点绕不过来弯儿。
这个自己在后山偶然脑子进水发善心救过的男人,这个一直嚷着要她负责,跟她成婚的男人,这个危难时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的男人,这个前几天还偷偷溜进她的房间,跟她分享一条糖醋鲤鱼的男人……
如果他不是宫里的锦衣卫,而是那个赫赫有名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靖王爷,那岂不是代表,她把自己曾经的准妹夫,当朝的六皇子的豆腐给吃了!?
我的个天……真是日了狗了……
骆心安眼前一阵晕眩,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当场呛死。
洛骁见周围的人全都愣在原地,忍不住低喝一声,“都干什么呢!见到殿下还不赶快跪下!”
话音落地,一屋子的人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膝盖一软,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聂暻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手指搭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就像没看到这一屋子跪在地上的人似的,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骆心安,完全没有叫这些人起身的意思。
直到旁边的影卫轻声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像是埋怨骆心安害自己分神似的,又瞥了她一眼,这才收回视线,环视四周,看着刚才那场闹剧留下的一地狼藉和墙上的那一大滩血迹,目光最终落在洛骁身上。
“尚书大人,贵府这小年夜过的当真是‘热闹’啊,是不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了各位?”
堂堂一朝王爷亲自登门,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哪里还敢说打扰?
洛骁赶紧磕了个头,陪着笑脸说,“王爷这是说哪里的话,您能来赏光驾临寒舍已经是让贵府蓬荜生辉了。”
“哦,是吗?那怎么本王一进门就听见有人喊打喊杀,又是处死又是杀无赦的,这大过年的,就让本王触这种霉头,尚书大人您这是何意?”
“这……这……臣实在不知王爷会突然驾临,所以才……这都是误会,误会!臣只是处理一些家事,实在是无意冒犯王爷啊!”
洛骁此时哑巴吃黄连,简直一肚子苦水不知道往哪儿说,他好好地呆在家里,是靖王爷自己找上门来的,这怎么能算是他故意触霉头?更何况经过上一次张姨娘和洛心慈的事情,他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得罪这位祖宗了,又怎么会当面惹他不痛快。
可现在靖王爷这样开口,简直是明摆着跟他过不去,但洛骁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究竟又是哪里开罪了他。
“家事?”聂暻冷笑一声。
这老匹夫到底是耳朵聋了还是在这里跟他装傻,他进门的那句话说的还不够清楚么?本王和王妃感情甚笃,鹣鲽情深,连生儿子的问题都已经商量过了,这洛骁竟然还敢把本王当外人!
聂暻的目光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本来就冷若冰霜的一张脸,这会儿更是黑了个彻底,锋利的目光落在旁边那个口口声声骂骆心安是天煞孤星的了空大师身上,似笑非笑的说,“既然尚书大人在解决家事,外人不便在场,那这位道长是什么人?”
“尚书大人,恕我直言,若不是本王知道自己来得是你们洛家,刚才乍一跨进这大门的时候,看到你与老夫人对他言听计从的样子,还以为这洛家已经改头换姓,扔了祖宗家法,认一个外人当家主了呢。”
一句话让洛骁白了脸色,连老太太的头上都冒冷汗了,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可这话一旦变成聂暻说出来,就等于指着他们的鼻子骂数典忘祖,侮辱祖宗和门楣!
老太太忍不住了,开口说,“王爷,您或许有所不知,实在是最近洛家出了很多邪门的事情,尤其是最近几天,邪气越来越猖獗,老身这才想着把了空大师请来设坛做法,驱鬼辟邪。”
聂暻一挑眉毛,刀削斧凿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这朗朗乾坤,皇权庇佑,百姓安康的盛世,哪里来的邪气和恶鬼?就算真的有这些东西,在真龙天子脚下又哪里敢出来害人。老夫人,您可要仔细说话,断然不可以轻信些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散播这种动摇人心的疯话。”
这话说出来,老太太跪在地上的腿都打哆嗦了,这哪儿是劝她别听信迷信,分明是说若她轻信了空的话就是助长邪门歪道,蛊惑人心,挑衅藐视皇权啊!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洛骁打了个哆嗦,赶紧解释,“王爷误会了,臣的母亲是病糊涂了,才想着用这种土办法来去去晦气,并没有其他意思。”
“没有其他意思?被一个江湖术士随便说几句就要把自己的亲孙女当场处死,还敢说没有其他意思!我看令堂是中了别人的奸计,生怕别人不知道堂堂三品尚书之家,竟然被一个江湖骗子耍的团团转!”
