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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残晔处理完事情,抱着一直陪着他直到睡着的儿子往九霄殿走去,前面提着烛火的两个禁裔走得缓慢,身后跟着的四个宫人也都垂着头,这夜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残晔抬头,一丝叹息溢出口:“这日子平静无波,实在无趣,当初真不该听那个女人的话,放弃天下这块肥肉,想不到现在传闻天下的却是那个女人想要一统九国,哼,又落在她身后了。”
“觞微龙皇似乎对我当年的提议颇有微辞,如此,何必听我的话呢?我只是个不足为道的女人,了不起在铭瑄国是上位者,可在觞微国却什么都不是,觞微龙皇肯听我的话,实在让我很吃惊呢。”一道声音轻轻飘来,混合着空气中好闻的馨香。
这个声音是……残晔微微讶异,他该不会是出现幻听了吧?为何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他身边的人却比他先反应过来,将他团团围住,紧张地看着四周,有禁裔已经大喊刺客了。
很快面前一个曼妙的女子和一个刚毅的男子被侍卫围困,女子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怎么,觞微龙皇欢迎故人的方式就是这么粗暴的?”
声音虽是她的声音,脸却不是她的脸,但那不肯输人的气质除了她还会是谁?残晔哭笑不得地挥退了那些侍卫,连同身边的宫人一并挥退,只留下两个照明的禁裔,走到他们面前说:“铭瑄凤太后此言差矣,凤太后突然到访,又是这般鬼祟,难免我的侍卫不会将您认成是刺客,凤太后该庆幸,至少他们没有立刻攻上来,否则伤了凤太后,这个理儿该找谁说去?”
夙锦浅浅一笑,眼神柔和地望向翎儿,说:“五年没见,翎儿已经长大了,看你,都快抱不动了,这姿势想必他睡梦中也不安生。”
残晔无奈地说:“实在没办法,自从你离开以后,翎儿就特别地黏我,我走到哪儿他都要跟着,每每入夜我一在书房中坐下,他也自个儿找张椅子坐下,哪怕是睡着也不肯先回九霄殿,我便只好抱着他,若你觉得姿势难看,不如你来抱?”
夙锦见他促狭地笑,抿唇:“这么重,我肯定抱不动。”
“哈哈哈哈……”残晔朗声大笑,怀中的翎儿咕哝了一声,将脸埋入父亲宽阔的胸膛继续沉睡。
夙锦说:“你打算就这么让我们站着说话?”
“哦!对对对,是我疏忽了,那凤太后,这边请。”残晔装腔作势地微欠身,夸张地说。
对于九霄殿的位置夙锦早已经摸熟,即便闭着眼睛也能走到,所以一点也不忸怩地走在了掌灯禁裔的身后,倒是独孤冥,恪守着礼法,走在了残晔的身后。夙锦和残晔如同老朋友见面般的熟悉,让独孤冥心里稍稍放下了心,看来这件事很快就能办妥,果然先来觞微是明智的选择。
到了九霄殿,残晔亲自伺候着翎儿睡到床上后,走出卧室,和夙锦、独孤冥一同在桌前坐下,残晔还吩咐宫人端来了糕点,茗茶。
“百里轩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五年了,不过还真是遗憾,实在对你不住,当时实在忙,铭瑄又没有昭告天下,所以就一直没派人来问你。”残晔说。
夙锦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已经过去五年多了,我早就忘记了,所以,没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倒是你的人当时要是来了,说不定沉浸在悲痛中的我真的把她们乱棍打出去了。”
残晔看着她:“你真的不在意了?那又为何如此拼命地守着他的江山?铭瑄朝事,或多或少我都知道一点,你也真是大胆,竟然敢挑衅先祖‘女人不得入朝执政’的遗训,不过如果你不这么做,就实在不像是我认识的夙锦了。”
夙锦抽抽嘴角,说:“觞微龙皇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得理不饶人的本事简直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了,要是百里轩还在,你们倒是可以切磋切磋。”
残晔由衷地说:“但不管怎么说,能看到你神色自然地提起那个人,终究是一件好事,可不像我,这么多年过去,翎儿也长大了,却还是不敢提那个女人,同样是天神赐福的人,为何你我的待遇差这么多?我自认为,你对百里轩的爱绝对不比我对那个女人的爱少,为何你能那么快就走出来?”
夙锦浅笑:“走不走得出来,不是看谁的爱多,而是谁要为对方做的事情是什么,觞微国是你的,你对她又没有承诺,现在翎儿和你之间的间隙也已经接合,而我呢?江山不是我的,是百里轩的,这是他辛苦得来的江山,赔上了东玄王爷父女性命得来的,我怎么能让它落入别人手中?如果我的个人情绪太多,就会影响我要走的路,为他伤心之前,我总该守住他的东西,如此将来我见到他,才不会胆怯。”
残晔深深凝视她:“可是,百里轩并不一定会认为,你拿自己的命赌他的江山是让他高兴的事情,也许他看到你这样,反而更不好受。”
夙锦苦笑:“如果他真的这么想,早就该出现了。”
“早就该出现?难道他?”残晔瞪大眼睛。
夙锦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我真的不知道,有时候感觉他还活着,就在我的身边,可却又清清楚楚地明白,他已经死了,这心情有多矛盾,我自己都茫然。”
独孤冥低语:“娘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这般放不开,先龙皇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当务之急还是守好先龙皇的江山,你说的。”
夙锦回头,凄迷地笑着,说:“独孤冥,果然把你带到这儿来是正确的,你总能,在我不能自持的时候一棒子打醒我。”
独孤冥却有些尴尬与惊慌:“娘娘说笑,臣怎么敢一棒子打向娘娘?这可是死罪,臣只是无力一劝,关键还得看娘娘。”再说了,他也舍不得打她。
夙锦闻言,忍俊不禁。
残晔看看夙锦,又看看独孤冥,说:“难不成二位到我这儿来,是讨论心爱的人死了,以后的生活该如何面对的吧?深夜突然出现在我的皇宫,必定是有大事,二位绕来绕去,何不把话直接说出口?省得我的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刻知道你们的目的。”
夙锦说:“我还以为你猜到了,怎么,也有觞微龙皇想不到的时候?”
残晔干笑:“看来得理不饶人的不只是我。”
眼见两人相谈甚欢,语调诙谐,独孤冥便安心地说出口:“今夜我随娘娘潜入觞微宫中,是有事相求,觞微龙皇对我国朝政之事有所耳闻,一定知道即将有一场宫变,不瞒你说,娘娘手无兵权,身边又少能人异士,所以想求助觞微龙皇,必要时派出一股兵力相助。”
夙锦浅笑。
残晔盯着夙锦砍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对独孤冥说:“恐怕,我不会帮。”
独孤冥的笑脸僵住,夙锦依旧浅笑,仿佛早已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