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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将军一整夜都在发热,叶长安便一直守着,孙郎中不在,公孙直也说不清他到底如何,只道是因为中了毒箭才如此。
既然孙郎中说毒已经解了,倒也不应该胡思乱想,但叶长安心里一直忐忑,许是看见他一身的伤,心总不能平静。
孙郎中记录的很详尽,秦将军发热的时候该如何处理,条条目目有迹可循,叶长安这般守到第二日傍晚,方从大帐中出来,伸展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朝徐应桐他们的营帐而去。
叶长安在秦将军那里呆了一天一夜,把他们急够呛,偏偏公孙直还拦着不让进,见她出来,徐应桐马上过来问长问短,“如何了,见着秦将军了吗,我还以为你叫人扣押了呢!”
“没事,秦将军在休息,不便打扰,公孙副将也是怕有人趁虚而入。”叶长安往地铺上一摊,一身的筋骨都在泛着酸,“邢山他们呢?”
“他们啊,跟兵营里的人闹呢,为了粮草的事。”徐应桐拧了一块湿帕子过来,“快擦擦脸,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一路奔波还打了一场,你必须得睡一会儿,秦将军那边我帮你盯着,保证不让人进去。”
徐应桐十分善解人意,知晓秦将军一定是受伤不好外传,便不再多问,只是心里一直压着心事,脸上就不那么自然。
叶长安只是累,但没有睡意,她用帕子随意擦了一下手脸,问她:“你不会是在担心贺公子吧?眉头都要拧成麻花了。”
徐应桐慌乱,“哪有,谁爱管他死活。”
叶长安失笑,“我估计啊,贺添一定跟文子欺出了洛阳城,不然就算以贺家的能耐,也不可能叫他遭罪,而金墉城里不见他的踪迹,肯定是出城了,没准儿也正在跟咱们汇合啊。”
徐应桐脸上有被戳穿心事的羞赧,但她心里装的心事并非只有这一桩。
叶长安开过了玩笑,才说起正事,“粮草怎么了,邢老大不是个抠门儿的人,不会不舍得分,倒是不解燃眉之急才是真的,扶摇帮那点粮草最多支撑几日罢了,却为何不去定州求援,难道是吃了闭门羹?”
说到这个,徐应桐脸色更不好了,她支支吾吾的跟她解释道,“的确是吃了闭门羹,定州军疑心南朝军有异心,所以……”
她到底没能说出秦将军被冷箭所伤的事,因为她无比惭愧,不好意思说徐延顺就是她亲叔叔,而且她母亲弟兄如今都在定州城,定州军不配合,一定是他叔父的命令,她对此十分不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秦将军如此。
“有异心还帮着他们守卫定州城,他们没有异心怎么不见出来抗敌!”叶长安只是气愤,并不知徐应桐的家务事,“明日我与邢山去叫城门,那定州刺史若是个只知自保的缩头乌龟,我先砍了他完事,大敌当前,哪里由得他们欺负人。”
一想到秦将军那深陷的脸颊,叶长安就一肚子无名火,凭什么秦将军与众兵将在城外拼命饿肚子,他们在城中丰衣足食的看热闹。
“我也去!”徐应桐有些激动,她认为叶长安说的都对,但就因为她骂得对象是自己至亲,心里才更加气愤跟惭愧,她更想当面质问他们。
叶长安心里记挂着秦将军,便没有过多主意她的异样,只闭眼歇息了一会儿,赶在深夜的时候再次去到秦将军大帐。
秦将军服了孙郎中留下的药,发散了大半日,这会儿摸上去便没有那么烫人,叶长安拧了一方过了凉水的帕子,慢慢擦着他的脸,偶尔他的眼睑不安的动一下,她会满怀期待的等他醒来。
只可惜秦将军一点儿不配合,仍旧睡的昏天昏地,掰掰手指头算,三五天才过去不到一半,她快马加鞭的赶来,他倒好意思一个人睡的惬意,难道都不看在她的面子上少睡两天吗?
叶长安哼了一声,戳戳他的腮帮子,得到了一丝疑似报复的快感,一个人闷头嘿嘿笑,再然后她胆子放开了,不停的戳着秦将军的眉眼,难得他毫无反抗的余地,实在是很爽。
她一个人傻乐了一会儿,便帮着秦将军换药,身上腿上哪哪都是伤,扯皮连着肉的画面叫人揪心,对此她调用了几辈子的耐心,温柔又贤惠的给他仔细上药包扎,自己都要被自己给感动哭了。
替他处理完伤口,天已经蒙蒙亮,叶长安趴在秦将军床头稍作歇息,天一亮准时被公孙直吵醒。
“叶娘子!我听闻你要去定州城求粮,你也太冒险了吧?”
公孙直嚷嚷的挺大声,估计是因为秦将军昏睡听不见才没了顾忌。
秦未的眉头不安的动了动,就好像被人吵到要醒来的先兆。叶长安抬手止住公孙直的话头,明知秦将军不会醒来,还是做贼心虚的怕他听见。
“咱还是出去说吧公孙副将。”叶长安把他拉到帐外,“怎么了,如何不能去?本来大敌当前,定州军就应该支援,就算人不来,粮草总要给吧,咱们在前线奋勇抗敌还饿肚子,这叫什么道理,假如柔然人再打来,大家还有拿刀的力气吗?”
