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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瞧着晴竹姑姑的背影远去,手指在素白的衣衫上不断地辗转,她怎么觉得晴竹姑姑好似有些比她还急切,这事宜若非不是上官大人举棋不明,她何需得走上这一遭,是福还是祸,全看在天色之上了。
王后娘娘轻声念着手里的观无量寿佛经,欲生彼国者,当修三福,一则孝养父母,奉事师长,慈心不杀,修十善业。二则,受持三归,具足众戒,不犯威仪,三则,发普提心,深信因果,读诵大乘,劝进行者,如此三事,名为净业。
念及此,王后娘娘的眼眸微微地睁了开去,净业,何为净业?业障已生,再多念佛经又有何用,到头来手里便不沾上鲜血了?
身为业障之中,无论如何也是洗涤不清了。王后娘娘苦苦一笑,望着袅袅而生的和罗香,和罗如将,有千光明,欲脱苦者,说是观地法。
“娘娘。”晴竹姑姑自掀了厚实棉布帘间进了迎春殿,王后娘娘绾得齐整的鬓发间是印上来的玉白手指,她怎的也如此多愁善感起来,身为祁家的嫡长女,无论在何时,何地,她都不允许自己有一些的差池。
“回来了?”王后娘娘覆上了手心间用了麻绳子扎好的经书,将书搁到了桌案间的一侧,微微启开了唇线,也未有抬首见晴竹姑姑一眼。
晴竹姑姑缓步到了王后娘娘的跟前,瞧了一眼桌案间的观无量寿佛经,“娘娘,奴婢挑选了一些上等的人参送去给了上官大人,上官大人却是爽朗的接了。”
“难得,难得。身为男子还能心细如尘,上官大人怕是也想透了一些事宜,此事原就是走走过场罢了,自然是有人瞧见了去回禀的。”王后娘娘微唇线微动,隐隐能瞧出来勾了些弧度。
若非曲凌熙的手脚稍慢上一些,她兴许还能向上官侍医递上一只手,毕竟在君上的跟前能说得上话的大臣,可谓是极少。
君上素来铁血无情,当年在王府之内,对于无用之人君上可谓是从来不留情面,早前就有君上的通房丫头与侍卫私通,被君上知晓之后,可是乱棍给打死了,当时那通房丫头可还怀着身孕,但君上眼角一丝未动,招呼了侍卫直接拖了出去。
如今上官侍医一名侍医都能得之君上的器重,那其间里的心思,就不会是单单能叫表面上瞧出来。
可惜,这样的人不能唯她所用。所以,不能唯她所用的人,就必须要动手除之,否则到头来损的,还是自身。
晴竹姑姑微微俯了俯身,“娘娘说得是,上官大人的确是有过人之处,否则君上也不会重用上官大人。奴婢去送人参之后,瞧见了君上跟前的玉珠姑娘,玉珠姑娘仿佛对上官大人有些上心似的。”
哦?王后娘娘漂亮的眉峰轻轻展了开去,如同素白宣纸间摊开的一副山水墨宝,“上官大人俊色出众,自是会引得侍女心思飘荡。”
“是呢,娘娘。只是,奴婢瞧着上官大人好似对玉珠姑娘并无此意,奴婢想,若是撮合了上官大人的话,想必上官大人的心思便会素有曲折了。”晴竹姑姑唇线一动,主意由心而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心思再缜密之人,也架不住思绪落到自己身上。
王后娘娘极淡地扫了晴竹一眼,心下里做起了思量,玉珠是君上跟前的人,倘若上官大人因着此事而回绝了玉珠,势必会使得玉珠的颜面尽失,君上即便是再对上官大人重用,但若是上官大人对着君上的面都敢拒绝,那就另当别论了。
晴竹姑姑知晓自家娘娘的心思翻转,她又多言说了两句,“玉珠姑娘还托奴婢来求娘娘开恩,想成全她跟上官大人呢。”
“既然你都如此应了,本宫若是不应,便是拂了玉珠姑娘的求全之心了。自古有成人之美,本宫身为北周的王后娘娘,又何不去成全她呢。”王后娘娘手心间又捏上了那佛书册子,眼下里的清明不在。
晴竹姑姑唇线轻动,眼角里的外头寒冻的天色,如今娘娘都这般说了,上官大人您可就瞧好吧。
“娘娘,陶昭容过来请安了。”外头的侍女掀了棉布帘子进了来,通禀着陶昭容前来给王后娘娘请安。
“让她进来吧。”王后娘娘将手里的佛经轻翻了一眼,泛黄的书册子间衬着雪白的玉指,显得指尖越发的惨白。
“是,娘娘。”晴竹姑姑瞧着侍女退身出去,陶昭容不是一向与着风美人走得近么,来娘娘这里,也不知是打着何种心思。