“洛骁,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这么没有脑子,被个骗子挥来喝去,不如连这顶乌纱帽也别要了,尚书之位直接让这道士来做可好!?”
聂暻突然喝叱一声,影卫一抬手直接掷出一把匕首,擦着洛骁的脑袋飞了过去,乌纱帽被一下子刺中,随着匕首“砰”一声从脑袋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留下一声闷响。
洛骁吓得脸色惨白,冷汗唰一下淌下来,滴在了地上,急忙诚惶诚恐的说,“臣不敢!臣不敢!实在是了空大师的法术高强,世人皆知,对洛府的种种预言也都无比精准,这让臣……不得不相信府上真的有天煞孤星啊!”
聂暻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只是这一眼就让洛骁又打了个哆嗦。
“世人皆知?尚书大人这话是说本王孤陋寡闻了,那我倒真要见识见识这了空的本事,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说着他双眼一眯,闪过一丝凛冽的精光,指着了空说,“给我把他绑起来!”
话音刚落,两个影卫从聂暻身后跳出来,一下子擒住了想要离开的了空。
了空拼命地挣扎,不停地大喊着“道家中人岂容尔等放肆”,可还是始终挣不开束缚,哪怕他修行再高,到底也只是个普通道士,哪里是身手高超的影卫的对手。
被捆了个结实,扔在地上的时候,他整张脸都憋紫了,忍不住冲着聂暻怒斥一声,“王爷!你如此侮辱蔑视道教中人,诋毁大晟国教,小心遭天罚!”
他话音刚落,聂暻身后的几百羽林精兵瞬间同时抽刀,明晃晃的刀剑直指整个大厅,在场的一群小丫头吓得惊叫起来,了空的脸当即就青了,再也没敢多说一句话。
聂暻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一张嘴声音像结了冰一样寒冷,“道家虽然是我大晟国教,但像来只有青云观这一枝才是正统,你这些旁门左道,对付一些愚昧无知的蠢货或许还有些作用,但本王可不吃你这一套。”
他说这话的时候,扫视大厅里的所有人,从老太太到洛骁,从张姨娘和李氏到洛心慈和洛婉婷,一个都没有落下,被这样冰冷锋利的目光盯上,几个人当即后背一寒,好像内心那些阴谋诡计一眼就被他识破了一样,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脸色又白了几分。
“愚昧无知?哈哈哈哈……”了空突然大笑起来,阴测测的眸子死死地瞪着骆心安,“不过是一缕孤魂野鬼,霸占了别人的身子出来害人,王爷你却说贫道愚昧无知?贫道早就卜算过天命,此女就是害人不浅的天煞孤星!王爷,你若是不相信,尽管让贫道再试一次,贫道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将她逼出体外!若放纵了这妖孽,以后祸国殃民,天翻地覆,报应不爽啊!”
一听这话,骆心安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并不是真的相信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天煞孤星,而是因为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能看出自己是一缕孤魂野鬼,方才他这么说的时候,她还以为不过是故意栽赃的手段,可是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死咬着不放。
刚才被这道士的意识侵入,整个人像被撕裂一样从这具身体上脱离的滋味,她不想再体会一次,如果再来一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幸运的逃过一劫。
在这个封建迷信的古代社会,借尸还魂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一旦被人发现,她可能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可比起这些,最让她害怕的竟然是聂暻若是也相信了这些话该怎么办?