“话是这样说啊叶娘子,我也恨不的去把徐延顺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但将军他不让自己人内讧,何况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攻城那。”
“攻城?”叶长安看他,笑了笑,“攻什么城,我哪里会去费那劲,我是去明抢的,想活命就放粮,不放粮看我怎么治他。”
公孙直:“……”
将军夫人原来是这种款的……太叫人以外了。
“不是,叶娘子,不攻城,你们如何进城那,要不还是等将军醒来再做打算吧?”
公孙直从孙郎中口中听得出来,将军好像很在意这个叶娘子,尽管他觉得她身上毫无女人味,但将军在意他就得在意,至少在他醒来之前不能出差错。
叶长安摆摆手,“等他醒来就更去不成了,公孙副将我问你啊,兵营里没有粮草,你是不是很担心?”
公孙直点头,“心急如焚。”
“要是现在能有大把粮草摆在眼前,你会不会很高兴?”
“高兴,能高兴死了。”
“那不就结了,我去给你把粮草抢来,妥妥的,在家等着吧公孙副将。”
公孙直吞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好像在家等候战利品的压寨夫人,他拦不住她,只能放任她去明抢,只求这期间秦将军别醒来才好。
以公孙直这种正规军出身的思维来看,大概无法凭空想象土匪混混们是如何不攻城也能抢到粮食的,难道在地上打洞进城吗,那得打到什么时候?
定州城再坚固,总不能比洛阳城还难进,以叶长安多年翻墙经验来看,总能找到突破口,何况还有邢山这帮资深的混混地头蛇,洛阳城都能搞定,何况小小定州城。
所以她的主意就是偷偷进城,然后挟持定州刺史抢粮,再大不了就来硬的,谁怕谁。
邢山与她一拍即合,“瞧好吧妹子,有咱们在,什么城也能给它破了。”
城中最大的漏洞还是水渠,扶摇帮的兄弟挑几个身手好的先从水渠潜入,然后控制防卫相对稀松的一处城门,最后直接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程序很简单,但过程并不容易,首先想要避开城防从水渠进城,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还要不动声色的替换城门吏,开城门。
叶长安跟邢山隐匿在城外等候,徐应桐也在,她一直非常忐忑,拉着叶长安的袖子小声道:“长安,这样能行吗,他们会不会有危险,要不咱还是去叫城门吧,我想咱们是普通百姓,还是娘子,他们应该不会有很大戒心吧?”
叶长安狐疑,“徐娘子你好像很能确定咱能进去一样,你不怕让人一刀剁了啊?”
“……我就是害怕他们进去有危险嘛。“徐应桐干笑两声。
叫城门进不是没可能,但是更冒险,何况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混进去,只进去一两个娘子有甚用。
徐应桐只打量着自己去叫城门,徐延顺肯定会放她进去,却是没有考虑周全,她现在越发的担心,万一真的要与叔父他们兵戎相见,可要如何收场?
等在外面的人煎熬又担心,进到城内的人步步艰险,扶摇帮的兄弟们一直等到天见了暗,才找到机会将换防的城门吏劫走,然后换上他们的衣裳,装作是城门吏的样子去跟城门的人对换。
靠着暗淡的天光,扶摇帮的兄弟有惊无险的守在了城门处,值得庆幸的是,定州城门吏的防卫并没有很周密,到了人困马乏的时候,警惕心也不足,他们就趁着这个空档悄悄开了城门。
暗夜中,叶长安跟邢山就这样悄悄潜入定州城,城外只留了部分人接应。
眼下一切都还顺利,他们需要赶在天亮之前找到定州刺史,还有城中的粮仓,于是商量兵分两路,邢山带人寻粮仓,叶长安则负责找徐延顺。
临分开之前,邢山与叶长安交代:“我说妹子,你回头见了徐延顺千万忍一忍啊,可别一把掐死他,虽说他暗箭伤人可气,但咱还得需要他抢粮。”
“他暗箭伤谁了?”叶长安不知道徐延顺放冷箭伤了秦将军的事,心说她就至于是个炮筒子吗,大局还是知道顾忌的。
“你不知道吗?他伤了秦将军啊!”
叶长安一愣,一股莫名的火气瞬间冲到脑门上,徐应桐忙道:“啊长安,咱还是快走吧,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众人只好先行躲避,叶长安的火气却越聚越高,那徐延顺当缩头乌龟就够可气了,居然还放冷箭伤了秦将军,她简直乱刀劈了他的心都有。
徐应桐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但凡换个人伤了秦将军,她大概会跟叶长安一样想剁了他,但偏偏是叔父,她连替他说情的脸都没有,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呢?
徐延顺的府邸在城中,但具体在哪摸不清,叶长安只能凭着感觉找,或者说通常人马多灯火亮的地方,一般都是城内大官所在之处,只是这个范围也很是不小,比如眼下,他们就在一处十字道的地方左右摇摆。
“长安,我觉得应该是左边。”徐应桐小声建议道。
叶长安看她,不知为何,总感觉她好像识路一样,不过这次谨慎起见,她准备留一部分人在这里原地等待。
“小星周芙,你们几个在这里原地接应,以防生变,徐娘子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徐应桐点头,“我跟你去!”
“那好,千万别跟丢了。”
如此,叶长安带了七八个人先行,这座府邸外头防卫并不严密,她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是不是走错了,但看门匾,挂的好像是徐府字样。
既然防卫不严,闯进去就容易的多了,叶长安隐匿在暗处观望了半天,而后忽然一招手,示意大家跟住,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然而进到徐府才发现,府内防卫远远比外头要严密的多,待他们翻墙进来后,立时就有护卫过来将他们给团团围住。