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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祐的声音淡淡的打断了苏烟的话,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听着就像残酷的侩子手一样,毫无起伏。他甚至都不是用商量,而是直接用命令的语气。
把孩子打掉,而非‘把孩子打掉吧’。
苏烟呆呆的从他的肩膀处抬起了头,她看着沈祐,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你说什么?”
“我说,把孩子打……”
“为什么?!”苏烟脸上顿时浮起数抹诧异与震惊,她身子向沙发的另一侧挪了挪,仿佛沈祐会伤害到她或孩子,她下意识在闪躲。
而事实,沈祐确实会伤害到她的孩子。
他为什么不要孩子呢?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要。我现在不想当爸爸,可以吗。”沈祐最末的那句看起来像询问句,可是听起来却有一种无法反抗的肯定。
可以吗。
他竟然在问她可以吗。可不可以不当爸爸。
原来这种事情,在他心底竟是可以像做选择题一样,简单的画个勾或打个叉就可以决定的。
原来这几天,他的反常不是因为还没学会接受做父亲的事实,而是他根本不想当孩子的爸爸啊!
亏她在得知自己怀孕第一件想到的是,如果他能知道,那得有多高兴,可现在看来,他只觉得为难。
原来从头开始,开心的都是她自己罢了。他只是觉得苦恼。
苏烟吸吸鼻子,她不相信以她认识的沈祐,会说出这样的话。苏烟伸手再一次抚上沈祐那只冰冷的手,声音有些哽咽:“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不要打掉孩子,好不好。”
苏烟用了三个询问句。
沈祐的喉结动了动,可却侧过头,不再看她,一句字也没说。
“你不要总是自己装着,你告诉我好不好。虽然我没有能力去帮你解决,但是说出来心里压……”
“把孩子打了。”
苏烟的声音顿时停止,见沈祐还是重复那一句戳心的话,她放开他的手,不再握着他。好半响,苏烟从沙发上站起,身子踉跄了一下,但她努力稳住,吐出的语气不再带着祈求,反而化为平静:“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我可以带孩子走,我和孩子不会给你负担。”
“一定要打掉。”沈祐想起昨晚那份报告,他的口气变得严厉几分,包含着深深命令的含义!
“你不相信的话,那我们离婚,离了婚之后孩子就跟你没关系。”苏烟听着沈祐用对她下命令的语气来叫她打掉孩子,心里疼得一抽一抽的,可她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明明昨天护士还对她说宝宝很健康,明明昨天她还抓着他的手让他给宝宝一点温暖,明明昨晚还买了一对小鞋子,可是今天,一切都变了。
“婚我是不会离的,你也别想一个人上律师楼,我保证整个G市不会有律师敢接待你。今天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沈祐丢下这长长一段话,起身,打开大门,直接走掉。
留下错愕的苏烟站在原地。
在沈祐走后,她慢慢的把沈祐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又在脑海里重播一遍,最后,只觉自己犹入冰窟,她基本不相信般的抬起左手往自己的左手腕一掐,吃疼的痛楚顿时传到她的脑袋上。
也并非是梦。
好半响,她的理智才渐渐恢复,苏烟站在原地踌躇几秒,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间正一分一秒的移动,她害怕‘明天’这个词的到来,片刻后,苏烟跑进房间,拿出一个背包,囫囵的往里面塞进两件衣服,带上身份证和钱包手机,就往外走。
出到大马路苏烟直接抬手拦截了一辆的士,上车之后的士司机问她要去哪,苏烟愣了片刻,直接答去机场。
但到了机场,她要去哪呢。
苏烟不敢告诉林筱筱这件事,因为她觉得以林筱筱的性格,一定会把这件事闹大,林筱筱吞不下这口气。可她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她只想孩子没事。
她也不想找任蓉蓉,因为苏烟此时只想离开G城。
把手机的通讯录翻了一遍,最后视线定在艾米的电话号码上,苏烟踌躇片刻,最后拨打出去,在等待接听的过程中,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有点难熬,她怕艾米会拒绝她,可她不想一个人呆着,她想找个人陪陪她。
可幸的是,电话很快被人接听起来,苏烟听到那边响起一片的相机咔嚓声,知道艾米在忙,可她还是很快就接了自己的电话。
在听到艾米亲切又而担心的询问之后,苏烟明知此时不该打扰艾米,可也忍不住声音哽咽起来:“我可以去深城找你吗,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但我真的想有人陪陪我……嗯……我到了直接打的去找你,我会注意的,晚上见。”
挂掉电话,苏烟转头看向窗外不断向后倒退的G城的景色,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让她从为人母的喜悦中,瞬间转变成为了保住孩子不得不逃窜。
虽然不管沈祐有什么苦衷和理由,但苏烟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肚子里的生命。
的士很快到了机场,苏烟运气好,去到的时候有一架航班两小时后起飞到深城,苏烟没有片刻犹豫立刻买了张机票,之后虽然她没有胃口,但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她还是到附近的餐厅吃点东西。
餐厅里人声鼎沸,苏烟看着自己面前卖相一般的面条,最后还是无力的拿起筷子强迫自己吃了几口。
“请问你是苏烟,苏小姐吗?”
