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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红酒行很远的一处僻静民宅内,那个监视左重离开窑湾街仓库,并在特务处门口打出神秘电话的络腮胡男子惬意地坐在院中。
院子里栽满了鲜花,花香扑面而来,只见他端起一杯香茗轻轻喝了一小口,抬头看着对面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淡淡询问道。
“你确定那个中国情报人员染上了一号武器?不会出意外吧,此事关乎到老板的重要计划,如果发生了什么疏漏,你和我都要负责。”
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语气肯定:“当然,从哈城方面传来的资料,0.6克一号武器就能让一个成年人感染并形成百人规模的疫情1。”
“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似乎看到了金陵城里哀嚎遍地的场景,络腮胡子表情变得愉快起来,斟满茶杯将带有花纹图案那面冲向年轻人,认真的说了一句。
“你是帝国的功臣,请。”
“多谢。”
年轻人面色恭敬,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轻轻转了两圈,也将花纹图案对向络腮胡子,然后把茶杯举至额头,一饮而尽以示感谢。
喝完之后,他轻声提出了一个疑问:“老板为了一个副处长就将经营这么久的商行暴露,是不是太可惜了,建造仓库可是花费不菲。”
面对这个问题,络腮胡子微微摇头,面带笑容说道:“在国家大势面前,金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战术需要考虑成本,战略需不要。”
年轻人听到这些琢磨了一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到那个还没有成年的中国情报人员,脸上的淡笑慢慢变得狰狞和充满恶意。
另一边。
仁心医院里的病人已经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大门外被拉上了一道道铁丝网和拒马,手持冲锋枪的武装特务将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地已经成为隔离区,所有有可能接触到铜锁的人都在这里临时隔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路过的医护人员面色凝重。
住院楼的一间病房外,左重穿着防护衣和防毒面具,透过玻璃幕墙静静看着里面的铜锁,许久后询问同样带着防毒面具的凌三平。
“致病的细菌种类能确定吗,有没有办法保住他的性命,我们这些跟他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感染的几率到底有多大,你实话实说吧。”
凌三平站在那沉默了几秒钟,叹了一口气:“看到他身上的斑点,我就有了猜测,刚刚细菌培养的结果也出来了,是鼠疫变种细菌。”
鼠疫!
即使左重早有心理准备,闻言脑子也是嗡的一下,鼠疫这个名字或许有点陌生,换成另一个比较广为人知的名字,那就是黑死病。
这是一种烈性传染病,细菌广泛流行于野生啮齿类动物间,主要的传播途径是老鼠和跳蚤的叮咬、飞沫、皮肤伤口、消化道感染。
历史上,这种细菌多次造成高死亡率的大流行病,十四世纪时曾在欧洲地区造成约5000万人的死亡,给人类文明带来了巨大伤害。
薄伽丘的十日谈里说过,每天,甚至每小时,都有一大批一大批的尸体运到全市的教堂去,可是教堂的墓地再也容纳不下了。
等坟地全葬满了,只好在周围掘起又长又阔的深坑,把后来尸体几百个几百个葬下去,就像堆积在远洋货船船舱里货物一样。
左重感到自己手在颤抖,他不想被手下看到自己这样失态,随即将手放到身后死死握在一起,悲痛的目光投向不省人事的铜锁。
旁边,凌三平继续回答道:“目前你和大部分人没有表现出感染症状,只有归有光产生了瘙痒,但这不代表你们身体没有携带细菌。
这或许是因为你们都是职业军人,身体强壮抵抗力强,又或是铜锁接触的鼠疫细菌活度低、剂量小,总之你们必须接受医疗观察。
比较奇怪的是,根据我们的最新检查,已经找到的那些红酒行工作人员也没有感染鼠疫,这种现象很像针对特定目标的投毒行为。
至于治疗,1896年法国细菌学家在港城为23例鼠疫患者注射了恢复患者以及动物的血清,效果非常良好,病死率大约为百分之九。
不过由于注射剂量无法标准化,此后接受抗血清治疗的患者病死率为百分之三十五,现在想要救铜锁、归有光,只能冒险试一试。”
试一试。
这三个字说起来很简单,却关乎着生死与共的弟兄生命,左重闭上眼睛陷入了纠结,百分之三十五的死亡率,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幸好自己和其他人见铜锁抓耳挠腮的样子保持了一定距离。
归有光则可能是在询问红酒行地形与人员情况时飞沫所感染。
更加幸运的是古琦他们在查案,没跟参与这次行动,不然特务处真就被人一锅端了,忽然,病房中传来了铜锁异常痛苦的呻吟声。
为了避免铜锁忍不住抓挠伤害到自己,医院工作人员用束缚带将其固定在了病床上,这会对方从昏迷中醒来,立刻开始拼命挣扎。
在这个小家伙的动作下,钢铁制成的床脚不停划过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里面的医生和护士见状赶紧扑了上去摁住铜锁。
这一幕让犹豫的左重下定了决定,他严肃的凌三平说道:“就用抗毒血清疗法吧,具体怎么做我不懂就不多说了,一切全都拜托你。
对了,这次我去德国执行任务,听说有一种叫百浪多息的药品能抑制细菌,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建议你找国外的同学问问这件事。
另外能不能让铜锁暂时恢复平静,我有一些重要问题要问他,这关系到整个金陵的安危,绝不能让对方再次在城中传播鼠疫细菌。”
左重不知道百浪多息有没有发明出来,也不知道它对鼠疫有没有治疗效果,但是有一线希望就值得尝试一下,反正情况不会更糟。
“百浪多息?”