她很诧异,自己竟然不害怕被人当成恶鬼,只是不想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也会露出其他人看她时,那种畏惧、仇视、恨不得让她灰飞烟灭的神情。
这样陌生的神情,不适合出现在这个男人的脸上,她受不了。
想到这些,骆心安脑袋里一团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聂暻会给出什么反应。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了空疯狂又坚定的目光吓到了,周围一片死寂,过了良久,聂暻终于开口了。
“道长,刚才本王进来的时候,貌似听到你说‘妖魔鬼怪,恶鬼凶灵,杀无赦’?”
一听聂暻的口气软了下来,了空心中一喜,急切地说,“没错,贫道卜了全部卦相,只有杀了这恶鬼才能彻底了了这祸患!”
聂暻淡淡一笑,“看来道长这占卜之术着实厉害啊,刚才倒是本王小瞧你了。”
听到这里,骆心安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心里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骆心安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没用的,你本身就是一缕孤魂野鬼,注定了一旦被人发现就会灰飞烟灭,谁也不会来帮你,哪怕是这个死瘸子。
毕竟他是个古代人,对鬼神有着天生的敬畏和恐惧,她没法要求这个男人跳出这个生他养他的封建意识,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更何况……他们才认识了几天啊?
露出一抹苦笑,她有些自暴自弃的睁开了眼睛,而掀开眼睛的一刹那,她却突然撞上了聂暻那双墨色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和防备,神色执着而坚定,一如往昔。
这时,他收回跟骆心安对视的一目光,对着了空突然笑了一下,可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温度,冰冷的瞳孔让这抹笑容变得更加煞气逼人,“道长,既然你的占卜之术如此厉害,不如你现在就算一下,接下来本王要对你做什么。”
一句玩笑似的话让了空的表情直接僵在脸上,而就在这一刹那,聂暻的脸陡然阴沉了下来,“快算啊,你不是法术高深,一眼就能看穿谁是妖孽恶鬼,甚至连别人以后的是不是祸国殃民都猜到了,那给自己算一卦准没有问题,你若是算对了,本王直接就让你当青云观的住持,如何?”
“王……王爷,贫道用性命担保所说句句属实……绝无欺瞒!”了空哪里猜得透这位情绪反复无常的王爷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尖锐的恐惧。
聂暻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一”
“二”
“本王就算三下,你来猜本王接下来要做什么,猜对了我就饶了你,猜错了我就剁了你。”
“王爷!”了空彻底慌了,他没想到在大晟竟然有人敢对道士下手,就算是当今皇上去道观里祈福都要虔诚的叫他们一声“道长”,这聂暻不过一个小小的王爷,他怎么敢!?
“三——动手。”聂暻直接冲旁边的影卫扬了扬下巴。
“不、不!我说,我说!”了空似乎料定了聂暻心里哪怕再想宰了他,也不敢真的杀道教中人,吞了下口水,艰难的说,“王爷是想立刻……立刻要了贫道的老命。”
聂暻展颜一笑,罕见的笑容在冰霜似的脸上绽放,他拍了拍手,一脸钦佩,“道长果然有几下子,竟然猜对了,果然是本王太小瞧你了,既然如此……”
话及此处,他的脸突然冷了下来,用不寒而栗的声音说,“那就如道长所愿,动手!”
了空疯了似的挣扎,不停地大吼大叫,“我是道家传人,你不能杀我!王爷!王——”
他的话都没说完,就被突然跳出来的影卫一刀毙命。
锋利的刀刃直接抹了脖子,鲜血一下子喷出来,在地上溅了一大滩。
“啊——!”在场的女眷惊叫一声,有几个小丫头一看这场面,当即吓得唔唔大哭起来。
可这时聂暻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跟没事人似的挥了挥手,表情厌恶地说,“把他拖出去吧,在这里躺着影响尚书大人一家吃饭的心情。”
老太太的脸直接就绿了,餐桌跟前死了一个人,鲜血喷的到处都是,谁还有心思吃饭!?