曲夫人娘娘一手撑在自己的腰间,另一手由着素清搀扶着在永延殿里缓步而行,刚走了两步,外头就有内侍通禀着君上驾到。
曲夫人娘娘面目上头的和暖纯澈一瞬间堆了上来,她扶了扶自己的鬓边,吩咐着一旁的素清出去迎着君上,“快,素清,扶着本妃去迎迎君上。”
素清面上也有些喜色,君上虽则铁血无情,但对娘娘却是极好的,娘娘身怀有孕之后,便是晋了夫人位,又手掌六宫事,这般的容耀,令着曲家在北周的地位提高了数百倍,与着祁家隐隐有对抵之势。
内侍掀了棉布门帘,外头的风寒之色也接二连三地照拂在了曲夫人娘娘的面上,她才刚一出去,君上便就已踏进了永延殿的正殿大门,修长的身形间裹着素白的孝服,头顶间的珠玉王冠绾着墨发,英姿勃发,体健爽朗。
“臣妾曲凌熙叩见君上圣安。”曲夫人娘娘双手交叠,欲对着君上行了大礼,被君上快步走上前,伸了扶住了。
“你身子不适,本王不是说过让你不要行礼了么,外头风寒露重,可得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君上拉了曲夫人娘娘的手,大手包裹着玉指,一道进去了永延殿里。
曲夫人娘娘倾丽的容色间勾陈着一丝笑意,她说得很温婉,声线淡得如同水波般,“礼数不可废,臣妾不敢忘。”
君上微微一笑,轻点了头,只拿赞赏的目光望着曲夫人娘娘,“凌熙素来严谨,但本王也是担忧着你的身子。”
曲夫人娘娘由着素清扶着坐上了暖榻间,君上掀了自己的衣摆边沿,两只大掌搁到了双膝之间。
素清默着声退了出去,泡了一盏上等的君山银针,茶香飘远,暖意长绕,她弯着身将茶盏搁到了君上的面前,这才退在了曲夫人娘娘的身侧。
“早前便是想着来瞧瞧你,但前朝事宜繁杂,耽搁了功夫。”君上掀了青蓝茶盏的茶盖,轻饮了一口在唇间,上官淳耳不长眼力劲,他也得找上一个识得眼力劲的人来说说话。
曲夫人娘娘轻婉一笑,“君上为国事繁忙,臣妾不能同君上分忧,实是毫无用处了。”君上最恨的,便是有人插手他的王权。
祁王后娘娘家世再好,身份再尊贵,那都是君上给的,即便是她在这北周朝里可谓是位高无人相敌,但在君上的跟前,无论如何都得矮上两截。
君上缓然了面上的冰冷,他将手指落到了桌案间,曲夫人娘娘无骨的细手便就搭了上来,落到君上的掌心间,“孩子有七个月了吧,瞧你面色憔悴了不少,近日来孩子可有调皮?”
曲夫人娘娘勾了锦帕的另一只手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面容间满满的都是慈母的光环,“是有七个月了,想来应是想着出来瞧瞧君上呢,所以这几日来越发的闹腾了。”
“瞧着如此,定是一个活泼好动的王子。”君上的手肘陈在了桌案之间,凑得曲夫人娘娘更近了一些,曲凌熙原就是北周朝数一数二的美人,眉目间又由着慈爱之色更为的动人心魄,但此刻的君上心里所想的是另一个人。
上官淳耳一介男子侍医,柔弱得比曲凌熙还欠上一些,面目上瞧上去俊雅气息十足,但实时上,万般难驯服。
若他是宫家的人,那么,他就务必要护得宫家的最后一点血脉,哪怕是顶了朝堂间百官的重重压力他也再所不惜,更何况,连同着父王的御旨他都烧了,还会怕寻常百官的唇舌之战么。
“太医来瞧过了,说是胎心甚稳,必是一位小王子呢。”曲夫人娘娘笑意盈盈,越发的美艳动人。
曲夫人娘娘一提起太医两个字来,君上眉心就微微地收拢了来,“待会子叫着上官侍医来给你瞧瞧,他医术甚精,远比寻常的太医的医术精湛得多。”
上官侍医?曲夫人娘娘瞧着君上面容间的气息平缓,面容间却是微微点了点头,“君上说的是,上官大人身为太医院首席侍医,医术自是精湛。”
“因着她于北周有功,本王已下了谕令册他为太医院首判院事,掌太医院所有大小事务。”君上背心往着后头一靠,瞧了曲夫人娘娘一眼,唇线一勾将谕令通晓给曲夫人。
总判院事?曲夫人笑得很纯澈,心下里却是起伏不断,想来君上对上官大人的确是器重得很,否则的话,也不可能会将年纪轻轻的上官大人册了总判院事之位,据她所知,先君在世之时,册总判院事的侍医大人,已年过五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