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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七年某个周六,下午十七点三十二分。爱玩爱看就来
这封短信发自一小时零十五分钟前,那时她正在和乔伊做.爱,发件人是33,一个矛盾得如同人格分裂的号码——她第一次收到它发来的信息,是在她被人从十七楼推下的夜晚,它警告她dangerous,不要赴约,而当它第二次打来电话,却告诉她必须放弃一切抵抗,乖乖死在一个星期六。
——今天就是星期六。
李文森盯着手机,神情与平时并无什么不同。
她的死期,或许是今天,又或许是下周的今天。
可此刻,她只是如寻常站在澄澈的落地窗边,直到庭院里的樱花树下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花朵,这才删除短信,光脚从沙发里翻出自己的内衣穿上,随即三两下套上自己的黑色高跟鞋。
就这样吧,她想,就是今天了。除了下了一场雨,做了几场爱,看着树上的粉色花朵扑簌簌落了一地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可她仍像过去十多年一样,行走在负罪与死亡的边缘,要么死,要么生。
李文森走到玄关边,手放在门把手上。
只是一个不经意地垂眸,一小片墨绿色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入眼帘——夕阳的火光虚虚笼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一圈素金镶嵌着祖母绿,在这灰烬一般浓郁的色调中,美得让人屏吸。
她的婚戒。
有那么一瞬,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朝上抬了抬,似想给乔伊打个电话。
但最后,她只是慢慢脱下手指上的戒指,轻轻放在笼着小朵山茶花的白瓷托盘上,再不去看。
她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推了推门。
……纹丝不动。
怎么会推不动?
乔伊这栋宅子的门是金属灌注的,十分沉重,李文森擦了擦手心,用了几分力,又转动了一次。这次她清晰地听见了门锁齿轮转动的声音,可门仍然紧紧地锁着。
难道是乔伊出门前不小心把门给反锁了?
可乔伊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概率就像火星撞地球一样低。
那就是门锁生锈卡住了边缘?
这倒有可能,无论这幢宅子装修多合她心意,从门锁一些细节来看,仍然是一座老宅子,建立至少十年了。
一扇门是挡不住李文森的,客厅落地玻璃窗可以自动升降。李文森找了许久才从窗帘边找到那个小小的、和墙体几乎融为一体的按钮。是和iphone手机屏幕的材质差不多的玻璃,旁边有一个极微观的“open”按钮,看起来十分高科技。
李文森没有用过这么未来感的窗户,试探地按了一下。
下一秒,按钮屏幕上居然弹出了一个字幕框:
“touchorenterpassordunlock.”(请输入指纹或密码来解锁)。
李文森:“……”
开个窗户要输入密码?她的未婚夫迟早要完。
乔伊简直是个细节强迫症。海边老宅楼层不高,三楼摆放杂物,二楼是休息阅读间,也开辟了一个储藏室,一楼是卧室客厅,不知是否巧合,整体格局几乎与西路公寓五号一模一样。从院子里有一个斜坡下有一个车库,乔伊这个从来不开车的uber男子,居然真的停了一辆车在车库里,只是车库门关着,也没办法从那里出去。
李文森跑遍了整座宅子,一扇扇窗户试过去,心也一点点沉了下来。
没有窗户是开着的。
二楼与三楼的窗户,不知为何也都被锁上了。
她一开始还说服自己这是巧合,但当她发现每扇窗户边都有一个类似的按钮,要通过指纹和密码才能打开时,这种巧合就成了一种可笑的东西。
窗户四面都是老式的木质门栓,木头只是外观,里面还藏着一层铁片,她干脆用剔骨刀把木头都刮掉,基本确认制作窗框骨架的金属都是钛,最早用来制作火箭壳的材料,她除非运一个军火库来,否则别想把窗框撬开。
而唯一能让她看到外面阳光的地方,就是屋顶花园,她方才和乔伊做.爱的地方。
可那里也行不通,栏杆下面是悬崖大海,像《基督山伯爵》里的巴士底监狱,没有人能从那里爬下来。
……出不去。
李文森望着客厅澄澈的落地窗,脸色仍然苍白如纸,手脚瘦得能触摸到静脉和骨骼。
下一秒,她忽然端起身边的椅子,狠狠地朝玻璃砸去,一下、一下、又一下……满树的樱花都被震得扑簌簌落下,可玻璃窗仍然完好如初,别说被砸碎,连一丝裂缝都没有。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玻璃。
这是防弹玻璃。
远处大海白色的波涛无声地涌起、聚散、涌起、聚散,夕阳陈旧的色调如同一部过时的电影。
李文森像是终于放弃了所有尝试,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慢地坐下,侧脸沉在过去的时间里,晦暗不清。
