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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圩但凡有其他的出路绝对不会如此干脆,司徒岸带着人都打上门来,按着他以往的个性,说什么也不会妥协。然而眼前不是他与司徒岸的私人恩怨,皇上的密令在上面压着。
天晓得,顾长明是怎么跑到司徒岸那边去的。吴圩眉头一皱,想到线报说,太后才招顾长明进宫密探,而且所谈甚欢。皇上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太后何尝不是如此。
“先让他们父子见一面。”司徒岸早和顾长明沟通明朗,他得了功劳,那么暂且让一步,更何况为难的是吴圩,哪怕这份功劳没有,他同样很喜闻乐见。
吴圩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司徒岸煽风点火的在后面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人家父子好不容易千里来相会,你不用怕人跑了。要是提刑司看不住人,我派手下帮你看住。里面关着的那个没有武功吧,这小子我是掂量过的,三脚猫的功夫,别这么紧张。”
这一大段话,吴圩的脸色黑得像锅底:“提刑司是什么地方,进来的就不可能出的去,也不用别人来帮忙。我带他进去便是。”
“长明公子也想一起进去。”司徒岸真把提刑司当成走马观花之地,吴圩有种被下了套的挫败感,而且这圈套不止一个,专门做好了等着他自己往里面钻。一个放行了,不能把另一个拒之门外。
吴圩莫名有些心慌,顾长明虽然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同其父一般深藏不露,还真是摸不出根底。先前已经见过孙友祥一次,不见显山露水的,再说要见,难道是有备而来?
“行了行了,吴大人都应允了,两个人还站着不动,倒是跟着往里面走啊。”司徒岸不止一次来过提刑司,也算是熟门熟路的。在拐角的小桌边坐下来,不嫌弃的给自己倒一杯茶,“我就不跟着进去添乱了,既然要帮吴大人的忙,你们可要尽心尽力才是。”
戴果子本来一颗心揪紧的,被司徒岸这么没皮没脸的一搅合,再看着吴圩脸上仿佛是打翻了砚台,心口一松,脚步没那么泥泞,很快能跟上顾长明的节奏。
顾长明没有给果子太多压力,也没有多加暗示。他对提刑司很熟悉,在这里和在外面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的心态。普通人进来绝对是另外一种感受。果子的适应度比他预期的更好,至少在吴圩面前不露怯,也不暴躁。
果子是知道吴圩下令抓捕他的,要是按照其过往毛毛躁躁的性子,怕是早扑上去要讨个说法了。眼下能够稳住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顾长明担心的反而是待会儿见到孙友祥的一刻,果子的反应会不会过激?
吴圩闷着头在前面带路,司徒岸虽然识趣的没跟上来。那一双眼却灼灼生热,印在他的背脊上,让他坐立不安,他完全不相信司徒岸是来示好帮忙的。然而又不得不接受此中的恩惠,想到此处,他不禁斜眼多看一眼戴果子,要抓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小子,把他多少手下都给搭进去了。
除了司徒岸,连苏旭也掺和进来,孙友祥的案子犹如雪球越滚越大,分明是很难收场了。吴圩头疼脑热的还有苏旭那边,苏旭虽然是个书生,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书生,出了事后,人随没有上门兴师问罪,已经亲手写了书信过来,里面洋洋洒洒三大页,他看得眼花缭乱,大致是要追问到底,决不轻饶。
一个司徒岸加一个苏旭,是这个顾长明把不相干的人,完全没有交集的职权统统归拢到了一起。
吴圩依然是站定在那间单独的牢房前,左右除了他们三人,再不见其他人影。他上前两步将机关一推,大门缓缓打开:“这间屋子是特制的,里面的人听不见外头的声音,同理外头人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戴果子骤然心跳加速,都说干爹是吴圩一人看管。也就是说此刻里面只有他一人,若是他有什么想不开的,那么谁也无法阻止了!
