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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涛的额头青筋暴起,对着手机不停的大声嚷着:“那是暴力,那也是一种暴力!我们的法律不允许有暴力,我们也不能容忍这种暴力。”他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神色却越来越难看,从他做律师开始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情难倒过他。
难不成,今天这事就会成为他无法解决的第一件吗?那个局,要如何才能解得开?
他是一名律师,是一名很正直的律师,向来以维护法律的尊严为己任,可是现在亲眼看到了一种暴力发生他朋友的身上;他痛恨一切的暴力,不管是何种方式的暴力,他都痛恨。眼下的这种情形报警也没有用,他第一次出离的愤怒,因为他的无能为力。
红灯!他差一点闯过去,看到那些呼啸而过的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双手握紧了方向盘,他的头伏了下去,撞了一下又一下:冷静,他要冷静。现在着急发怒都无用,就算他再明白、再清楚紫姗的为人也是没有用得,就算他知道那是一种暴力也是没有用得。
紫姗需要帮助——他现在需要的是办法。做为一位律师,如果不能保护受到暴力侵害之人的权益,他真得不能原谅自己。
他咬着牙不停喃喃的自语:“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一定有办法的。”可是他却依然没有想到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
杨国英知道了电视上发生的事情,是因为她的助理给她打了电话,而不是因为凤大勇——他没有打给杨国英,因为没有机会;当听到沈依依和李紫姗在电视节目上起了冲突后,她把电视的摇控狠狠的摔在电视机上:“让沈依依马上给我滚过来。”
她没有想到这个不肯给她一个肾的女儿,会到蓝水市会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她不想见这个女儿,因为之间有过很不愉快的经历。因此得知沈依依到了之后她也没有让她到自己面前来。她一直以为,沈依依是为她的遗嘱而来。
杨国英一直很宠爱这个小女儿,可能是因为当年把紫姗丢下的关系?反正她有了女儿后是如获至宝,自小到大对沈依依是百依百顺,当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而沈依依也很乖巧、很听话、很贴心、很孝顺——杨国英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她被查出病来。直到找不到合适的肾。
她到现在都不愿意去想小女儿拒绝捐肾给自己时的心痛,说实话只是配型成功了,但是沈依依身体是不是真得适合把肾给她一个还不知道:她当时还担心这一点,如果取走沈依依的肾对沈依依有一点点的伤害,杨国英都会拒绝用女儿的肾来救自己。
但是,沈依依没有给杨国英这个机会,没有再让她继续她的慈母角色。因为沈依依不再想演一个孝顺女儿了;她直接拒绝了。非常非常的坚决,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哥哥都无法说服她。
杨国英心痛,她是真得很心痛,没有想到自己的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居然根本不顾她的死活;所以她在激动中发话,要剥夺沈依依的遗产继承权,她要修改遗嘱一分钱都不会留给沈依依。
沈依依的确是为了杨国英的遗嘱而来,她要挽回杨国英的心;只要能救杨国英的命,杨国英自然知道她这个女儿还是关心她的、爱她的。自然就不会一分钱也不留她了。接下来,她只要再哄下去。总能把杨国英哄得回心转意,把原本答应她的东西都会一点不少的给她。
杨国英猜对了沈依依的目的,可是却没有料到她会用这种手段。如此的恶劣不说,而且把人逼急了有什么好处?从前她觉得这个女儿还是聪明的,现在才知道她只是被宠坏的不懂事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能做而什么不能做。
再怎么说李紫姗也是她的女儿,沈依依所用的就是两面剑,能伤到李紫姗的同时难道不会伤到她吗?血脉不是单方的。退一万步说,如果要用这种方法的话,还用等到她沈依依来用吗?
助理看着她:“节目……”
杨国英看着电视上紫姗的脸,合了合眼睛:“想个办法,保住李紫姗的名声,节目不能再播下去了。”她要活命而已,并不是为了要逼死自己亲生女儿;如果李紫姗真得有个万一,就算是合适的肾源,她又怎么能用呢?