“我以为这就够了,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必真把她关起来。”
一个小时前,她与乔伊开玩笑说的话,如回声一般在耳畔响起——
“可是有一天,她忽然和我说,她不爱我了。”
“我不介意偶尔被她的小猫爪子挠一下,也能容忍她隔三差五的忽视和排外……但我不能接受这句话。”
她仿佛又看见乔伊站在她面前,垂下眼,平静的眸子里倒映出她苍白的脸:
“我不能接受她说,她不爱我。”
……
乔伊没有开玩笑。
二零一七年某个周六,下午十七点四十七分。
她被关起来了。
……
海岛另一头。
乔伊独自走在老街,手里拎着一个简单的购物纸袋,里面有几条黑色长裙、几样精致的小首饰,和李文森要求的卫生用品。衣物是他常用的品牌,十分冷僻,这座岛上根本找不到门店,他说出来采购,也不过是打电话让人买好了送到他手里而已。
他出门,是解决一些更重要的事。
几只灰色鸽子扑棱棱掠过电线杆,夕阳把他的剪影拉地狭长。他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戒指,素金上极简单地镶了一颗祖母绿。
乔伊抬起手臂,瞥了一眼手表。
十七点四十七分。
他离开她的时间已长达九分钟,时间的流逝令他成疾,就像之前七年里他经历的没有她的每一秒那样。时间如此无趣。
这座小岛上住的多是本地的渔民,长街和阳光都是旧时的模样。乔伊生平第一次意识到不开车的错误,在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不要说uber,连便车都看不到。离他们家最近的便利店也要半小时,来回就是一个小时,他还非要装作去过的样子——而他已经十分思念他遗落在家里的一团小东西,迫切地需要回去摸摸她的长发。
她此刻在做什么?无聊还是有趣?她有没有意识到这座房子角落里的小秘密,有没有发现他踢进沙发下的零食盒,有没有找到他藏在书页中,那张薄薄的、等待她签字的婚书?
哦,没错,婚书。
口头的约定实在太脆弱,他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想和李文森这种女孩子有惊无险地订婚,还是签合同绑定大额赔款才能放心一点。
……
人间四月,正是万物生长的日子,小岛上随处可见卖海鲜的小贩,他前方三四米处就有一个,拉着一辆木头车,车上满满都是海蟹、刀鱼、龙虾。
乔伊顿了顿,停住了脚步。
在路边挑海鲜这种事太具挑战性,并不在他的人生计划内。
但想起李文森前两天抱着伽俐雷养的金鱼,可怜兮兮地说“我想吃海鲜”的模样……乔伊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小贩车前。
“先生买海鲜吗?”
小贩是个年轻的渔民,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原本正躺在车轱辘上懒洋洋地晒太阳,看见乔伊立刻来了精神:
“牡蛎和桃花虾都是今天上午捞上来的,有一个死的我就死全家,螃蟹也肥的很,都是本地螃蟹,外地螃蟹我们不卖的。海蛎要吧,要么一样来一点吧?我给你打包好好吗?先生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来,我一样给你打包两斤,看你手上的戒指那么靓,肯定是有太太的人啦,先生相信我,这么买没错的,你太太一定会夸你很懂事……”
乔伊:“……”
“他骗你的。”
带着笑意的声音,如雨水从檐间滴落一般,在他耳畔响起。
乔伊蓦然转头,就看见李文森正站在海鲜车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才不会夸你很懂事,你一看就是不用自己买菜做家务的人,跑到路边买海鲜是送来让人宰吗?你看他在你的袋子偷偷里装了多少水,他还给你拿了一只半死不活的皮皮虾……喂,乔伊,你真的会挑海鲜吗?”
……不,他完全不会。
乔伊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文森的侧脸,并没有care海鲜贩子在他的袋子里偷偷装了多少死虾。上帝作证,他只懂辨别烹饪好的、盛在盘子的龙虾的好坏,这样野生状态下爬来爬去的……并不在他的经验范围之内。
“你应当庆幸我不嫌弃你是一个三级生活残废,乔伊。”
他的未婚妻在身边蹲下,叹气的姿态如此娴熟,仿佛他们已经结婚许久,久到她能熟稔地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那样挑剔:
“海蛎子是秋冬吃的,你去的那些米其林餐厅都是养殖场特供,平时自己就别买了。螃蟹呢,越重的越好,底下是圆的才比较好吃,公蟹和母蟹的味道也是不一样的,有些养殖场会给公蟹喂避孕药,让蟹黄不泄……但我偏爱买这种。”
她指了指无数螃蟹上的一只,抬起头,眼眸弯弯,如同一个真正的妻子:
“我偏爱吃怀着小螃蟹的母螃蟹,乔伊先生,你要每次都挑这种回家,你的太太才会夸你很懂事,并永远不会离开你,明白了吗?”