苏烟听到突然有人喊她,而且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她咬断面条,抬起头,只见来者是年约30左右,头发被梳得贴服整齐,五官俊朗,身上洋溢着一种健谈爽朗的气质,此时他穿着一套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还有一个20寸的登机箱,完全成功人士的模样。
苏烟不记得自己有跟面前的男人打过交道:“是的,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艾米的儿子,准确来说应该是养子吧。”男人看了一眼苏烟对面空着的座位,礼貌性的征询:“我可以坐下吗。”
在听到男人的话之后,苏烟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比艾米只是少十来岁,看来艾米收养他的时候,他已经挺大了的,苏烟连忙点头:“可以。”
“我姓张,单字一个勉,勉励的勉。”张勉看着苏烟不说话,眼眶还有些红红的,就知道她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于是他跳脱的问:“这个面好吃吗,我也想来一份。”
“嗯,还行吧。”苏烟咬着筷子,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艾米跟你说的吗。”
“嗯,这几天我都在G城出差,刚才艾米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我说我在机场,他就让我来找你了。”张勉唤来服务员,点了份跟苏烟一模一样的面条。
“可是机场人那么多,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一个人,女性,心情低落,符合这种情况的在机场不多见。”张勉笑笑,所以他找了一会就看见坐在餐厅里低头吃面的苏烟了。
苏烟怔了一下,之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张勉没再说话,言下之意就是你说呢。很快,服务员送上了一碗面,两人安静吃着。
吃完之后,张勉将苏烟的面钱一起结账了。
后来两人一起在候机室坐着,苏烟看见他的票发现是头等舱,然而头等舱有VIP休息室,看着张勉没有去VIP反而陪她一起坐在大堂里,苏烟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意思:“其实你不用刻意陪我的。我没什么事,只是想暂时离开G城而已。”
“没事,坐哪都是坐。”张勉虽然客气,但苏烟明显发现他在为大堂的慢速WIFI皱眉,之后他合上电脑,不再跟龟速WIFI作斗争。
只等了一会,就传来登机的声音。
张勉的座位在前,苏烟的在后。之后,苏烟关了手机,飞机起飞,她透过小窗户看向外边,看着越来越小的G城,手下意识搭在肚子上,在想到今天早上沈祐对她说的那番话,那几个字,她的眼睛又忍不住红了。
就在飞机飞行稳当之后,苏烟正准备闭眼好好休息一下,耳旁传来一道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她睁眼,发现是张勉,因为她旁边坐着一个外国人,张勉用英文同外国人讲了几句之后,外国人起身,张勉则顺理成章的在她旁边坐下。
她英文虽然不是特别棒,但是普通对话都能听得明白,她知道刚才张勉是跟她旁边的外国人说换座位的事,苏烟正想开口说他其实不必这样的时候,张勉似乎是先一步看透了她心底的想法,还是那句:“坐哪都是坐。”
张勉虽然客气,但苏烟明显再一次发觉普通舱的座位普通比不上头等舱的宽敞,而张勉似乎是坐惯了宽敞的,他高大的身体忍不住动了动。
苏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我一个人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