李紫姗的性子她有几分了解,倒真得和她年青时有几分相像,宁折不弯啊;沈依依的做法只会逼得李紫姗更加坚持不捐肾,根本不可能让紫姗低下头来。换作是她杨国英也会同样做,因为这不是捐不捐肾的问题了。
助理有些为难的看着杨国英:“没有办法,真得没有办法。不管是李紫姗的名声、还是我们小姐的名声,都已经无法保证。至少眼下不由我们来控制,节目的停播只会让公众质疑李紫姗,也只会让公众认定了沈小姐的——”她看一眼杨国英:“不孝。”
杨国英怒道:“不要提沈依依,让她给我滚过来,我要让她亲口对我说。”呼吸了几下她看一眼电视上主持人已经在发问,转过了头来:“我再想一想,让我想一想,总会有办法的。”
主持人看到紫姗落下泪来,可是等了足有一分钟还没有得到答案,他不得不追问:“李紫姗女士,你的回答是——?”她相信,李紫姗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怎么看李紫姗也不像是个冷血的人。
李紫姗帮助了楚香,一个冷血的人怎么可能会帮助楚香呢?一个冷血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朋友?她和紫姗接触不多,但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和善的人;虽然没有什么大爱无私,对不幸的人群进行义举之类的,可她依然是对朋友、对身边人很照顾、真正关心的普通人。
紫姗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打开看看原来是一条短信,看完后她没有回;而是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主持人,她的泪水落下来的更多了:“我自懂事起就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旁人叫妈妈的时候。我的身边只有爸爸。”
主持人的心有点冷,看着紫姗有些不敢相信;就算李紫姗冷血的话,她也不是一个傻子,不知道在这情况下她不能摇头说“不”吗?不管如何先答应下来,应付了眼下情况。后面的事情就再另打算了:真得不想捐。到时候弄个配型不成功之类的借口,也能勉强糊弄过去——怎么也强过现在说不同意吧?
台上台下的人都有些吃惊,虽然紫姗没有说出不捐来,可是听她的话怎么都不像是要捐的。
这个时候,孟副局长还在看电视,而手机里那位下属还在发表着意见,他终于开口:“我认为。她如何选择都没有错。更和她们做得营养餐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一个人的人品如何,不是一个节目就可以衡量的,做为我们尤其要忌人云亦云。”
“可是,民众们会如何想……”下属也是一番好心,更是为工作负责才会请示孟副局长的。
孟副局长再打断他的话:“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李紫姗必须要捐一枚肾脏给她的生母,所以她就是不捐又做错了什么?没有违法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让她来竞价呢。对于我们的学生来说,我们应该让他们学会的是如何分辩对与错,而不是给一个死死的标准。就以此来决定对或是错——这是不科学的。”
他挂上电话后看着电视上的紫姗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前不忍再看下去。尤其是那双悲伤而又满带着不甘的眼睛。家中只有他一个人,独自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的灯火,他的心情极为沉重:他很清楚,李紫姗,十有八九要完了;那是个无解的局。
这个时候的林浩并没有看电视,他并不知道紫姗正在困局中,正捧着一本书认真的翻看着;手机就摆在桌子上,关机状态中。
李耀旭也看到了节目,他想要打紫姗的电话却被郝淑芬阻止:“你就是打过去,她也在电视台怎么接?她接了你又要怎么说?让人家知道你有这么一位女儿很有面子嘛,你还是乖乖的坐着吧。心烦我们不看就行了。”
郝淑芬心里那叫一个高兴、解气,看着紫姗爬满泪水的脸在心里骂:说我不好?我再不好,我这个后妈再心狠,也没有想过要在你身上挖一个肾!现在可是你亲妈想要你的肾,可是你亲妈把你逼到这种地步。嘿,说我不好,这就是报应。亲妈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说我不好,相比你李紫姗的亲妈,我可是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了。
她高兴还没有多久,就听到紫姗继续说道:“没有妈妈,爸爸便又娶了一位妻子,给我找了个新妈妈,这些年来我就成了新妈妈眼中多余的那个人;吃一口也是多的、喝一口也是多的,轻了是白眼、谩骂、重了就是打——我无数次在被新妈妈打了后哭着问老天爷,我的妈妈呢,为什么我的妈妈不在我的身边?!”
郝淑芬的脸色难看了:“杨国英的事情为什么要扯上我?她不想捐就不捐呗,还要把错推给我?”她转身就走,还把手机带走了;她可不想成为人人皆知的恶毒后妈,一定要让蓝水市的人知道这一点。
132章 那个答案
紫姗不想对人家说起她年少时候的事情,因为世上无人能做到感同身受,你的伤、你的痛就是你的伤、你的痛;说出来也就是换来几声叹息、几句“可怜”,那种痛苦并无人能体会;而她不想让人家可怜,她不需要任何的可怜。
但是今天她不得不对着电视机前的人说,那种无奈让她更加的恼怒沈依依的恶毒;她和沈依依根本不认识,但是沈依依却是步步紧逼。重新回忆一次又一次的伤痛,予她来说本就是一种伤害:被刀子割过一次后,再揭过那些伤疤就是再重新痛一次、再重新流一次血!