——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从未指望过能从她嘴里听见这样的话。
乔伊望着她漆黑的、带着笑意的眼睛,不确定似的,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永远不会离开我?”
“嗯。”
他的女孩蹲在地上挑螃蟹,语气就像谈论晚餐一样理所应当:
“永远不会离开你。”
……
“先生?”
……
“先生?”
……
海岛夏季来的早,却因海风穿过长街而不觉得闷热。小贩用长袖在乔伊面前晃了两晃,才见眼前的穿着气质皆不凡的男人,终于从某种怔然的沉思里回过神来。
“这个表情一定是想太太了?先生你刚结婚吧?只有刚结婚的男人才会想太太,结婚两年以上的,看都不愿看咯。”
小贩揶揄地笑了,很有经验的样子:
“现在海鲜价格贵,难得看到一个男人单独出来为太太买菜了,我给您算便宜一点……这里一共五百一十八,就算你您五百吧,您拿好。”
“等等。”
乔伊指了指刚才李文森挑过的那只螃蟹:
“帮我换一只螃蟹,我要这只。”
小贩愣了一下,随即麻利地用稻草把那只螃蟹捆起来:
“先生眼光真是好呢,能一眼看出’二母’螃蟹的年轻人不多了,哦,’二母’就是一只母螃蟹怀着小螃蟹的那种,除了专门的渔民,都是一些有经验的老人才能一眼看出来……”
“……”
地上是斑斑的栏杆的影子,地面污脏得发黑,陈旧而油腻。乔伊微微垂下眼眸,往身边方才李文森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
那里没有他的妻子。
海风拂过长街,那里空无一人。
……
“17小时零5分钟。”
世上最轻松的人无非两类,一是死人,二是将死之人。刘易斯十指交叉,脸上虽有久未休息的疲倦,仍透着一种强大的冷静:
“你还有17小时零5分钟可活,17个小时后,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被执行注射死。”
对面的男人兴致缺缺地抿了一口冷咖啡:
“哦。”
“我总有一种感觉,你们什么都知道,只是你们不说。”
咖啡放在两人中间,渐渐凉了,他们已经在这里耗了近半个小时。
“我不明白你、李文森、沈城,或者还有的其他人,为什么宁愿自己赴死也不肯把真相说出口……但沈城已经死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刘易斯看了一眼腕表,语气平静:
“曹云山,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沈城?”
“这从何说起?”
曹云山笑了:
“人证物证具在,连名侦探乔伊都告诉你我是凶手,你知道他名气有多大吧,还有什么可怀疑?”
“因为我事后才想起,乔伊从头到尾只说过你是凶手。”
却从没说过,他是谋杀谁的凶手。
乔伊,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游戏,他要十分小心,才能使自己不至于陷入他言辞的陷阱。
刘易斯盯着曹云山的眼睛:
“或者我们换个问法,杀死沈城的,究竟是不是人?”
……
杀死沈城的,不是人。
李文森这句话实在太匪夷所思。如果他面对的是一个普通的谋杀案,恐怕会在第一秒就把问题归结为李文森精神有问题。
但从一开始,这几宗谋杀案就处处透着违和。
案发现场的萨瓦蒂尼香水、曹云山过于完美的谋杀动机、沈城偷李文森戒指、陈郁莫名其妙自杀……这种违和在曹云山作证李文森谋杀时达到了巅峰,正常人态度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曹云山是文森八年好友,却一夕叛变,宁做伪证也要把她投入监狱,再加上他今天听到的话……
如果李文森明知曹云山不是凶手,她为什么一直不开口?
刘易斯仍是十指交叉、平平静静的姿态,静默中自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发誓,只要有一丝证明你清白的可能,我就会在接在来十七个小时里为你争取缓刑空间,我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保你不死。”
曹云山抿了一口冷咖啡,闻言,蓦地笑了。
十七个小时?
可哪里来的十七个小时?没有人有十七个小时了。死不死刑有什么关系?毁不毁灭有什么关系?李文森不在意,他也不在意,因为一旦游戏开始,他们都要死了。
他们,都要死了。
午后的阳光从囚窗里漫溢进来,曹云山伸出手指,在阳光里虚虚地一握,又一握,在刘易斯惊愕的目光里,低低地笑起来: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哦?”
“我的确是一个杀人犯,但认真说起来,这辈子,我只杀过一个人。”
“谁?”
“李文森。”
……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更了更了我来更了!
消失这么久的原因,其实是自然不可抗因素,我们这里发生了十一级大地震,又因为地震产生了海啸,大陆架裂开了,整个地中海的水倒在了我们家门口,然后我们村的火山就喷发了,我带着我的拉杆箱gemaine在废墟里徒步跋涉了三个星期,才终于找到一家有ifi的麻辣烫店……
好吧,我编不下去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