“不好意思,让各位受惊了,只不过有些人实在让本王厌恶得很,不得不把他先提前‘请’出去。“
聂暻就像没看到这一屋子人的脸色似的,阴沉着脸说,“不过一个江湖骗子,竟敢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谁给他权利让他所以触觉陛下亲封的贵女?不过是身份低贱的狗东西,也想以下犯上,上房揭瓦了不成,连‘杀无赦’这三个字都敢说的出来,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和皇上!”
这番话一说完,张姨娘、洛心慈这几个人的脸上当即像被狠狠抽了几个耳光似的,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畏惧。聂暻这话看起来像是句句都在骂了空大师,可明摆着是说给她们听得,告诉她们,骆心安是皇上亲封的贵女,不是你们这些低贱的庶出可以谋害的,若有人再伤害骆心安,就是跟皇上过不去,到时候血溅当场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了空了!
所有人的脸色霎时间一片惊惧青紫,洛骁鼻尖嗅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两腿都开始发软。
骆心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喉咙滚动了几下,不敢置信的看着聂暻,一颗心突然跳的很厉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没想到聂暻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甚至连一句疑惑都没有,就这样毫无保留地选择了相信她,哪怕这个人是大晟赫赫有名的大师,就这样杀掉一定会招来非议,他也毫不在意的做了,难道他一点也不害怕她是天煞孤星,甚至真的是一抹孤魂野鬼吗?
聂暻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不高兴的蹙起了眉头。
他的王妃这又是什么表情?本王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么?他才不管骆心安是什么鬼啊神的,反正只要他还活着,就会选择永远忠诚信任自己的娘子,这是作为一个相公最基本的底线。
想到这里,聂暻别别扭扭的把头挪到一边,嘴角绷得紧紧地,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他,他生气了。
骆心安这次很奇异的看懂了他的表情,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然如此的了解这个男人的每一个情绪起伏。
她知道这个家伙是个很纯粹的人,自己不该胡思乱想的,可她已经被人伤怕了,对谁都抱着三分警惕和戒心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她觉得自己看起来似乎很强硬,从不畏惧任何风雨和困境,可如果避开她坚硬的外壳,触到了她的内心,她又是个敏感多疑的人,一丁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进入一级戒备,然后把好不容易袒露的内心,再次缩回那看似坚硬的外壳里。
不过幸好,这一次她似乎赌对了人。
看着男人不悦的脸,她心里涌上一股罕见的暖,就像在冰冷的冰窟窿里被人一把拽起来塞进热被窝一样,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满足,这时再看这家伙闹脾气的脸,她没忍住一下子笑了起来。
她一笑,聂暻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脑袋偏离的角度更大了一点,别以为你这样对我笑,我就会原谅你,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单音,死活不跟骆心安对视,可是微微发红的耳朵又泄露了他的情绪。
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视,把一屋子人晾在当场的样子,连旁边的影卫都看不下去了,又一次干咳了几声,终于拉回了聂暻的思绪,却换来了王爷的一记冷眼。
扫视四周,看着这一屋子吓得瑟瑟发抖的人,聂暻心里一下子就烦了,就是这些狗杂碎耽误他跟王妃的相处时间,偏偏眼下不了结这件事还不行。
老太太这时已经被眼前这血腥的场面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可聂暻偏偏不准备让她好过,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老夫人,你怎么哆嗦的这么厉害,是不是还在怕这府上有邪气作祟,祸害家人?”
“……老……老身没有这个意思,王爷误……误会了。”老太太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害怕的紧紧捏着丝帕,生怕自己再多提一句“天煞孤星”,也会被眼前这位王爷给砍了脑袋。
“那老夫人还觉得陛下亲封的贵女是祸害洛府的天煞孤星吗?”
“……王爷您、您就别开玩笑了,那胡说八道的了空不是刚被您给处死了么,我们洛府一家子好好地,哪有……有什么天、天煞孤星?”老太太战战兢兢地回话,连聂暻的眼睛也不敢看。
“老夫人明白就好,就算这世上真有什么天煞孤星,遇上陛下亲封御赏这种大恩典,邪气也早就变成了瑞气,您说是不是?”