她生病发高烧躺在床上,爸爸抚她的额头问她有什么想要吃得;那是一个冬天,可是她偏就是想吃桃。小的时候,桃这种水果在冬天是绝对看不到的,但是也并不是绝对没有桃,因为还有一种食品叫做罐头。
她的爸爸给她买了一个桃罐头,只花了两块三毛五分钱;当然。在那个时候罐头不是平常能吃的东西,那属于一种高档的礼品。她吃了,吃得好开心、不只是因为罐头很甜,而是因为那是她爸爸买给她的。
但,那天晚饭前后。她的后妈郝淑芬却在小区里来来回回的骂了三圈。口口声声的骂 “罐头进了狗肚子,一定撑死那馋嘴的狗!”
那一次,她记得她高烧四十度;那一年,她还是个孩子。
紫姗的叙说并不是那种控诉的声调,虽然一脸是泪声音却出奇的越来越平静;说得事情也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只是一些平常的、家常理短的小事;可是台上台下、电视机前的人们越听越是沉默。
“我上五年级的时候,中秋节。家家都喜欢吃月饼。我并不喜欢吃,因为我不爱吃甜食;自从我被人骂‘罐头进了狗肚子’,我就不再吃一切发甜的东西。可是,我堂妹喜欢吃甜的,尤其是喜欢吃月饼。小的时候,月饼是个好东西,不是家家户户都能随便吃到的,所以我去问爸爸。能不能给堂妹拿块月饼吃。”
“爸答应了,因为我们家有很多的月饼——我爸是老师嘛。中秋节总是有毕业的学生来看望他,所以月饼有很多很多。我便去拿月饼,可是找不到一块,就去问我的新妈;新妈冷冰冰的告诉我,没有。我转过头,就看到新妈带来的哥正吃着一块月饼;新妈不给我,因为她不知道不是我吃,而是我要给堂妹吃得。”
也是那个中秋节,她进门看到一家人正在吃葡萄,很大很新鲜的葡萄;在她小时候水果也不多,她当然喜欢吃。但是,那个放葡萄的箱子被郝淑芬火速的盖上了,就当着她的面儿盖上的。
满满的一箱子葡萄啊,她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可是,郝淑芬一颗葡萄也没有让她吃。
琐琐碎碎的小事里埋着的,是紫姗小时候受尽伤害的心,感觉不到一点温暖的心;她渐渐的不像是说给众人听得了,她好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说给自己受了伤、至今都没有愈合的伤口听。
“没有妈妈的孩子像根草啊,真正的像根草;我那个新妈妈不能容我,终于说服我爸把我和一些面粉送去了一个亲戚家,因为她要生孩子了,家里不能闹。而那些面粉里掺了石灰,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
紫姗的声音听起来发飘而且遥远:“如果是蒸馒头的话要发面的,可能只会看到馒头有些变色,不会想到太多而吃下去,那结果……”她笑了笑,已经没有泪水的脸上,那笑容那么的寂寞:“可能是老天的眷顾,那些面粉被亲戚用来烙饼,所以发现了面粉里的秘密;而我和亲戚一家都躲过了一劫。”
主持人看看紫姗:“有一个自称是李紫姗女士后妈的观众打来电话,我们听听她会说些什么。”
“李紫姗只会说谎,她自小就说谎,从来不听话,很小就会搞对像……”郝淑芬开口就巴拉巴拉说了起来:“我管教她,她就对人说我不好,说我坏话;这么多年来,我对她比我自己的孩子都好,这个可以问她爸的。现在,她连亲生母亲都不救,这种人的话怎么能相信?”
台上台下又是一片哗然,看着紫姗有些人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怀疑。
“李紫姗对亲妈冷血,她对她亲爸又如何,前些日子刚把她亲爸给气得病倒住院,现在还有些脑血栓的病症;可是她却没有来照顾她爸一天!”郝淑芬的声音高亢起来,她几乎是兴奋的在大叫:“这种人指望她会救母,她就是有一百个肾也不会救她亲生母亲的,她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感恩。”
楚香和乜静都站了起来,主持人让她们坐下:“事情真是峰回路转,那么李紫姗女士你要怎么辩解,怎么来证实你刚刚的话是真得?”