“我如果离开,会点他的昏睡穴,让他无法做出其他不该有的举动。”吴圩算是给他们个提醒,“这是伤害度最小的手段,顾公子应该相信我有一百种更简单却不顾其生死的办法可以选择的。”
戴果子下意识去看顾长明,见他微微点头,明白吴圩没有骗人。等他定眼再看,孙友祥双手交叠平躺在小榻上,神情还算宁和。
吴圩几步走过去,两掌劈开了其封住的穴道,一双眼死死盯着孙友祥的脸,眼底的戾气已经很难掩饰住。顾长明深信只要孙友祥开口把吴圩想要的答案说出来,吴圩立时会动手结果了其性命。
孙友祥醒转时有些痛苦的低语,应该是被封穴的次数太多,身体排斥反应过大。他一没有武功,二是有些年纪,身体快要承受不住了。
“干爹!”戴果子一见他睁开双眼,哪里还按捺得住,几乎是哭着扑上去,跪坐在孙友祥的床头前,“干爹,我来看你了。”
孙友祥似乎没有想到戴果子会在此处出现,素来沉静的面容出现了波动。等他转头看到顾长明的时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不是顾长明插手,果子怎么可能找到他。
“干爹,你是被冤枉的对不对,我要替你平冤,带你走出去。”戴果子激动的双手按住孙友祥的膝盖,“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孙友祥的震撼慢慢隐下去,当着吴圩的面,他根本不想露出自己的软肋破绽。再开口时,非但不是果子那样的激动,反而有些埋怨:“顾公子既然深知此处凶险,为什么要送他入这龙潭虎穴?”
“干爹,是我想来的,是我求着他送来看看你的。”戴果子半仰着头,仿佛变成了个孩子,因为最亲的人不在身边,茫茫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了。
“我没事,吴大人对我是极好的。”孙友祥反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把他推开,“你既然已经见到我,不必在此处久留,随顾公子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几时能出去,我几时跟你一起回去。”戴果子心心念念还是不相信孙友祥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一个在曲阳县兢兢业业十几年的父母官,每天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不及,哪里有另外一副嘴脸,另外一段时间去做这样的大事。
“胡闹!这是你该留下来的地方嘛!”孙友祥爆喝一声,把果子径直推开,“顾公子,我一直相信你是真心与果子交友的。如今看来却并非是这样,你把他带进此地是想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嘛!”
戴果子想要替顾长明辩解,孙友祥却躲开了他的手,双脚落地起身,往另个方向走开几步,冷冷的看着两人道:“莫要添乱,也不要被别人骗了。顾长明,你既然把他带来,那就向我保证会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干爹,他是帮我,帮我们的。”戴果子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孙友祥的态度会这么奇怪,“只要是冤案,他可以让案子重审的,不行的话,我们还能再告官的。这里是开封府……”
他的话没有说完,孙友祥拿起桌上盛放鲜果的碟子重重砸向地上。瓷器摔得粉碎,而牢房中一片静默。
吴圩完全预计错误,在见到戴果子激动失语的时候,还心存侥幸,以为孙友祥会有所动容。虽说不是亲生儿子,好歹也带在身边十多年,多少有些感情的。
一个人有了感情便不是好事,心有牵记,便是软肋。
没想到孙友祥依然是一副冷漠脸,吴圩深知有些后悔不该派这么多人去捉拿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结果把司徒岸和苏旭给双双得罪了。
“我不过当年是看你双亲不在,身世可怜,把你留在身边。现下你文不成武不就的,说要替我平冤,要救我出去,全靠一张嘴说说罢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提刑司!哪里是容得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地方。”孙友祥说的果子几乎抬不起头来,“顾长明或许想要从我身上分一杯羹,你也做了帮凶不成!”
戴果子的眼圈都红了,他自然知道顾长明不是那样的人。干爹和其相处的不多,他却是一路相随相伴走过来的,别说是分一杯羹,便是把所有的功劳都拱手让出,顾长明也未必肯多看一眼。
吴圩却比谁都更加没有耐心:“孙友祥结党营私,密谋造反的罪名是坐实的。我不过是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想让你进来劝劝他,把该说的都给说齐全了,好歹能留个全尸。如今看来别是说劝了,你在他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别添乱了。”
戴果子还想再给孙友祥说两句,被吴圩当胸一掌推了出去。顾长明是见其没有用内力,才勉强克制住不在提刑司与其直接动起手的。
大门重新合拢上,戴果子的胸口还在发痛,不仅仅是吴圩击中的那一掌,还有孙友祥说的那番话,寒了他的心。
司徒岸还在原处悠闲喝茶,见三人出来,拍拍手站起来道:“这么快就把父子情都叙完了?我以为至少要带上半个时辰的。”
“什么父子,到底不是亲生的,压根没放在心上。”吴圩不客气的推了果子一把,顾长明的身体是不敢乱碰的,“司徒大人的此番美意,我心领了。以后自当再做答谢,其他的忙恐怕是帮不的忙,出不了力了。”
司徒岸一时半会的猜不透发生了什么,顾长明的神情太难琢磨,而戴果子双眼发直,肯定是受了刺激。难道说吴圩狗急跳墙,对孙友祥动用了重刑?才把人给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同僚一场,不说一个谢字,没帮上什么忙,那我们先走一步了。”司徒岸没有细问,干净利落的把带来的几个疑犯留下,吴圩不说其他,也算是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