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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对嘛。”安阳长公主见林微点了点头,笑得更加和蔼了。
林微接着才见识到安阳长公主健谈的模样,从安阳城里的风土人情一直谈到衣衫裙式,几乎没有安阳长公主谈不了的话题。直到外面夕暮,林微估摸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向安阳长公主告辞,道:“时间很晚了,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安阳长公主微微愣了一下,招手叫来一个宫女,似乎吩咐了些什么,才歉意地笑着对林微道:“忘记了你身上还有伤,居然拉着你聊了这么久。不如这样,你今日就在我这图锦宫里住下来,等到明天一早,我才安排车子送你回去。你觉得可好?”
安阳长公主殷切地瞧着她,期望从她的目光中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林微笑了笑,道:“殿下既然这么说,渺渺却之不恭了。”
“很好,好,阿度,快给渺渺安排房间。”安阳长公主极热情地招呼宫女。
这宫女似乎就是上一次带着林微去丰庆宫的宫女,阿度朝着林微笑了笑,妥帖地道:“长公主放心,奴婢已经准备妥当了。请渺渺姑娘跟着我来。”
林微微笑点头致意,顺从地跟着阿度朝着自己今晚暂居的房间走去。
晚上的晚膳,阿度亲自送进了房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殷勤道:“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林微礼貌地送走了阿度,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一点胃口也没有。
安阳长公主不想让她离开皇宫的意图太明显,她也只好就这样答应下来。但独自一个身处陌生的皇宫里,她还真有点食不下咽。
林微又站起来,在自己房间里溜达着。
平心而论,安阳长公主对林微还真不错,就连这临时客居的房间,也是极尽精美,视野开阔。林微从这房间的窗口望去,只见安阳长公主的寝房里已经灭了灯,估计是刚刚开始休息了。而走到了背后那一扇窗户前,林微能够看见桓竹阁里高大的竹子洒下的黑影。
今晚的星空很亮,月色下的竹林越发青翠,林间能隐约听见虫鸣声,衬托着宫内的夜晚更加宁静。
林微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披了一件衣服,顶着夜晚的凉风出了门。
图锦宫的宫门无人看守,也没有上锁。林微轻易地拉开了宫门,正当她要跨出的瞬间,她又有一些踌躇。
安阳长公主想留下她的态度太过古怪,而与邹明坤有旧的说法林微也没有完全相信,这种情况下没有上锁的图锦宫,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阴谋诡计。
她瞧着近在咫尺的桓竹阁,实在很想去看看。她犹豫了一番,还是把身上披着的衣服收拾整齐,才转身掩上了图锦宫的门,朝着桓竹阁走去。
桓竹阁很黑,看起来无人值守,林微没有端灯,她借着月光,走到了印象中的那根竹子下,伸手去摸索那个“求”字。
酣畅淋漓的“求”字,仿佛包含着征服天下的野心。
这个字,明明可以是更富攻击性的夺,明明可以是更加进取的争,有无数个字谭瑾可以选用,他却选了这一个字。
林微摸着这个“求”字,试图去回想当年那个听闻母妃出事,就能够自己设计自己摔下马匹,开始假装哑巴的小孩子。她不知道那个小孩子,是什么时候刻下的这一个字,是无人过问的深夜,还是烈日当空的酷暑,亦或是失去睡意的凌晨。那个人,一笔一笔地刻下这个字的时候,心里到底想写什么?
林微摸着这个字,想到谭瑾,忽然笑了笑,她想了想,翻进了桓竹阁的房间里找了一把刻刀,拿着刻刀,在“求”字那根竹子的旁边,认认真真地刻起来字来。
林微故意选了和那“求”字一样的高度刻上去,只是完成的时候,林微轻轻地摸索了一下,叹了口气。
月光不足以让她看清楚自己刻下的字,但仅凭手中摸索的感觉,她便知道,自己不小心刻歪了。
她刻的,是一个“乐”字。
她明明最先想到了“安”,而后又想到了“稳”,最后林微一下笔,才发现自己刻下的是一个“乐”字。
人生在世,不过求一乐矣。这么想来,这个字果然是最适合放在求的旁边了,林微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中的刻刀。
面前忽然有一个黑影闪过,林微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刻刀,绷紧了神经,低吼道:“谁?”