紫姗站起来看着主持人:“你问我?我不知道!郝淑芬嫁给我爸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试问一个小孩子的心灵是不是白纸一张,在家里又是居于什么地位?她郝淑芬打来一个电话诬蔑我,你却问出这样的话来,我倒想请你给我一个解释——你和郝淑芬是亲戚吗?”
主持人的脸色猛得一变。她正想开口的时候,原本不说话的郝淑芬线路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李耀旭,李紫姗的亲生父亲;我对不起紫姗,因为离过一次婚不想再离婚、不想再生活在争吵之中,所以对紫姗很冷漠。让她一直生活的不好。但是。我是她的父亲,亲生的父亲,在看到女儿被人逼到如此地步时候,我如果还不能站出来,我真得不配成为一个父亲!”
“紫姗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得,郝淑芬因为欺负紫姗被警察带走两次,都有记录的。说谎的人不是紫姗。是郝淑芬。紫姗。你听我说,你不欠杨国英的,你也不欠我的,你不欠任何人的,谁也不能逼你捐出你的肾来!爸,会支持你,大声说出来你的决定,什么也不用怕。”
李耀旭的声音是低沉的。没有大喊大叫,可是却让紫姗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紫姗抬起头来对着镜头:“爸。谢谢你。”李耀旭错过,李耀旭伤害过她,可是血浓于水啊,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做为父亲站了出来,大声的说出了他的支持。
“杨国英,当年你把女儿丢在法院一去三十年啊,现在想要女儿的肾救命,可以;但是,你用这种法子逼紫姗,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杨国英,你如果还承认紫姗是你生的女儿,你就站出来对大家说一句话,你是来寻女儿的,还是只为了要紫姗的一只肾!不要再颠倒黑白,不要再逼紫姗了。”
李耀旭说着说着老泪横流:“我们对不起这个女儿,我们对不起她,你知道不知道?你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伤害紫姗的事情来。”
台上台下一片的默然,都盯着紫姗谁也没有说话;杨国英,她们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她只有三四个月的生命了;说是她在逼紫姗,没有证据之下当然不能说服所有的人。而且,李耀旭的话虽然说是为紫姗解了围,但也给紫姗了新的压力,她的亲生父母对她有感情的:你,真得见死不救?
沈依依轻轻的说:“李紫姗,不关我妈的事儿,我妈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切都是我做得,她现在可是宝贝你的很——”她把电话上的短信展示给大家看,上面有杨国英助理发给她的短信,言辞很严厉。
“我想救我妈,我知道我卑鄙无耻;但是你的亲生母亲真得不是对你没有一点感情,这个可不是我说假话,有这个短信为凭;嗯,尽可以查,就会知道我没有做假。那么,你现在捐还是不捐。”她为郝淑芬的出现而叫好,现在郝淑芬的话能起多少作用,全在李紫姗的回答里。
如果李紫姗不答应,那么她会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她李紫姗的亲生父母、继母是对她李紫姗如何的关心与爱护的;要让所有的人唾弃李紫姗,让她在蓝水市无容身之处。
她沈依依沈大小姐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主儿,李紫姗必须要付出代价来弥补她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紫姗看看她,自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来:“我这里有离婚时取到的证据,我想让大家都听一听,我再说出我的决定来。”
沈依依笑了:“你离婚的事情拿出来说,想博取同情吗?装好人,你就会装好人,其实你就是一个最恶心的坏人。”
工作人员把录音笔取走,按着紫姗的话播放了其中的一段,正是杨国英和凤大勇做交易那段录音;赤裸裸的金钱交易,赤裸裸的践踏亲情。
乜静和楚香做为紫姗的朋友为众人解释录音中的两个人分别是谁,他们当时和紫姗的关系如何,又为什么会坐到一处谈交易。
紫姗痛哭失声:“我没有妈妈啊,我不希望有个妈妈吗?我真得做梦都想妈妈回到自己的身边,而她真得来了。可是、可是……,如果她直说她需要肾救命,我就算是恨她——我真得恨她,恨她没有陪着我,恨她让我被新妈妈欺负,恨她抛弃了我!可是,我依然会救她,现在、现在,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
“你们非要我给答案,可是我真得不知道,如果你们是我,你们会怎么做?你们来告诉我,我倒底要不要救她,要不要救那个我亲生的母亲;你们给我拿个主意吧,你们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一片默然,所有的人都闭紧了嘴巴,没有人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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