聂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老太太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连连点头,“王爷说的是,都怪那骗子满嘴谎话,这才挑拨的我们一家子难得安宁,一刀杀了他真是便宜了!”
谁知聂暻这时却摆了摆手,“说起来,本王现在有些后悔了,这骗子虽然嘴里谎话连篇,但是有几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尚书大人也说了,贵府最近的确祸事连连,种种不祥之兆也绝非偶然。”
“既然老太太都开了金口,说贵女绝对不会是天煞孤星,那这种种不祥之兆还有李氏无缘无故的发疯,总要给个原因和交代,你说呢,尚书大人?”
洛骁一听这话脑门上的汗又下来了,这靖王爷的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刚才明明是你威逼着老太太否认了天煞孤星,这会儿话锋一转就成了她自己主动承认,合着里外他都把自己刨得干干净净,这会儿又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他,可他还想知道这府上一系列的祸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时骑虎难下,洛骁不得不点头开口,“的确如此,老太太的病还有之前祖宗牌位倒了这些事,都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心安,刚才父亲和祖母委屈了你,现在你到底有什么冤屈不妨直接说出来,父亲给你做主。”
洛骁看出靖王爷根本就是有心偏袒骆心安,自然愿意卖他个人情,一反刚才要处决骆心安的犹豫样子,一副慈爱仁父的模样。
骆心安在心里当即冷笑一声,刚才我被所有人当成天煞孤星,要弄死我的时候,你这个当父亲的干什么去了,这会儿知道我已洗脱嫌疑,又立刻凑上来示好,如此反复无常,摇摆不定的男人,也配当一个父亲。
想到这里她冷淡的摇了摇头,“算了吧父亲,我说了你跟老祖宗也未必相信,刚才张姨娘要毒杀老太太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过问了,就算真的在这洛府里找到了祸事的源头,恐怕也只会听之任之。”
当着靖王爷和一屋子的人说这句话,一下子让洛骁的脸涨红了,他深吸一口气,沉下脸来冷凝严肃的说,“笑话!府上若真有人故意为非作歹,祸害全家,我定然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骆心安等的就是这句话,此时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抹笑意,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难以在她脸上看出踪迹。
“女儿的确有几句话要说,刚才憋在肚子里以为要一辈子噎着这口冤气,现在既然有了父亲这句话,女儿也就直说了,父亲,你记不记得三十五年前,京城有个赫赫有名的盐商王氏?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抬起了头,连聂暻都皱起了眉头,如果是他想的那件事,那他也有所耳闻。
洛骁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一下子想了过来,脸色陡然就变了。
这盐商王氏曾经家财万贯,人丁兴旺,生意不仅开遍整个京城,甚至还连西域那边都有分号,结果自从家里的老大,盐商的总掌柜莫名其妙病倒之后,半个月之后整个王家一夜直接离奇灭门,而所有人又恰好都是七窍流血而死。
官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查不出他们的死因,这一大家子就像是突然吃着吃着饭就突然一起死了,当时京城里谣言四起,都说他们是被恶鬼索命,直到青云观清虚道长亲自出马,才查出这一家子人竟然是被老大新娶的那个苗疆小妾活活下咒给咒死的!
想到这里,洛骁出了一身白毛汗,“你是说……巫蛊之术?”
骆心安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抿着嘴点了点头,“没错,父亲还记得当初王家出事儿前的种种征兆么?也是突然有人重病,接着就是出现各种不寻常的异像,然后生意一败涂地,最后一夜之间就满门灭绝了,这些跟我们洛府如今的境况有什么不同?”
“满门灭绝”让洛骁和老太太同时吸了一口凉气,两个人的头皮都害怕的发麻。
如果真的是巫蛊之术,那这事儿可就太严重了,当初王氏全家灭门之后,那苗疆小妾的巫蛊之术不知怎么就被人给知道了,一时间京城打乱,甚至连宫里都开始接二连三的死人,皇帝震怒,下令全国焚烧所有巫蛊器物,在大晟王朝永生不许出现这个东西,从此天下之人谈蛊色变,这才杜绝了这个邪门的法术。
如今,洛家难道真的被人下了这种恶毒的诅咒!?