对方显然没有那么听话,从竹林中传来的动静,让林微犹豫了片刻,就在她想转身退回图锦宫保证自己安全的时候,却看见那黑影直接往谭瑾的故居而去。
林微心里一紧,她刚才正是从那个房间翻出来了刻刀,若是这黑影是什么贼,盗窃了什么东西栽赃在自己身上,她可就说不清了。
林微也顾不得许多,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从房间外面朝里张望了片刻,林微心里越发紧张,那黑影居然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难道死了?林微只觉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
但,很快,黑影就解决了她的疑问。黑影掏出了火种,点了一盏灯。灯光很暗,灯油仿佛不多,黑影有些嘶哑地声音道:“你进来吧。”
借着屋内的灯光,林微方才看清楚,这黑影原来是个女人。只是这女人穿着洗的发黑的宫服,头发整个乱糟糟的束在一起,大半都白了。这女人的面容看起来更加让人心生恐惧,她板着一张脸,脸上的肌肉仿佛是一块一块的,皱巴巴地在一起。眼角又下垂,无神地盯着门口。
林微壮着胆子走进屋里,问道:“你、你是谁?”
那女人似乎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她仍是阴沉地望着林微,嘶哑地声音一字一顿地道:“你身上,为什么有施於的毒?”
林微整个人都一震,她头一次听说自己中的毒叫做施於。她在脑海里转了几圈,确认自己确实不知道任何关于施於的事,张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
那女人望着林微,笑容扭曲地哼了两声,道:“因为我也中了这个毒。”
林微瞧着那女人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生不忍。她只见过太子中毒的样子,但太子的模样只是表现的瘦骨嶙峋,看起来着实没有这女人这么凄惨。
但那凄惨的人并不关心自己能不能引起林微同情,她只是有些神经质地道:“我看见你从对面的宫殿里走出来,你是谭扬什么人?我瞧她对你很好。”
林微听见这话心里非常紧张,她无从得知女人口中的谭扬是不是安阳长公主,但她也只能赌了,她紧张地道:“没什么关系,只是,我舅舅是她的故人,找我叙旧而已。”
女人嗤笑一声,道:“与你舅舅有旧,自然应该找你舅舅,叫你干什么?我听说她现在已经封了地,便是跟外男见个面,还有谁敢说她?”
林微听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前辈你跟安阳长公主有仇吗?”
女人态度更加不耐,吊着眼睛瞪着林微,道:“没有。”
“哦。”林微沉默了。瞧着这态度,分明是有仇的样子,但林微不敢刺激她,这个女人看起来精神实在不太正常,万一发起疯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阴阳怪气地道:“你是不是想嫁到皇宫里面?”
林微一愣,连忙摇头道:“不、不想。”
那女人却阴森森地笑了笑,道:“我看见你在竹子上刻字了,你肯定是想嫁到皇宫里面,只有想嫁进来的女人,才会在这里的竹子上刻字!”
林微想了想,很快联想到了江舒。桓竹阁有江舒的住所,以江舒对谭瑾的爱慕,会干出和自己一样的事情非常正常,只是没想到被这疯女人给误会了。
疯女人说了那句话,又不理会林微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剪刀,笑嘻嘻地开始挑烛火。林微越看越瘆得慌,她实在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
又是一阵寂静,林微忍不住开口道:“前辈,我先回去了?”
疯女人并不理她,林微又说了两边,见女人还是一心一意地挑着烛火,也不再徒劳,小心翼翼地转身就要走。
谁知道,林微不过刚转身,背后忽然有一物砸过来,伴随着疯女人歇斯底里地叫骂声:“嫁进宫里的女人都要死!都要死!你走吧!你去嫁吧!你要死了哈哈哈!”
林微震惊地回头,只看见离她不过短短几指的距离,躺着一支烛台,烛泪流了一地,显然正是疯女人刚才在手上摆弄的那一只。
林微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庆幸自己从鬼门关上逛回来了。
然而被砸过来的烛台上的火并没有熄灭,而是顺着屋子开始攀援。林微惊得手脚无力,想叫人却说不出话来。疯女人却动作麻利,趁着火光冲天,直接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溜烟儿跑的不见了。
林微愣了一会儿,才慌张地跑回图锦宫找人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