凌三平念叨了两句,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他知道以左重的身份能获取一些常人无法接触的机密信息,这种药说不定真的有效果。
随即他敲了敲玻璃幕墙,对医生下达了命令:“给病人注射苯巴比妥,20毫克,注意观察,情况不对马上注射葡萄糖液和氯化钠液。”
仁心医院在梁园东手里的时候就发展得不错,归属特务处后又进行了多次人员培训与设备升级,治疗水平比起中央医院丝毫不差。
听到了院长的指示,护士动作麻利的准备好药剂和针管,经验丰富的医生接过针筒看准时机,直接将镇定剂推入了铜锁的静脉中。
很快,惨叫声小了下去。
左重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的防护设备,推开房门走到病床边,当他见到满头大汗的铜锁,心中一酸,抬手摸了摸对方滚烫的额头。
这只是感染鼠疫的早期症状,接下来淋巴结肿大、肺炎、出血等症状会一一出现,到了那个时候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看天意。
“铜锁?铜锁?”
“在,副...副处长。”
左重轻声呼唤了两句,恢复神志的铜锁努力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几个字,语气里有祈求、有痛苦以及诸多复杂的情绪。
“铜锁,不要着急,我和凌医生一定会救你,现在你听我说,你在那个红酒行里有没有遇到过异常的情况,仔细想想,这非常重要。
尤其是你有没有单独接触、吃过、喝過什麼東西,因为除了你之外,红酒行里没有人出问题,我们怀疑这是有人在刻意向你投毒。”
左重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鼠疫细菌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肯定有一个传播途径,始作俑者总不至于將自己感染了再去传播给铜锁。
找到这个途径便能找到下毒的人,以此查清对方到底有多少鼠疫细菌,还有这些细菌藏在了什么地方,这两件事关系无数人生命。
病床上的铜锁因为高烧有点迷糊,听着好像远在天边的的询问开始回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张和善的笑脸在混乱的记忆里闪现。
他艰难的说道:“在我下班回处里汇报前,红酒行副理让我将仓库里一瓶被打碎的酒瓶扔掉,当时瓶上有一滩黏糊糊的透明状物体。
出门后我将碎片扔到了离大门不远的垃圾堆里,副....副处长,快派人将那些东西找到,不然会有更多人像我一样,我真的好难受。”
“好,我知道了。”
左重此刻有喜有悲,喜的是查到了一条线索,悲的是眼睁睁看着手下受苦,他努力平复下心情问清了副理的姓名,转身离开病房。
出门后,两个拿着手动喷雾器2的特务将高锰酸钾和高度酒精轮流喷撒在他的身上,想要控制住鼠疫细菌的传播,消毒是必须的。
他抬起手转了两圈,确保防护服上都沾满了药液,又跟凌三平叮嘱几句来到另一间病房外,见归有光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睡觉。
这个王巴蛋倒是心大。
防毒面具后的左重轻笑,迈步走进旁边的办公室,拿起电话接通了古琦,让其派人回收垃圾堆里的酒瓶以及抓捕那个红酒行副理。
只是第二件事希望不大,
对方不会傻等着人来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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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国在1850~1860年间生产制造了第一代手动喷雾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