一想到这种可能,老太太双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了,洛骁更是眉头紧锁,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洛心慈和张姨娘对视一眼,心里禁不住打鼓。
骆心安这贱-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莫名其妙怎么会提到巫蛊之术?
洛心慈坐不住了,忍不住柔声开口,“父亲,祖母,这事会不会是姐姐弄错了,毕竟这巫蛊之术已经失传了这么多年,如今哪儿这么容易说出现就出现,而且正好出现我们洛家身上,我们平日里又没有什么仇家,什么人会用这么阴毒的手段对付我们?”
“依女儿看,与其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不如好好查一查除了姐姐以外,还有谁跟我们洛家八字相克。”
这话明显是把脏水继续往骆心安身上泼,聂暻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刚想开口却被骆心安眨了眨眼给制止了:别乱发脾气,这事让我自己解决。
聂暻怒瞪:你是本王的王妃!
骆心安就当没看懂他的眼神,斜眼撇他一眼:别给我提王妃这两个字,你瞒着我身份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聂暻瞬间偃旗息鼓,又不甘心似的,扭过脖子冷哼一声才罢休。
骆心安压下笑意收回视线,对洛心慈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妹妹,有句老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人想着算计祖母和父亲,你现在强加阻拦,难不成是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姐姐你可管住自己的嘴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洛心慈看着聂暻和骆心安眉来眼去的样子,心里一阵窝火,气的一张脸都快歪了。
不过就是勾引别人未婚夫的贱-货,这会儿倒是得意起来了!果然长成这副狐狸精样子,注定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难怪当初靖王爷对她闭门不见,还给了她这么狠的一个下马威,原来是早就被骆心安给勾住了,说不定她在靖王府吃这么大一个亏也是这个贱-人唆使的!
骆心安淡淡一笑,“同样的话也送给妹妹,污蔑人的话可不要随便乱说,否则容易反噬到自己身上。”
说完这话,她不再理会洛心慈气的扭曲的脸,回身对洛骁说,“父亲,这件事越快查出来越好,依心安的意思,既然我与张姨娘的屋子都被人搜查过了,就干脆把这范围再扩大一些,把整个洛府都仔细搜查一番,如果确定不是巫蛊之术,也好让全家放下一颗心,省得连这个年都过不好。”
洛骁跟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个人也正有此意,于是招来整个洛府所有的丫鬟小厮道,“去各个屋子里仔细查,不管是小姐的屋子还是下人的,甚至那北院也都一间房子不能漏掉,若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马上拿过来汇报!”
“是!”所有下人一声应下,都急匆匆的跑出去搜查了。
整个大厅里再次陷入了沉寂,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难看,这时聂暻皱着眉看了骆心安一眼: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骆心安趁所有人不注意,迅速的回过头冲他眨眨眼,作了个飞吻的姿势:你不是王爷么,有本事你猜啊~
这时就听“砰”一声巨响,影卫赶紧扶住差点要歪倒在地的王爷,“王爷,你怎么了?”
聂暻死死地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咳嗽了几声,摆了摆手,正经危坐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显得异常暴躁,这时他端起茶杯挡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别以为你当着娘家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勾引本王!太不知羞耻了!本王都替你害臊!
他心里异常的狂躁,脸上还是一潭死水,只是捏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了再收紧,半张脸都红了。
骆心安赶紧把头撇到一边,装作为洛家操碎了心的样子托着腮,盖住了自己快要绷不住笑出声的嘴角。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一见有人回来,洛骁倏地站起了起来,一看这小厮满脸惊恐的表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怎么样了,真的有发现!?”
“回……回禀老爷……奴才……奴才在二小姐住的北院里发……发现东西……”
“什么!?”洛心慈猛地站了起来,一瞬间震惊的整张脸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