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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已移不动半步,如黑曜石般的眸,穿过漆黑的夜,穿过风雪,直直落在骆启霖已合上的帐帘上,似要将它看穿。
谁来告诉她,她刚看见了什么?
骆启霖账内,士兵离开后……
骆启霖皱眉,垂眸看向使力圈在他腰间的手,纤纤十指,曾是他一心期盼的,可现在已不是他所需要。
她刚刚说:“夜,我忘不了你,我心里只有你。以前是我不好,负了你,我不求你原谅,不求你爱我,现在,让我来弥补,让我爱你就好。”
就在他怔愣间,她从他身后拥住了他。
他们之间,不该再这样。
沉沉低语:“放开。”
他语调冰冷,傅舒云听出来了,但还是没有松手,将脸用力贴在他后背,皓眸颤了颤,柔声道:“夜,让我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这么远跑过来找你,你就当是给我个安慰。”
骆启霖眉头锁得更紧,她始终是了解他的,了解他的弱点。
只片刻,他的声音又响起:“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声音又凉了几分。但他用的是“我”,不是“本王”。
傅舒云一颤,知道他已不悦,挣扎中,将贴在他背上的脸缓缓移开,不舍的松了圈在他腰间的手,站在他背后,静静看着他。
骆启霖平静的吸了口气,淡道:“不要再为难我,也不要再为难你自己。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不要做不值得的事。好了,夜深了,营帐也已备好,子都在外头站很久了,天凉,都歇着去吧。”始终没有回头。
傅舒云盯着他清冷的背影,看了片刻,便道:“那我先歇了,你也早些歇着。”
骆启霖静立无话,傅舒云便移步,掀帘出去了。她不急在一时,她这次既来了,就一定要坚持到底。
傅舒云出去后,骆启霖叹了口气,看着帐帘,迈步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扫了眼四处飘着的雪花,便透过雪花,看向苑苑营帐的方向,不觉皱眉。她帐里灯还亮着。
颜儿该是知道傅舒云来了。她会怎么想?
刚那个士兵掀帘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看见颜儿了。
又摇了摇头。许是他眼花,大风雪天的,她无缘无故跑出来干什么?而且天又黑,他也没有正眼瞧见,就是个感觉,一定是眼花了。
那现在,要不要去看看她,跟她说傅舒云的事?怎么跟她说?他擅自将傅舒云留在营地,未与她商量,她会怪他吗?
犹豫着,猜测着,待他回神时,他已经站在苑苑帐外。头顶,睫毛和靴面上都落着雪花。
骆启霖不禁暗笑,呵,他的腿,比他的心还诚实。
想着,便启口:“颜儿,歇下了没?”声音温温润润,似暖炉。
半晌没有回音,久到他以为,里头的人已经睡下了,不会再回他,帐内才传出淡淡一句:“有事吗?我已躺下了。要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明日再说吧。”
骆启霖皱了皱眉,躺下了?“我见你帐内烛火未熄,以为你还忙着,便来看看。”他就是想见她。她既已睡下,那便算了。
帐内未有回应,骆启霖便等在帐前。片刻后,烛火熄了。
骆启霖看着已熄的烛火,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她是在躲着他?
又在她账外站了片刻,才挪了脚步,在风雪中,走向自己的营帐。
苑苑侧身静卧在帐内的床上,圆睁着眼,在黑暗中,仔细听着他离开的脚步,踩在雪面上,一声一声“咯吱、咯吱……”,最终消失。
他脚步声消失后,她也还是未动。她并没有睡,清醒得很,只是不想这个时候见他,也无心其他。
他没来时,她一直静静坐在帐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是坐着。
她不该在意的,明知他跟傅舒云之间的过往,明知他们之间的情,明知自己跟他之间已走到了无可挽回,只剩利益,为何还要在意呢?
就这么合衣躺在床上,闭上眸,静躺一夜。
一夜风雪未停。
第二日,晨光微亮。
苑苑躺得身子有些麻了,早早就翻身起来,披上外袍,想出去透透气。
刚走出营帐,便瞧见了风雪中立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一身白袍,一片皑皑白雪中,身姿更显高洁。除了骆启霖还能有谁。
似是感应到身后的她,他回身,对她淡然一笑,便穿过飘落的雪花,朝她缓缓迈了过来。
苑苑紧盯着他,心微微紧缩。
待他靠近,站定在她跟前,她似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疲惫。
他也一夜未睡吗?
“怎的起得这么早?”骆启霖淡然温润的声音在风雪中弥散开来。
苑苑心一颤,淡道:“战事紧张,如何睡得好。王爷也知道,从军多年的人,习惯早起。”
骆启霖看着她,深眸里有探究,她还是疏远的称他“王爷”。突的伸手,拂上她发顶。
苑苑反应不及,怔愣一瞬,刚想避开,他已缩回了手。
“你发上落了雪花。”他淡笑道,“天凉,外头不宜久谈,进帐说吧。”
苑苑静看着他的脸。
他一脸淡笑,如潭的深眸中一片平静,看不出其他。
他有话跟她说?关于傅舒云?
该来的总得来。
苑苑敛了眸,转身掀开帐帘,走了进去。骆启霖跟在她身后进了帐。
帐中一片安静,只听见外头偶尔刮过的风声。
两人一前一后的立着,苑苑背对着骆启霖,骆启霖盯着她立得笔直的背影。
似是难捱这种安静,苑苑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骆启霖,稳道:“王爷有何要跟我说?”星眸灼灼,看着他。
骆启霖盯着她的眼,看了半晌,她眼中如此倔强。她明明都知道的。
暗叹了声,轻道:“傅舒云来了。”
“嗯,那便如何?”她嘴角隐有讽意,“若王爷是来告知本帅此事,不必。本帅已知晓。”
她在生气。骆启霖看出她的疏离。是气他没有知会她,便擅自做主,将傅舒云留在了营中吧。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些,偏又遇上这事。
“颜儿,昨夜天色已晚,怕扰了你休息,我便擅自做了主。我已让他们择日离开。”
苑苑心中冷笑,怕扰她休息?是怕傅舒云舟车劳顿,伤了身子吧。
凉凉一牵唇:“王爷是怕我将他们赶走?”
未等骆启霖答话,继续道:“王爷想多了。本帅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傅小姐不远万里,跑到这战乱的边关来见王爷,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份勇气,本帅佩服。这营里,我虽是主帅,王爷也是可以做主的,不必事事知会我。”
骆启霖只是盯着她,双眸幽深,未置一词。
见他不语,只是盯着她看,苑苑莫名烦躁。他这是什么意思?
又讥讽道:“本帅就是赶她走,她也不见得会走。既已追至这边关,她又岂会轻易放弃?傅小姐的性子,王爷该比本帅更清楚。”
骆启霖仍是未出声,只一味盯着她看。
苑苑也尽力定了心神,睁着一双星眸,与他对看。不是他有话跟她说吗?现在沉默不语是何意?
空气中半晌安静,静得让苑苑的烦躁也渐渐平息。满身的紧绷也松懈了下来,敛了眸,不再跟他斗狠。
骆启霖终于出了声:“说完了?”
这三个字,又让她抬起眸,看向他。
“怒气可消了些?”他温润的话,在房中响起。
他这一问,倒让苑苑有些不自在。她生气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些话不假思索,就那么冲口而出了。她不是不该生气的么?
“我没有生气。”
骆启霖轻叹了声,“好吧,算我会错了意。”
苑苑整理了心情,深吸口气,看着他,心平气和道:“现在外头战乱,若傅舒云不肯走,便留她在营里吧。外面也不安全,营地里许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要走要留,都随她,我不会干涉。”
骆启霖细细看着她,她眸中已平静,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
“颜儿,我也未料她会跑到这来。”他还是不想她误会。
苑苑笑了笑,“腿长在她身上,她要去哪,别人控制不了。你不用跟我解释。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一颗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棋子而已,用完便被人丢弃,跟我无甚区别。”
骆启霖听她如此菲薄自己,眉头一锁,低唤:“颜儿……”语中淡淡无奈焦急。
“好了”她阻了他话,“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再纠结了。就让她安心住下吧。”不想再谈那个女人。
骆启霖见她不想多谈,也不再多言。
苑苑又道:“说说正事吧。西门挽清明日该来了,借兵的事,我今日便跟师兄说,他该会答应。”
话音刚落,帐帘被掀开,一股冷风钻了进来,夹着点点雪花,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
苑苑一愕,即刻便道:“朱颜失礼了。”
傅舒云只是一笑,并不答话,径直走到两人跟前,向两人问安:“民女拜见王爷,拜见朱校尉。”
骆启霖眸中闪过幽光,她来做什么?
苑苑又是一愕,傅舒云竟给她问安!即刻回了:“傅小姐无须多礼,快请坐。”实在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傅舒云含笑看着似有心事的两人,“王爷和朱校尉都站着,民女不敢坐。”
苑苑和骆启霖对看了一眼,苑苑未作多想,转身朝主坐走去。
骆启霖也跟在她身后迈了步。
苑苑蓦的回首,对跟在她身后的骆启霖道:“王爷若无别的事,先请回吧。傅小姐想必有话要对本帅说,王爷在,恐多有不便。”
骆启霖清冷的眸子盯了她片刻,她脸色平静,眸中无波。
她既已下逐客令,他也不会赖着。他不过是担心她而已,淡道:“那本王告辞。”转身往帐外走去。
苑苑盯了他清冷的背影片刻,便回头,无事般继续迈了步。
帐内又恢复安静,苑苑和傅舒云都落了座。
傅舒云瞧着苑苑,苑苑抬眸看向傅舒云,问道:“傅小姐找朱颜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